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烨早早的就躲在了地窖里。这个地窖是他预先请人挖好的,长宽各有三丈,内里储藏了食物饮水,藏上十天半个月绝无问题。要是从外面看来,这里也不过就只是一间普通民居的宅院,完全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一张、两张、三张……罗烨蹲在地上,开始美滋滋数着金纸的数目。说老实话,一张金纸也不过就只是几钱重,他一口气要了十多两,加起来足足有几十张。尽管一张一张数起来可不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情,可罗烨还是数的不亦乐乎,满头大汗都顾不得擦一下。
好数歹数,总算是数完了一遍,一共是五十六张。罗烨小心翼翼的将金纸上面的土掸干净,准备再数一遍满足一下自己,之后再把这些金纸贴身给收起来。
等等……这纸上怎么感觉有水?
罗烨躲在地窖里也没敢点灯,生怕露出一星半点灯光泄了秘密。可这会儿关系到钱财的问题,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三下五除二就点亮了墙上的油灯,拎着就往地下看。
只见就在他刚才数钱的那块地上,一丝涓涓细流正从下面流过,恰巧经过罗烨刚才数钱的地方,这才沾湿了金纸。顺着细流一路看上去,水迹蜿蜒婉转,最终一直蔓延到了墙根边上。
原来不是自己备好的清水漏了……一看不是经济损失,罗烨先是舒了口气,随后心才又提了起来。自己毕竟不是凉州人,请人来挖地窖的时候也没敢明面上请人,只是暗地里托关系找了几个人,以防沈源事后通过那些人找到自己头上来。
既然找的人都不能保证了,这挖的地窖的质量难免就有那么一些存疑。罗烨提灯往上照,却看见有水从墙上开始不停地涌出,在灯光的照映下愈发的分明。他在心里使劲问候那几个人十八代以内的母系直系亲属,一边随手拿了工具,准备去把洞给补上。
嗯……这个水流的速度,是不是越来越快了?
凉州城尽管不是戈壁滩那种水贵如油的地界,可总归没法和江南水乡相比。罗烨扒着墙开始回忆这个院子里井口的位置,开始怀疑那帮人会不会是把地窖直接跟井打在一起了。
那也不对啊!
地窖才多深?井有多深?怎么可能在这种高度就漏水?开什么玩笑?
惊疑不定之时,罗烨只听见身后也传来了一阵潺潺的流水声。他尚未来得及回头,一股清泉就直接喷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
张如晦站在院墙的沿上,双手拄着法剑,他的脸色赫然和周围的夜色同样阴沉。
想要找到罗烨并不难,玄裳的神通简直就是为了这种情况量身打造的。只要有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玄裳也能精准无误的将其找出,并且完整的得到最后的结论。
五方五帝对应有五行五德:青帝性仁,白帝重义,赤帝秉礼,黑帝多智,黄帝守信。玄裳以黑帝颛顼命名,昆仑剑圣在铸剑之时也就按照颛顼赋予了玄裳神通,硬生生的以神通完成了颛顼的智谋。这项神通便被昆仑剑圣命名为【多谋善断】,虽说多谋张如晦没见着什么,善断却是实打实的看见了。
找到罗烨的行踪后就好办了,张如晦直接使出召水府咒,一把大水冲了他的地窖。黄土青砖虽然坚实,却也挡不住无孔不入的水流。只要开了一个孔、一条缝,再坚固的墙壁最终也会被蚀穿。
不过张如晦也并没有因此掉以轻心,那日罗烨咒石出水的情形仍然历历在目。自己现在只能算一个先天武者加半个鬼仙,还没有正式勘破生死屏障重返鬼仙,拼起法力来一点也不占有优势。除非紧要关头再次和玄裳发动【神临威世】,否则决不能选择和一位鬼仙硬碰硬的斗法。
因此张如晦也才站在了院墙上,抢占住了地利之势。无论罗烨等会儿从哪儿冲出,他都可以从高处下击,一剑迫近对方身体。杀人杀了这么多年,这点出剑的自信他还是有的。
小院中的积水是越来越多,已经完全看不见低下的土地了。表面上看去半点波澜都没有的水面下隐藏着无数的“暗流”,而每一缕暗流都被张如晦凭借自己早就破了六识障的能力牢牢把握住动向——眼、耳、鼻、舌、身、意中只要有一识能用,他就能将六识全部发挥无碍。
突然,有一处水面上瞬间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漩涡,大量的气泡从中间疯狂的向空气中逃逸而去。
来了!
漩涡忽然爆裂开来,一道黑影自水中冲出,身后带起无数水带。
张如晦的身体也猛的下蹲,法剑顺势前指,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向黑影击去。
不管这是你使役的鬼神也好,法宝也好,本尊也好,先吃我一剑!
