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贼 第六节庙会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本届品剑大会的会址被安排在金陵城西一个城卫军的小校场内。虽然考虑到剑会的规模甚大，这种安排倒也无可非议；可只要不是白痴，看看会场周围密密麻麻的军营也该明白朝廷的真实心意。但这也是人之常情，任哪个国家也不会放着数千名提刀持剑的江湖好汉聚集在自己的都城内而完全放手不管。

    凭着那张画了个漆黑“钱”字的大红请柬，我们一行二十九人近乎是浩浩荡荡的穿过城卫军层层的岗哨。虽说在人家军营里穿行，被人家岗哨盘问也是理所当然；但心里总是多了那么几分不自在，感觉这劳子什么“品剑大会”好像是由官方举行的一样。还好，盘查的军爷们瞧见我手里的帖子，俱都没什么留难，更对我身后的“浩荡人群”罔若未见，一路放行；于是，也没花多少功夫，我们就到了剑会所在的小校场内。

    乱！

    ——这便是我对所谓“天方武林第一盛会”的最初印象；用小强丫头的话说：真的好热闹！便像是赶庙会一般！

    没有想象中的帮派明了，泾渭分明；有的只是乱糟糟的人头攒动。

    没有想象中的明刀持械，鸦雀无声；有的只是闹市般的闹闹哄哄。

    这便是所谓的“天方武林第一盛会”？我情不自禁的大摇其头。只见诺大的校场内，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到处都是吵吵嚷嚷的叫嚣；到处都是乌烟瘴气！烘狗皮膏药的、卖大力丸儿的、耍猴儿的、变戏法儿的……几乎平日里在大街上能够看到的营生这里都能找到！

    “哥哥！冰糖葫芦儿诶！”丫头忽然兴奋了起来。可不是吗？顺着丫头手指的方向望去；那个成天在街头儿上扛着草靶子游来荡去兜售冰糖葫芦儿的小贩儿，赫然也挤在人堆儿里大声吆喝着。

    妈的！看了看手里的大红请帖，我心里又是一阵苦笑。

    似乎明白了我心中的想法儿；奸商胖子和三鼠几个，赶紧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到我跟前七嘴八舌的解释了起来：

    原来，这品剑大会虽然是在今天召开；可按照惯例，九大门派的代表却是要等到明天才会露面儿。理所应当然的，其他一些稍具规模的门派也会有样学养的仿效前者端端架子，同样待到次日才会“姗姗来迟”。而今天一早便聚集在这会场上的，无非是一些个小门小派的喽喽罗罗，还有我们这种纯粹跑来瞧热闹的闲人。

    哦——我恍然大悟。本来还在疑惑这校场中间的擂台上咋就连个人影也没有呢？却原来如此！真瞧不出来，做事本该直来直去的武林人物竟也玩儿起了这样虚荣的把戏！想到这儿，我心里情不自禁的又把那所谓的九大门派鄙夷了一通。

    “可是，既然实际的剑会要待到明天才开始，那这群家伙都跑来凑什么热闹？”指着面前熙熙攘攘人群中的几个面熟的小贩儿，我又发出了疑问。

    “这个嘛——首先：因为今天毕竟是剑会的第一天，一些个小门小派可不敢假装大牌儿拖到明天才来；他们总要派出个有点儿身份的人物，早早的到这会上点点卯，也算是表达一下对那些大帮派的一点儿敬意。就说那个卖糖葫芦的吧，别看此人其貌不扬，说起来他可是关西小刀会的大弟子呢！还有那个卖大力丸儿的，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其人姓钱名太少，人送外号‘恨地无银’，现在是金钱帮的二掌柜！至于其他人——嘿嘿，明天的剑会终是一场龙争虎斗的开始，各大门派的首脑虽然今天不易出面，可怎么着也得派出几名亲信弟子来到了会场上打探打探彼此的虚实，做到心中有数，也好为来日的比斗做些准备。”赵察搓着颚下的短髭低声回道，可语气里却隐约透着不屑；而我身边的其他众人都微微点头，显然这番解释倒是没错的了。

