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直的话说的很清楚了,他的人情是拿贸易线路换来的,想想也知道海盗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大家能有什么交情可言?只有利益折冲才是真的,王直是拿一条贸易线路换得了两年安稳,损失也并不是不小,但只要招安成功还是相当值得。损失的线路,朝廷一年的几十万贯也弥补的差不多了,而且北方航线直到东藩澎湖再到倭国,王直控制的区域反而是扩大了一些,损失也不会太大。
对蒲行风等人来说,算是不劳而获,得到了一条重要航线,要知道各家海盗的航线是在无数次争斗之后确立下来,别人想要可以,拿人命来换便是。
王直虽然老了,几十年的海盗生涯确立的威名可不是虚的,一万四五千人的部下也不是虚的,真的斗起来,另外几家也得损失惨重。
海上打仗是很难赢家通吃,不象陆上,一战击溃敌人的主力就用不着再打了,海上争战,一战可能叫对方损失几艘战船,几百上千的人员,这就算大胜。但接下来也是很有可能被敌人偷袭反击。
几股大势力在海上缠斗,打上几年也是平常事,要是能妥协达成协议当然是最好不过。
但徐子先就没有这种便宜可占了,他的身份注定不能和海盗妥协,以前朝廷有强大的水师官兵,加上大魏禁军实力很强,来犯之敌多半没有好下场,海盗们最多敢沿边骚扰,抢一些东西就跑。
到陈于泰生根落地,福建水师越来越弱,海盗们的野心当然也就越来越强。
徐子先若真的拔除了陈于泰这颗钉子,接下来就要面对的是十几万悍勇海盗的袭扰,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弄不好半个福建路都得赔进去。
这也是陈于泰以两千人一直盘踞岐州的真实原因所在,不管是赵王还是林斗耀都下不了这个决心,便是两府和天子,也不敢拿半个福建路去换两千个海盗,实在太亏了。
这也是天子一直不愿重建水师带来的后果,兵力不足,当然就只能受困被辱。
“小子省得了。”徐子先知道王直一半原因是害怕自己在福州捅了大篓子牵连到他老人家,不过总归是有一半好意,谢还是要谢的。
“沿海地方,要做事首要还是得有水师。”王直笑道:“我知道你要再立水营,不过无船可是不行,也得有得力的水手,十年之内,你能做到现在福州水师的规模,就算相当不错了。”
这是提醒徐子先不要好高骛远,水师建立和陆师是两回事情,将士要能在水上跳帮作战,在海上汹涌的波涛上操。弄火炮,床弩,同时还得在海面射箭,交战,得承受大浪,要不然一边人家冲过来动刀,一边却是呕吐不止,这还打什么打?
除了精锐的水师将士,能预知风浪,进行航线规避,知道何时该补充食水,何时可以扬帆启航的远洋船长也是十分难得,当然还得有敢驾着船撞击敌舰的精壮水手,敢在关键时口含刀子跳下海与来破坏船底的敌方水手在海底肉搏的亡命之徒。
也得知道各国的航道,风土人情,地方强人的喜怒好恶,这些东西,说起来够编汇成厚厚的一本书,一本还未必能写的完!
王直提醒徐子先,除了岐山盗的瓜葛外,尚有东藩养马之事,到大岛养马,不可避免的会引发各家海盗的注意。
如果一直小打小闹,可能未必会有什么冲突,一旦东藩岛上养马真的成了规模,打主意的人可未必会少。
一匹上等战马,百贯钱也寻常,只要是合格的战马,最低价也不会低于五六十贯。
在明时,一匹上等战马百两以上,普通的战马也得好几十两,就算和俺答互市后大量战马涌入,一匹马也得好几十两银子,战马可不是普通的杂马,有的马能拉车,欧洲人能健壮的杂马来耕地,而华夏这里,马匹是相当金贵的生物,瘦弱不堪的也是有人当做乘骑,价格当然是相当昂贵。
如果真的养了大量的战马在岛上,几大海盗联手做上一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是在陆上,海盗敢来抢马,大魏朝廷调动几十个军也不是难事,在孤悬于海外的大岛上,大魏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真的被抢了,那可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老夫将来若缺马,少不得也要找明达帮忙……”
海盗的势力又不仅限于海上,王直在倭国也是有小块领地,也有上千将士驻扎,对倭人最好的战法是骑兵突袭,王直说需要战马可不是在开玩笑。
徐子先笑道:“这自然包在我身上。”
“说起来亲贵宗室,青年官员老夫也见得不少。”王直最后感慨道:“如明达这样敢想敢做的却并不多见,虽然大魏才俊之士不少,我看十年之后,明达会真正的做出一番事业出来。”