黑影身在半空中,尚处于跃起的状态,这一剑又来得太快,丝毫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张如晦原本以为自己这一剑多半会将对方钉在墙上,如果是法宝则有可能以炁相拼。谁知道这一剑下去,他整个人干脆从黑影中穿了过去!
那黑影呢?
在张如晦穿过去的那一刹那,黑影被张如晦的剑气所激,干脆从中间整齐的裂成了两截,“啪”的一声就飞到了两边去。
看着尚且在水面上沉沉浮浮的那两半黑影,张如晦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对方这是“投石问路”的把戏。果不其然,他的双脚刚一落到水面上,水下就立刻有一柄利刃破水而出,直冲着张如晦的两腿间削去。
如果换成是其他人,此时还在处于下坠之势,这一刀必然会命中,甚至身上还少不了要丢掉些东西。可张如晦却不同,他修习的就是水术,水面上就好像有一层无形的薄膜,完全承接住了他的双足。利刃尚未及体,他的两腿就一用力,水面先是一下凹,整个人再度高高的跳起,躲开了这一刀。
随后,整个人再度带着风声一剑劈下,剑刃正对水下那人的面门。
周围虽然漆黑无光,张如晦却“看”清楚了,这个人正是罗烨。他的双手各持一把长刀,交叉上拦。自己有自上而下的优势,他倒是也借着脚踩大地的坚实将自己的这一斩牢牢架住。
张如晦也重新落下,双手紧握剑柄,准备再度催劲逼得罗烨后退。可是他却感觉胸腹间又是一阵刃风袭来,于是下意识的一推剑柄,整个人借着力道就向后退去。
在整整退出去五步之后,张如晦才看清楚了,罗烨的腰间赫然又长出了一只手,手中正握着一把刀,刚才那阵刀风正是这把刀使张如晦产生的感应。虽然他退得及时,可是道袍上还是被刀划破了一个小口子。
“一臂民……不对,三臂?”张如晦的第一反应就是《山海经》上说过的“一臂民”,整个人只有一手一脚。可是说出口才发觉不对,罗烨这应该是三臂才对。
罗烨这会儿听到了张如晦的声音,侧着头想了一下才想起来他是谁,两把刀搭在一起哈哈笑了笑。
“我还以为是谁呢……张道长这怎么有心情来找我了?我给你讲呐……”
“我不是听你来说笑话的。”张如晦没有理会罗烨的哈哈,平静的说道,“你答应沈公子今晚替他驱鬼,整个人却不告而别,还带走了从他那里要来的财物。我就是想来问问,阁下究竟想做什么?”
“别,千万别。”罗烨用双刀在一起使劲的碰了一下,“你问我,那我还要问你呢。你是谁啊?你和沈源什么关系?凭什么管我啊?你是道官吗?”
张如晦和人辩法辩了不知道多少次,倒还第一次遇到这种无赖。他想了想,回答道:“你现在的行为与行骗无异,我凭公道两个字,行不行?”
“什么公道不公道的,这个世界上哪儿来这种玩意儿?”罗烨对此嗤之以鼻,“什么叫公道?我的法力就是公道!”
“话不能这么说……”张如晦刚准备给罗烨好好科普一下管仲所著《管子》中对于公道两个字的阐述,迎面却是一道银光闪来。他下意识的一提剑,银光被剑尖挑了个正着,高高的弹上天去。
——然后在空中滴溜溜的打了个转,再次正对准张如晦的面部划来。
“御剑术?”对于这番变化,张如晦的心中倒没有太多的惊愕。如果真的是茅山的弟子,会御剑术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他单手握剑,重新使出了当日对付池夜来的飞剑时化劲的功夫,想要缚住飞剑。
谁知道罗烨的飞剑仅有一柄,力道却比池夜来的剑大得多。张如晦的剑圈也还没抖完整,飞剑竟然给罗烨一下收了回去。
收剑的轨迹……好像有点不自然。
突然间,一道灵光在张如晦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当初咒石出水的不协调感、之前的纸人替身、刚才的三臂,还有飞剑的轨迹——这一系列的东西完整的构成了一条线路,让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你之前给沈公子说的寿金,不是真的吧?”张如晦没有理会罗烨“你凭什么血口喷人”的抗议,继续淡淡说了下去,“应该说,你压根连寿金是什么人用的都不知道。
“普天之下寿金的门派只有茅山上清道,那可是正一道盟‘符箓三宗’之一,道国目前除了佛国外的又一劲敌。尽管天师表示不会背后捅刀子,在征西时候也会提出援助,但我可不信有哪个茅山道的弟子胆这么肥,竟敢跑到道国来撒野。”
罗烨一听张如晦的解释,脸上原本不屑的神色立刻慌乱了几分:“那是……那是你孤陋寡闻了,我明摆着告诉你……”
“你是李少翁一脉的方士,对吧?”张如晦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如果你是茅山道的人,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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