    “唉！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了吗？”明白今儿个是没指望瞧见那柄啥子“开天神斧”了，我不自觉地露出失望的神情。

    “怎么会白来了呢？”宋青知趣儿的凑上来安慰我：“咱们不过是想在这剑会上正式的‘开山立户’罢了，今天来的就正是时候。”

    哦！我一拍脑门儿，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原来，之前我不论是跟三鼠兄弟还是奸商胖子他们提起参加本次剑会的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让我们那个所谓的“五虎门”，正式在武林扬名立万儿。至于“开天神斧”或是“传国玉玺”的事情，我压根儿提都不曾提过！既然这样——

    “我们因该怎样正式的‘开山立户’呢？”我问众人。

    “嘿嘿，这可就简单了！师兄少爷您只要拿着本门的掌门信物，到那边儿交上百两纹银；这事儿就算搞定了！”这回李拔也凑过来谄笑道。

    “就这么简单？”疑惑的看了一眼李拔所指的方向：只见一溜桌子后面，几个文案师爷打扮的家伙正在忙忙碌碌着；而桌子前面更是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这些人里：有着挎刀携剑的彪形大汉，有着花里胡哨的艳装妇人，还有着各式各样带着吃饭家伙的街头艺人；甚至，我先前看见的那个叫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儿也擎着脚尖儿，使劲儿的往里挤呢！

    “就是这么简单！只要凑足两人以上，交上百两纹银；不论是谁都可以成立一个江湖门派！”赵察也点了点头，给了我肯定的答复，但言语之间不屑的意思却更加明显，“至于那件所谓的掌门信物嘛，却不是最要紧的！”说到后来，我觉得赵察这家伙似乎是在嘲笑什么。仿佛是验证他的说法，虽然远远的，可我还是能够清楚地听见那个卖糖葫芦儿的小贩儿正扯着脖子喊道：

    “一百两银子！我要成立冰糖葫芦帮！”

    “对不起，我们要求两人以上；还要有掌门信物。”文案师爷模样的人似乎一丝不苟。

    “哦！那再加上我老婆行不行？至于掌门信物嘛——您看这个成吗？”小贩儿一边说着，一边儿把手里的插满冰糖葫芦儿的草靶子递了上去。隔了不大一会儿，他便兴高采烈的钻出了人群，兴奋的嚷嚷了起来：“冰糖葫芦帮正式成立啦！”

    可马上，他的声音便被另外的什么“狗皮膏药帮”“五二郎烧饼帮”“金枪不倒帮”帮主的欢呼声所掩盖。

    “这样也行？”我无奈的歪歪鼻子觉得兴味索然。

    “当然，这只是成立帮派的一种方法而已！”赵察哧着鼻子向我解释道：“而且，这样成立的帮派，其性质也和传统帮派相差甚远，有着很大的局限性。”

    “哦？”我摆摆手示意赵察继续说下去。

    “这要从几十年前说起，当时的武林纲录上明确的规定：任何帮派、个人的名号都必须是唯一的；后来的帮派、个人均不得占用已有帮派、个人的名号；否则，便将被视为武林公敌！”

    “有没有搞错？这样也能成为‘武林公敌’？”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其实，这只是为了防止江湖中人为争一些不必要的虚名而发生纠葛而已！”赵察答道。

    “哦！这倒情有可原！但那帮卖狗皮膏药的，卖糖葫芦的，又干嘛另外成立什么帮派呢？这又有什么好处？”我依旧困惑。

    “这就要说到后来了。到了后来，也不知是哪个做生意的武林人物最先发现了这规定的好处：只要把自己的招牌注册成帮名儿，就永远不会有谁敢来假冒；因为谁也没那个胆子与天方大陆的整个武林为敌；这就有效的避免了‘李逵’‘李鬼’的事情发生。于是，所有做生意的武林人物便纷纷效仿；而当初编订武林纲录的九大门派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反加了条“要收百两纹银”的章程大发其财；再到了后来，诺——就变成了现在你眼前这幅情景了！”赵察言毕还颇为无奈的摊了摊手。