“借大将军吉言。”徐子先笑着起身告辞,众人纷纷起身,将他送出馆舍大门。
徐子先此行收获其实不多,但收获了王直的友情,加上邓文俊等人明显也释放了善意,算是打下了一个较为牢固的基础。
彼此都是明白,京师风云都出了把力,谈不上谁欠谁的,等徐子先到东藩之后,双方是不是能合作,得看徐子先的发展如何再谈,王直要考虑的是自己整个势力,他个人对徐子先的好感虽然也重要,但抵不过现实利益。
换句话说,如果徐子先毫无抵抗能力,又在东藩折腾出大批优质的良马,五大盗联手做一票时,王直可不敢保证东海一脉不去分这杯羹。
义气交情这玩意,得看现实的好处有多大,好处足够大时,义气交情也只能放一边,王直没有明说,他相信徐子先会明白,而且王直也知道徐子先确实明白了。
……
“侯爷,敕书下来了。”
陈佐才一脸激动,陈道坚,高时来,田恒等人都迎了出去,方少群和刘益倒是都云淡风轻的样子,这一文一武,狷狂放浪的脾气倒是相投的很。
与徐夏商事前透露的完全一致,朝廷授给新科武状元,大魏宗室,南安侯徐子先同知岐州,兼任岐州上寨都指挥,岐州防御使,兼任南安团练守捉使。
这也就是说,徐子先除了保留原本的团练守捉使的地盘外,还又有了岐州地盘,等于是多了一块重重的权力筹码。
如果能更进一步知岐州当然更好,韩钟似有此意,但被老相国拦了一下,韩钟也就顺水推舟不再坚持。
毕竟二十岁的国侯,刚中武状元,直授给知军州的官职,实在也是有些过于骇人听闻了些。
同知岐州,歧州又是福州府下的下等军州,动静也算不得太大,从五品的防御使武职,官阶也不是太高。
除此之外,徐子先爵位还是南安侯,封户增加到名义上万户,实食封六千户,用来酬劳他在南安斩首一千多级的战功。
本朝最重战功,这个封授没有任何疑义,任何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除此之外,徐子先加授左卫大将军,与王直同列,另外授柱国,勋阶散官俱是与南安侯配套,从爵,勋,阶来说,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国之重臣。
当然徐子先没有加州牧或节度使,这是朝廷授给年高德勋退休的老臣才有的体面待遇,或是功高的勋臣,徐子先的功劳还不至于得到如此的优待。
另外还有一封堂札,徐子先上疏马政事,天子谕政事堂讨论,堂议之后,除授徐子先福建路提管勾当马政使司提举使,算是将整个福建路的马政之事都交给了这位南安侯。
南安团练守捉,岐州防御使,知上寨都指挥,同知岐州,马政提举使,柱国,左卫大将军,南安侯……
徐子先的名衔变得无比冗长,也显示着其在福州的政治版图里占据着越来越重的份量。
陈佐才是此次北上的大管家,当下兴高采烈的道:“还有官家赐内用彩。金十锭,银一百五十锭,绢二十匹,绸缎二十匹,上用宣纸一百扎等等。”
也就是天子又赐金五十两,银子一百两,加上价值百两左右的各种物事,对于天子来说,不是太小气,也不是太丰厚的赏赐。
“北上辛苦。”徐子先对众人道:“纸墨笔砚一类的留下,我拿回福州送人,银子你们正好分得着一人一锭,均分了吧,分不到的领一匹绢或绸缎也行。”
各人都是欢声雷动,这些上用的物品都有御库做的御用标识,各人当然不会拿去用,而是拿回福州去炫耀,其附加的价值远大过实际价值,当然是值得叫众人高兴。
“还有一宗。”陈佐才高兴之余,提醒徐子先道:“赐给南安侯府的六千官户,朝廷是给了东藩岛上的三寨军民,政事堂的官员提醒了,现在大岛上的户数才三千多户,全部拨给南安侯府,有不足之数,再到福州下管各县挑选民户庄园,上报即可。”
“我就说朝廷没有那么大方。”张虎臣在一旁道:“谁都知道东藩岛上物困民穷,三千户能给侯府什么出息?怕是连福州的一千户也不如,这六千户的实食封,要打个对折。”
众多武将纷纷表达不满,方少群却是在一旁微笑着道:“恭喜君侯了。”
“方先生叫我一声明达即可。”徐子先道:“未知喜从何来?”
“明达要有所展布,东藩岂不是好地方?”方少群含笑道:“种棉,养马,最好再兴修港口码头,建船厂,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这厮还真是厉害……
徐子先都是吓了一跳,这姓方的心思太灵动了,简直是多智近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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