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谷园,在洛阳城外的东边,依山傍水,占地极广。墨子阁 www.mozige.com
炎奴妙寒降落的地方离得本来就不远,骑着快马飞驰,半个时辰就到了。
路上,吴琦等武者,谈起了伪汉帝国的法度。
那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劳瘁艰辛。
刘渊十分崇拜汉朝,曾言我若生得早,遇到高祖,愿做他的萧何。
于是各个方面,都效仿汉朝制度,税收极低,法度严明。
但是那只是表面法度,实际上,徭役重到难以附加,家家户户都有硬性的指标,奴役百姓如牛马。
吴琦说道“我就是豫州人,家在颍川。家中较为殷实,所以自小习武。”
“不过胡蛮一来,收走了我家的田,赐给了当地的士族。”
炎奴问道“那咋活下去?”
吴琦苦涩道“活还是可以活,开国以后,朝廷规定每户要耕百亩田。”
“除此之外,朝廷还分给我们家六百棵桑树,和一头牛,两头猪,四只羊,外加鸡鸭若干。”
炎奴一愣“诶,不错呀。”
他看到的情况也是这样,每家每户都很殷实。
一百亩够养活一大家子了,更何况还有桑树,可以织物补贴家用。
吴琦却摇头道“但这些都不是我们的,农田要向豪族交租。”
“至于桑树,朝廷强行分下来,并要求每户每月都要交两匹绢,不足数,鞭二十,送去修陵寝、宫殿。”
“猪羊鸡鸭都要养,每月长的肉都有定量,若不足数,罚谷物铜钱以补足。”
“如若养死了一只,更要高价赔付,再买一只。”
妙寒脸色大变“什么!”
她多次主政一方,也非常了解民生,听到这样的法度,立刻就知道其中的苛刻。
一个月两匹绢什么概念?那是最好的织工才能做到的效率,却要求每户都得做到,这要把人逼疯的。
而同时还要耕田,还要养猪羊鸡鸭,还对每月的长肉量都有要求。
养好了上交,养不好还要赔钱。这是纯粹把所有人当奴隶来使唤了。
难怪每家每户,吃喝不缺,温饱不差,却个个愁眉苦脸,呕心沥血。
得了病都还要继续干活,不敢浪费一点时间。
各项指标,可谓都卡在一个微妙的高度,只要全家紧锣密鼓地劳作,多数家庭可以刚好完成,温饱绝对没问题。
再拼一拼命,甚至可以过更好……这种诱惑使得每一户都在全力以赴地劳作。
“如此沉重的劳役,会把人累死的。”妙寒怒道。
她总算知道,为何百姓有吃有喝,还会身体亏空成那样,寿命锐减。
看似每家每户都在辛勤劳作,物产极度丰饶,城池内一片繁华,这却纯粹是拿命换来的。
也难怪各地安定,没有丝毫动乱,也实在是百姓没精力,没心思去想别的了。
“除了农家,铁匠、木工、矿工、陶匠也都各有要求……”
“天子曰,大汉人人如龙。”
吴琦说完,妙寒大呼荒谬。
这样下去,国库会无比充盈,豪族会盆满钵满,但很多人会累死,病死,而实在受不了了,又会穷死。
“这比我和阿翁当年的徭役,还要过分。”炎奴怒吼。
他以前跟阿翁,也是没日没夜地干活,可压力并不大,想休息无非挨两鞭子,逮到机会就能偷懒。
可这里的百姓,却其实比农奴还惨。
他们表面上是自由民,又有许多物资,想要生活得更好,只需要加倍努力就行。
于是为了生活得更好点,会自己鞭策自己。害怕亏损,更是会拼命地干。
如此拼命内耗,相当于不需要监工的奴隶。
纵然有几户不想干,可大多数家庭都努力完成了,朝廷只要稍作奖惩,便能掌握万民。
妙寒冷冷道“这是哪位大贤定得国策?深知若要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
“可就不怕人越来越少吗?”