    “靠！这样也行？那整个天方大陆的商铺，最后企不都成了武林中的大小帮派？”我听得有些目瞪口呆。

    “师兄少爷！这回您可错了！”一旁的奸商胖子却在此时一脸委屈的开了腔儿，“可不是任谁都能跑来注册帮名儿的！”

    “这又是为什么？”我不禁又纳闷儿起来，“难到这里还另有什么讲究不成？”

    听我提出这样的问题，我那二十四个便宜师弟不知咋的便一下子激动了起来，纷纷争先恐后的围到我跟前七嘴八舌的诉起苦来！

    原来，几十年间，武林中虽有了这么一条所谓的帮派注册规定；但这规定所适用的对象却只限于武林中人。也就是说：如果您并不是武林帮派的嫡传弟子；那么，对不起了，您就一边儿凉快去吧！也乘了这规矩的东风，无数的武林门派纷纷抢注传统商家的老字号招牌；害得整个天方大陆的商人们叫苦不迭。终于，在无数次的交涉之后，双方达成了一项模糊的约定：各地的大商人让出自己的一部分利益，由各大帮派广泛的渗透到本地的商业运作之中，而各大门派也以本身在武林中的实力为保证，维护大商人的利益不受侵害。从表面上看来，这似乎是件互惠互利的好事情。可对于天方大陆上的商家来说，这事情的本质便是这样的了——某种势力依仗自身的实力，硬是从自己嘴里分一杯羹！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几十年来，武林帮派的身家日渐丰厚；天方大陆上蓬勃崛起的五大财阀世家，更是清一色的武林出身。这也就难怪诸如奸商胖子之流的商贾世家心中大不平衡了…….

    “妈的！真是卑鄙！”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我愤愤地朝地上狠啐了一口浓痰。

    我的义举马上博得了一众便宜师弟的衷心感激。

    “谁说不是吗！”奸商胖子等人纷纷附和道；但他们却不晓得我心里还有一句未能出口的感慨——“真他妈是空手套白狼的好手段啊！嘿嘿，又学了一招！”

    不过，既然明白了现在所谓的“缴费立派”的内幕，我也就显得更加兴趣缺缺。而奸商胖子等人也因为我的影响，同样有些垂头丧气，没精打采。这情况一直持续到翻天鼠赵察压低声音在我等耳边低低的一番密语之后方才改变过来。于是，一众人等又重新开始欢天喜地，意气风发的在这所谓的“天方武林第一盛会”上游来荡去，看东瞧西；似乎真个是来逛庙会一般——

    ※※※

    ——或许，真要把这“剑会”当作“庙会”来逛，也未尝不是更有一番风味儿！

    这不，半个时辰以后；我手里捧着热乎乎的烤地瓜；正一边儿享受着一个苯丫头、三个金兰兄弟、外加二十四个便宜师弟又敬又佩的目光，一边儿美美的靠在一株大树下望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得意洋洋的摇头赋诗：

    “红薯清香日当午，

    长郊草色绿油油；

    闲人不惜春已老。

    来往树下踏落花。”

    “妙哉，妙哉！好诗啊！好诗！”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接着，我的面前白影一闪，一个——一个就跟他妈的白无常似的家伙忽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虽然这家伙的动作够快，可我还是一下子就瞧清他的德行！

    “妈的！是人也不该长成这样儿的啊！他妈生他的时候怎么没被羞死？”虽只是一个照面儿，可我心中还是情不自禁的深深叹了口气。

    他的眼睛——长得就跟个什么似的！

    他的眉毛——长得就像那个啥——

    还有他的鼻子——简直就是——

    “唉——”

    这回不仅仅是我——待得其人站定，就连三鼠跟奸商胖子他们也俱都一齐摇头，然后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虽说生成这副模样不是你的错，可大白天儿的出来招摇就一定是你的错啦！”皱着眉头再次打量了那家伙一眼，我心里默默的念叨着。而一旁的小强丫头更早就变得呆若木鸡！

    “请问兄台——”白衣人似乎早就习惯了我们这种表情，居然毫不在乎；反而朝我深深的施了一礼，接着就想过来套近乎——

    “哇！”没想到，我身旁的小强丫头却在此时大声的尖叫了起来，“好——好帅啊！”

    “唉——”

