风阳郡,城北。
一座普通宅院里。
两道人影一坐一站。
一个看不清身影,周身被迷雾笼罩;一个则是穿粗布麻衣的佝偻老汉。
后者面色恭敬,回禀道:
“主上,属下已按照您的吩咐,将消息散播出去,想来那老道跟长安子一样,已经名传郡城,要不了多久,应该会有人上门挑战。”
黑雾中传来一道声音:
“那楚云飞为何还活着?”
语调平淡,嗓音既不阴厉,又不沙哑,毫无特色,平平无奇,却令老叟身子一颤。
他扑通跪地,抖如筛糠,告罪道:“主上息怒,属下已经去调查过,当日曾有千丈剑光从天而降,斩杀了拂衣楼的玄级杀手。”
“虽尚未查明身份,但属下猜测应该是楚云飞手中藏有楚家老祖给予的秘宝,他毕竟是身怀上乘道基的楚家天骄,多些护身手段,理所应当。”
“拂衣楼素来不死不休,是周遭数郡一等一的杀手组织,属下在楚云飞生还郡城后,就给拂衣楼传递了消息,想必他们很快就会行动。”
迷雾之中,声音再起。
“经此一事,楚家必然会加重对楚云飞的保护,既然他已经活着回来,再杀他意义不大,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你明日就扫除痕迹,搬至南城,重新落户,免得他们顺藤摸瓜,找到这里。”
老叟躬身称是。
“属下回头就联系拂衣楼,撤销对楚云飞的刺杀令。”
这时,雾中人再次开口。
“不必撤销,只是要换个目标,诛杀求真观的玄明老道与长安子。”
“能击败楚云飞,我怀疑求真观另有传承,玄明老儿极可能筑就了上乘道基,那长安子能在辩道一关夺魁,我怀疑他同样拥有上乘道基。”
“两人不死,我心中难安,一旦过往之事被掀出来,你我都凶多吉少。”
“尤其是玄明老道,他已经看到练气门槛儿,成就真人指日可待,凭其实力,一旦破境,会更难对付,必须要在其没真正成为气候前扼杀,否则,后患无穷。”
“让拂衣楼直接派玄级杀手斩杀玄明老道,我希望能尽快听到他身死的消息。”
老叟领命,同时问道:
“那还需捧杀吗?”
雾中人开口:“自然需要。”
“明面捧杀,暗中刺杀,才能保证万无一失,让这老道尽早跟玄夜作伴。”
老叟明白。
“属下定为主上分忧。”
———
呸~!
等雾中人离去,老叟对其所坐木椅唾了口浓痰,又挥袖烧掉木椅,似乎很是嫌弃。
随后他走出院落,很快转到另一座宅院,对正在织布的布衣妇人躬身行礼道:
“启禀护法,鱼已彻底咬钩。”
等老叟将雾中人安排一说,只插一根素簪、面容普通的妇人暂停织布,薄唇轻启,吩咐道:“就按他说的办。”
“另外,趁机将王家嫡子雇佣拂衣楼,截杀楚云飞之事告知楚家。”
“我要让风阳郡纷乱起来,只有大乱,我太平教才有机会,才能尽快积蓄实力,渗入各家与各大宗门,为十年后的起势奠基。”
话音一顿,妇人思考片刻,继续道:“至于玄明老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想法子提醒他。”
“此道若知晓王家在背后算计,昔日玄夜之死也跟其有关,待其进阶练气,与楚家联手,必然会让王家更焦头烂额。”
“到时候,我等推波助澜,这风阳郡定会乱上加乱,于本座修行、于太平教都有利。”
老叟没多待。
得了命令后,迅速离去。
房屋内,妇人停下织布。
走到门口,她抬头眺望浮云山方向,目光复杂,良久之后,才淡淡道:
“兄长,你说求真观只是一方小道脉,平庸无常,轻易不会被卷入漩涡中。”
“你说希望长宁一生无忧,平安喜乐,宅在浮云山上终老。”
“可时过境迁,求真观已今非昔比,要起势了,恐怕你要事与愿违了。”
“今日,看到你的面子上,我帮求真观一把,希望你破封之后,别太感激小妹。”
话到最后。
妇人嘴角上扬,笑容玩味。
一双平淡目光中闪烁一抹狡黠。
“大乱才有大治,大破才有大立。”
“新秩序建立在旧秩序之上,璀璨文明自废墟中绽放。”
“既然求真观入了棋盘,又岂能置身事外?”
“这风阳郡当然是越乱越好。”
———
翌日,朝阳初升时,求真观众道出了仙林馆,与其他道脉一样,直奔壶天宫。
也是这一日,不少人启程,准备出城赶赴浮云山,挑战玄明老道。
有些是想看一看他是不是有真才实学;有些是瞧一瞧他是否名副其实,还有人是想凑热闹,更有人心存侥幸,觉得玄明老道可能受伤,想要捡漏,从而一朝成名。
然而,这些人在城门口就止步,有人转身走向楚府,有人转身归家,有人入酒楼饮酒,有人入壶天宫看道元盛会。
皆因楚府快他们一步,在城门口立下告示:欲挑求真,先至楚门,欲战玄明,先接霸拳,楚氏云飞,等你来战。
很中二,很霸气!
成功挑起部分年轻人怒火与战意,也让部分人望而却步,偃旗息鼓。
还有部分人猜测不断。
有人认为求真观投靠楚氏,有人认为求真观只是与楚氏联手,若是投靠,没必要牺牲自家天骄名声。
有人认为楚氏是看中玄明老道,想提前投资,有人则认为楚云飞与玄明老道打斗前可能有赌约,玄明老道胜了,楚云飞愿赌服输,自愿替求真观挡在前面。
各种议论层出不穷,争执不下。
正午时分,郡城因此事更热闹。
楚氏一位练气境长老亲自率队,楚云飞随行,竟带着三辆马车的厚礼,穿街而过,招摇过市,出城而去,直奔浮云山方向,言明为求真观送礼,送重礼。
消息传开后,令世家大宗等势力高层瞠目,也令不少人哗然,各种推测更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接连不断,沸沸扬扬。
其中一项看法受众最广,即求真观背后可能有神秘老古董坐镇,疑似是一位凝结金丹的练气第三境道修,有各种细节与证据佐证。
比如,前日傍晚,楚云飞遇袭,便为其相救,挥手一道千丈剑光,斩杀袭杀者,那悬挂在楚府门前石柱上,被腰斩的练气强者就是明证。
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更为了交好那位强者,楚氏才会送重礼。
又如,三个多月前,求真观覆灭陈府时,曾布下八卦剑阵,威力强大,足以跟陈府护族大阵相抗。
据说,此阵十有八九是那位神秘强者所创,有前来郡城看道元大会的浮云县常府等家族作证。
再者,楚云飞是上乘道基拥有者,修有楚氏镇族绝学:霸拳,有无敌势。
玄明老道能击败他,足以说明其拥有上乘道基与上乘道法,加上其令人侧目的成长速度,只有他得求真观神秘强者看重才能解释。
有人猜测,这位神秘强者有可能跟求真观创派祖师是一辈,甚至可能是玄明老道的长辈,两者有亲缘关系,不然,岂能花大力气培养一位年至花甲的老道?
未至壶天宫的大小势力在谈论此事,街头巷尾的散修也在谈论。
楚家亦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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