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亭川是渭水的支流,穿过长山与渭水会和,会合地点就在秦州。瓦亭川的两岸,分布着很多寨堡,是宋军当年垦田的所在。长山的北坡,有两个小堡,一名上蜗牛堡,另一个名叫下蜗牛堡。
秦州兵乱的时候,两个寨堡都被废弃。后来有一伙农民占据了这里,开垦周围荒田。
这伙农民有两个首领,一个名叫秦子池,另一个叫作李元钦。
秦子池本是打家劫舍的强盗,有一次劫了李元钦,交手却不分伯仲。于是两人合兵一处,来到上蜗牛堡。有时候出去打家劫舍,闲时种田。两人劫舍有一个特点,李元钦只是打劫那些罪大恶极之人,秦子池则不分青红皂白。
这一天,杨明德走过小路,前来拜房秦子池和李元钦。
刚走到堡门前,路边正修理枣树的农民突然上前来,把几个人挡下。道:“敢问贵客拜访谁?”
杨明德仔细一看,农民脚下踩着不丁不八的步子,上身不起眼地护住了脸面。不敢怠慢,拱手道:“我是秦州孔目杨明德,与堡里的秦子池官人相熟,特来拜房。”
农民上下打量了一下杨明德,又看看后面抬猪拿鱼的仆人。道:“你且稍等。”
正在这时,堡里面传来人喊叫:“温大哥,是我相熟的杨孔目,不必阻拦贵客!”
从里面出来的,正是农民首领秦子池。
温大哥挪开身子,拱手道:“得罪了。职责所在,不得不为!”
杨明德拱手:“得罪,得罪!”
招呼了身后的仆人,迎着出来的秦子池。
两人相见,秦子池拉手大笑道:“今天艳阳高照,果然把哥哥照来了。快里面请!”
两人手拉着手,一起进了堡,直来到堡厅。
进了堡厅分别坐下,杨明德道:“今日前来,带了些礼物。一只猪,一只羊,两只鸡,还有一对十斤的大鲤鱼。兄弟们口福,还请首领笑纳!”
秦子池吩咐手下过来领了,对杨明德道:“贪财,贪财!”
吩咐上了茶来,秦子池道:“哥哥今日前来,必然有事情要说。”
杨明德看着秦子池,道:“在上蜗牛堡,荞麦未熟,哥哥必定过得辛苦。”
秦子池叹了口气:“是啊,这些日子粮食未熟,兄弟们乏粮,日子确实不好过啊。”
杨明德呵呵一笑,端起茶碗来,轻轻吹着茶碗上的末子。
秦子池道:“哥哥,若有什么值钱的买卖,千万跟兄弟说一声。”
杨明德放下茶碗,说道:“有一桩天大的买卖,就怕哥哥没有那么大的胆量。”
秦子池哈哈大笑:“若说胆量,我怕过谁来?就是皇帝老儿在这里,也敢刮他三两油!”
杨明德摇了摇头道:“就这一桩,只怕哥哥不敢干!”
秦子池深深注视着杨明德。过了一会,才道:“哥哥还是请说!干不干,我自会斟酌!”
杨明德见秦子池不上自己的激将之计的当,只好道:“南边不远就是秦州城,秦州城里没兵,哥哥知道吗?”
秦子池道:“哪个不知?秦凤路的军队早被陕西五路宣抚范致虚带到了中原,全部折在了那里。现在陕西各路,除了边军外,哪个州府有军队?”
正在这时,李元钦从外面进来。对杨明德拱手:“见过哥哥!”
杨明德急忙回礼。道:“李家哥哥刚好回来。快快坐下,帮着秦家哥哥参谋一下。”
李元钦坐下,问秦子池:“什么事情?”
秦子池道:“杨孔目刚刚说得入港,还是由他来说。”
杨明德道:“好,便就由我来说!秦州无兵,尽可以予取予夺!两位哥哥带着手下,选个日子,抢一次秦州!”
李元钦看着杨明德,过了一会,才道:“杨孔目是秦州的吏人之首,为何让我们抢秦州?”
杨明德道:“不瞒二位,我是在秦州有个仇人,所以才请二位前去相抢!”
“什么仇人?作为吏人之首,杨孔目都奈何不了他,此人必不简单!”李元钦郑重地道。
杨明德叹了口气:“我虽然是秦州吏人之首,只管得了吏人,上面还有官呢!上次逼得他无法,谁想到偏偏遇到了知州李复,拼命回护于他,功败垂成!有知州回护,我能有什么办法?”
秦子池道:“这个人真是命好,知州维护,在秦州可以横着走了。”
李元钦摇了摇头:“李复作为知州,在秦州没兵没权,又有什么办法?”
“可是知州有名啊!”杨名德叹了口气。“在官场上面,有名就有了一切!只要发话,你奈何不了他。要不是有知州回护,我早就夺了赵伯德的性命!”
李元钦道:“秦州是大州,城池坚固,易守难攻!我们只有一百多兄弟,若去攻秦州,实在太冒险了!”
杨明德急忙道:“我是秦州孔目,尽可以出力帮你们!我只要把手下调出城去,城中再没有兵,谁来挡你们?”
秦子池一拍桌子,大声道:“只要哥哥的手下出城,秦州再无人可挡!我们杀进城去,大抢一通,哪个敢来管?”
李元钦叹了一口气:“哥哥,秦州城里大多都是良善百姓,我们怎么可以乱抢?”
秦子池道:“既然抢东西,哪管那么多!管他是良善百姓还是十大恶人,尽管抢了就是!”
李元钦道:“若是那样做事,我们跟强盗又有何分别?我们在这座堡里种田,说好了,只有那些穷凶极恶的商人才抢。一般的路人,我们安全放过,不能抢的!”
手下的人,两人各占一半,秦子池也不敢过分逼李元钦。扭过头去,在那里生闷气。
杨明德见了,哈哈一笑。道:“两位不必着急,秦州城里有一个人,哥哥可以尽情抢了,不坏规矩。”
秦子池听了,立即扭过头来,问道:“是什么人?穷凶极恶吗?”
杨明德道:“这个人,名叫赵伯辰,是艺祖的七世孙。因为出身在宗室世家,自小嚣张跋扈,横行霸道,蛮横惯了的。因为金人犯境,这人逃到秦州,做起灯油生意。他的灯油也不太好,但会蒙骗世人,是以非常好卖。只是卖了一个多月,就赚了大笔钱财。这样的人,不正是你们打劫的好人家?”
秦子池急忙问道:“这个赵伯辰,身家多吗?”
杨明德道:“这一个多月,最少赚了几千贯身家。若把他的身家抢来,你们粮食收获前就能过好日子了。”
秦子池听了,猛地一拍桌子:“就抢他了!一个赵伯辰,再加上其他的身家,值得一做!”
李元钦道:“要抢赵伯辰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们要调查一下。看他是不是那么穷凶极恶,值不值得走一趟。”
杨明德听了作色道:“哥哥,莫不是不相信我的话?”
李元钦道:“不是不相信哥哥,只怕你说的挂一漏万的话,反为不好。”
杨明德缓下来,道:“再过一个月,曲端会派副将吴玠来巡视,对堡寨威胁甚大。若要抢秦州,最好是在此之前就动手。等吴玠带兵来了,堡寨要躲好才是。”
李元钦想了好久,才点头道:“好!粮食收获之前要过好,只能抢这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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