    我再次深深的叹了口气，连小强那样的笨蛋丫头都晓得人家长得帅，这家伙的“帅”自是非同一般。

    妈的，老天爷为啥这么偏心？大家都是男人，干嘛偏偏把这家伙生的“俊俏”成这样？

    您问我他到底帅到啥份儿了？

    您稍等会儿——

    扭头扫了一眼奸商胖子的球样体形，又瞥了一眼开山鼠李拔眼角的丑陋疤痕，接着再把目光放在我某个亲爱师弟的酒糟鼻子耽搁了老半天，我终于平静下极端失落的心情——

    这个白衣家伙的模样嘛——

    咳咳——

    咦？人到哪儿去了？

    刚才明明还站在我面前的白衣人咋就没了踪影了呢？

    “哥哥！他为什么要跑呢？”丫头摇晃着我的衣袖，正看着某个方向，一脸的不舍。

    “我怎么知道他为啥要跑？”随口没好气地回道。

    丫头依旧专心的朝某个方向继续张望着，似乎根本没听见我的话。我心中更加恼火儿！自从看见小强方才的反应，我心里就老是隐隐的不舒服！妈的，这丫头也学会见异思迁了；而且还“思”的这么明显！再这么下去，那老子我岂不是要绿帽加顶，头上绿油油了？想到“绿油油”，我不禁恍然大悟：看来擅改前人的诗句果真是会遭报应的！阿密他妈的佛！善哉善哉！

    到是一旁的翻天鼠赵察，指着小强张望的方向，朝我微微一笑：“大哥这回瞧明白了没？”

    “明白个屁！”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我的心里却已经贲儿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顺着翻天鼠指着的方向，至少有十几条曼妙的身影正全力的追逐着前面的白影。

    “妈的,长得帅就了不起啦？”我又妒又气的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却又禁不住好奇心起，“那小子是什么来头儿？居然这么吃香！”

    “大哥！连他你都不认识？”赵察还没回话，从那“白无常”出现以后就一直畏畏缩缩的李拔却惊呼了起来。

    “切！我怎么就应该认识那小子了！”我故意使劲儿高高扬起了下巴。

    “那你总该听说过‘五色公子’吧？”

    “‘五色公子’？那又是什么？采花大侠？绝代淫贼？”

    “不会吧！”这回连我那二十四个亲爱的师弟也都跟着吵吵了起来。

    难道这个淫贼很有名吗？我纳闷儿的摸了摸后脑勺儿，心中却对那“白无常”再添了三分恨意。

    淫贼！

    我几乎把牙齿都咬的咯咯作响——这是我最为痛恨的职业了！

    正所谓同行是冤家！这淫贼既然也带个“贼”字儿，自然也是我们的同行了！可是，和我们不同；这帮家伙只攻一路，专干些窃玉偷香的把戏，再加上术业有专攻，技艺娴熟；于是，本来该我们小贼来干的美差就这么被他们生生夺走了！想想刚才那“白无常”的绝代风华，我心里更是郁闷。凭这家伙的本钱，不知道多少美女被他占了便宜！那本来都是我的猎物啊！想到这儿，我不禁悲愤交加：“呜呜呜——五色公子你这个淫贼，我一定要杀了你！”

    “大哥！不会吧！这五色公子怎么又会是个淫贼呢？”还好，一边的花间鼠宋青看我真的不像装蒜，赶紧凑过来解释道：“这五色公子其实是五个人！刚才那只是其中的一个！”

    “什么？五个人！”我心中又是一阵大怒大悲。怒的是居然还有另外四个和我抢生意混蛋；悲的却是：这五人既然号称“五色公子”，本钱应该相差无几，那这江湖上岂不是又格外多了四倍受害的美女么？那我的猎物岂不是也相应的少了——

    “呸！”

    不自觉地，我又很没风度的朝那早已消失不见的白影狠狠地啐了一口。

    不料，我的这种殊无敬意的行为又惹得身旁的众人再一次轻嘘。

    “大哥！难道真不知道这五个人的来头儿？”花间鼠愣愣的再一次向我确认。

    “我怎么就应该知道呢？”我不屑道。

    “你师傅就没告诉过你？”

    “妈的！你小子啥时候也变得这么罗嗦了？”我有些不耐烦起来：那五个什么色色的公子难道很有来头吗？就是有来头儿也没用！除了武林中的所谓九大门派，那臭老头儿还从没给我唠叨起现在的江湖形式呢！

    “那大哥您总该听说过‘五大世家’吧？”宋青依旧循循善诱着。

    “嗯——这个倒有点儿印象。”闻言，我终于有机会点点头儿，然后顺便炫耀一下这几个月来所长的见识：“不就是那个打铁出身的西门家，喂马的拓跋家，贩私盐的南宫家，还有卖毒药的蜀中唐门，外加一个中山帝国的常年军户东方——唔！”

    可能是我随嘴说出这些个名动武林的豪门大阀时，显得太过漫不经心；又或是我的声音稍稍大了那么一丁点儿。反正，还没等我的话音稍落，围在我身旁的家伙们就齐齐的变了脸色；李拔更是伸出了蒲扇般的大手使劲的捂住了我的嘴巴，一双牛眼却警惕的四处打量着，满面惶惶之色。

    “唔唔——你——”我赶紧奋力的挣脱李拔的手掌。丫的！谁知道这家伙吃过早饭拉完那一泡之后，有没有洗手啊！？

    可此时此刻，除了小强那丫头之外，周围的混蛋们却显然全都犹如某人一般的惶恐，纷纷的张目四顾；而李拔更是对我的抗议宛若未闻，一只捂着我嘴巴的大手更是用力，几乎让我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妈的！想要憋死我啊？”一边儿在心里大骂着；我赶紧朝小强猛抛媚眼儿，希望她能过来制止李拔的“暴行”。但我失望的发现：那丫头现在却在津津有味儿的看着不远处一只金毛猴子的表演，甚至还时不时地拍拍手掌，咯咯娇笑几声，全然没理会我这个哥哥的窘境。

    “唔——”

    现在，我的鼻子也完全被李拔那笨蛋的大手给捂住了！

    我真的喘不过气儿来了！

    “妈的！”心中再次大骂一声，我的双手本能的抓住了李拔捂着我嘴巴的手掌，然后使劲儿扣住，往外一抡——

    “妈的！你这个浑蛋！差点儿把老子给憋死了！”

    岂不知，伴随着我这一声大吼；开山鼠李拔那三百多斤的庞大身躯竟立刻打横飞了起来——他飞的越来越高，越来越快，越来越远——最后，竟在无数人惊诧的目光注视之下，一下子隐没在了百步之外一棵大树枝繁叶茂的树冠上——

    然后，只听得噼里啪啦的一阵枝桠断裂之声——

    ——开山鼠李拔没了动静！

    周围的人群显然被这惊人的一幕震得够呛；先是不能相信的稍微愣了一会儿，然后便都发疯了似得朝那棵李拔“隐没”的大树旁奔去——

    “快看哪！快看哪！有飞人诶！”一个明显是来瞧热闹的闲人，一边跑一边惊呼道。

    “什么飞人？这可是很高明的轻功啊！”旁边儿的一个劲装少年马上纠正。

    “对！这一定是武当派的轻功绝学‘梯云纵’！别的功夫没有能飞这么高的！”某个声音附和道。

    “什么‘梯云纵’？这明明是少林的‘一苇渡江’！要不，哪能一口气儿飞出这么老远？”

    “都不是！这根本是昆仑派的‘金蚕卧云’！没看见人家是打横飞的吗？”

    “切！打横飞的就是‘金蚕卧云’？要我说，峨嵋派的‘天女涤纱’也是这架势！”

    “笨蛋！峨嵋派的都是女人！你看刚才那位大侠的块头像女人吗？”

    “就是！啧啧啧！真么大的块头儿，还能练出这样的轻功，可真是了不起！”

    “长江后浪推前浪！唉！老夫有三十年没看见这样的身手了！”

    ……

    总之，不到片刻工夫，整个校场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到了开山鼠李拔大侠“藏身”的那棵树上。无数或是好奇，或是羡慕，或是敬佩的炙热目光紧紧地锁住了那槐树郁郁葱葱的树冠；您可以想象一下近千人围着一棵大树猛瞧，到底会是怎样一幅光景。

    而我身边呢？虽然李拔李大侠刚开始“起飞”的时候，围着我的混蛋们因为莫名的恐慌正四处张望，而没有注意到具体的细节。可是，再怎么说一个大活人从自己身边“呼呼”的“飞”走了，也没法儿不让人注意。可正因为这样，这般家伙们才更加的惊奇——

    “大——大哥！你——”翻天鼠赵察最先开口，却结结巴巴的说不成整句。

    “您——把三哥给摔出去了？”终于，还是宋青替他把话给补全了。

    至于奸商胖子等人；此时却是一会儿瞧瞧我，一会儿又瞧瞧远处那棵大树；一个个俱都张大了嘴巴，一幅欲言又止的奇怪模样！哈哈！看来，在他们的认识里，刚才发生的一幕并不该像他们看到的那么真实！

    切！其实，这又有什么呢？不就是把个三百多斤的大汉，扔到百步——

    三百斤？！

    百步？！

    忽然间，我听到自己张了张嘴巴似乎在说话：“我——我——”

    妈的！我怎么也结巴了？我心里大骂着自己！可是，这些都没用处！一旦认真的确认了自己方才做过的事情——随手把李拔给扔了！我——我就觉得大不可思议了！！！

    我把李拔给“扔”出去了？扔到百步外的大树顶上了？这——这——不会是做梦吧？！

    情不自禁的，我犹豫着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在眼前端详着：没什么奇怪的啊！还是十个指头五个杈！手掌虽说不上娇嫩，但也不算粗糙；手指称不上修长，但也不显得粗壮；最重要的是：可能真像臭老头儿所说的那样——我今年方才十四五岁；所以，我的手掌比起李拔，甚至是普通的成年人都要小上一号，它的大小也就和小强丫头的手手相仿佛。难道——就是这样一双手，竟把李拔那个彪形大汉给摔飞了？！还飞到了百步外的树顶上？！

    想到这儿，连我自己都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哥哥！你好棒哦！你竟然把李拔给扔的那么高！那么远！”想不到，小强那丫头却在此时麻雀般的蹦到了我的面前，一脸崇拜的拉着我的双手，嚷嚷了起来：“好过瘾喏！好过瘾喏！哥哥，你也把小强扔出去一回好不好吗？”说完，这笨蛋丫头便一脸企盼的望着我，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更眨呀眨呀的，似乎找到了一个有趣儿的游戏！

    “搞什么吗？”我皱皱眉头，本能的拒绝道。真是个笨蛋丫头！现在还来捣乱！

    “哥哥！就让我玩儿一次嘛！”丫头又使出了牛皮糖的功夫，死缠烂打地拉着我的双手不肯松开；到最后，更是把红嘟嘟的嘴唇也厥了起来，“就一次嘛！就这一次！”

    “妈的！这叫什么事儿嘛？玩儿，玩儿！就知道玩儿！老子我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这胸大无脑笨蛋丫头就又想着玩儿了！”我心里乱糟糟的抱怨着。一直到了现在，我也不敢肯定真是我把李拔给“扔”出去的！要知道，李拔这家伙的力气本来就比我大得多！更何况，哪怕才今天早上；我还全身无力，几乎连走路都成问题呢！虽然早饭确实吃的多的离了谱儿，可我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摇身一变，成了个恐怖的大力士吧？

    迷惑！郁闷——只是这一小会儿的思索，我的脑袋就再次乱成了一锅粥！

    “哥哥！哥哥！倒是答应我啊！让小强也飞一次嘛！哥哥偏心……”一旁的丫头还在没完没了地摇晃着我的手臂纠缠着。

    “烦不烦哪你！”终于受不了了！我低喝一声，重重的甩了一下手臂——

    “哥哥！我也飞上天啦！”

    入耳却是小强的一声欢呼！

    当我回过神儿来，却只瞧见一条水蓝的身影已经高高的飞向了校场的人群上方——

    天哪！这是真的么？

    ——我能做什么？除了再次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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