她一眼看出这里面的弊端,累死病死先不谈了,如此劳苦,谁还有空养育孩子?其成本急剧飙升。
炎奴拔出长枪“洛阳就在前面了!”
他斗志昂扬,已经迸发战意。
但是妙寒再度拉住她“炎奴,我们不是来打仗的。”
“若要打仗,等我把祖龙炁给乞活军,你想怎么打都行。”
“但现在,再忍忍。”
炎奴还要说什么,妙寒盯着她“你信我吗?”
听了这话,炎奴露出微笑“我信你,因为我的鲁莽,不知闹出多少事。”
“放心,这次我听伱的。雪儿,你只要别忘了,我是世上最锋锐的枪!”
妙寒也笑了,看向前方人潮涌动,花团锦簇的金谷园。
“那跟我来吧。”
她在路上,已经打听清楚了洛阳现在的情况。
伪汉天子刘渊,非常崇拜汉朝,他将民事全部交给了石、赵、唐、杨四大家族及其门生打理,并对其做出了很多硬性要求。
譬如要修宫殿,就无论如何也得修出来,不然就杀人。
又因为对外不断打仗,所以对物资要求很大,这些全都甩手掌柜般丢给四大家族。
他收服这些世家门阀,给他们很高的权力和尊重,自然也要有所收获。
而四大家族的确很‘争气’,造就了如今的物产丰饶。
所以刘渊,更加重视士族。
士族本就酷爱清谈玄虚,而近几个月来,从修行界降临凡尘的高人大能甚多!
这更加刺激了士林风气,整日谈玄论道,指点江山,以结交修仙者为荣。
每隔几日,士林就要举办一次雅集。
以往这种雅集,主角都是某个名士,可自从修仙者大规模临凡以来,九州各地的雅集,逐渐成为一种以修仙者为核心的社交聚会。
随便来一位修仙者,当地的士人就立刻蜂拥而至,开办雅集,只为与其结交。
龙虎派曲阳真人来了,士林办一次雅集,终南山的磷光子来了,士林办一次雅集。
如此风气,也影响了刘渊。
为了得到更多士族的加入和修仙者的帮助,刘渊下达了招贤令。
广纳士人,就连寒门也不放过,只要有才华,他都不吝啬赏赐。
金谷园是石宠的豪华庄园,这里经常举办雅集,如今更是成了招贤纳士的场所。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四大家族的人齐聚在这,做出一次评定,推举几个人才,制定一些有益于国家的良策。
“女人?”
金谷园外的守卫,看了看来访的妙寒,没有说什么。
女人虽然当不了官,但这种雅集,也经常有名媛来访,留下一些佳话与才女之名。
一名中年文士迎过来,两人见过礼,接过妙寒的拜帖。
她是典型的世家女,安丘朱氏虽然被灭了,但她还活着,那么门第就还在。
朱家论门第,乃是六品,属于‘中下’品级的世家。
“原来是安丘朱氏的小姐,可有举荐?”中年文士诧异地看着妙寒。
他不是惊讶别的,只是惊讶妙寒是骑马来的,而不是坐车。
妙寒微微摇头“小女此行只为拜访石宠石大人,不为其他。”
说着,奉上一块美玉。
玉质美妙绝伦,隐隐有元气如凤鸟般飘逸,这是一块极上品的灵玉!是妙寒从庐山仙宗的库藏里随手拿的。
中年文士见如此贵重的礼物,心领神会,让她稍等,自己捧着玉进去通报。
不久后他笑容满面地出来,亲自引妙寒入园“朱小姐,请。”
妙寒举止得体,雍容而入,这一刻,炎奴仿佛看到了她母亲乐琴的影子。
愣了一下神,笑着跟进去。
“仆从就不必带入了,朱小姐,园中万物尽有,仆从数以万计,凡入此园者,石翁皆会款待周全。”中年文士傲然道,并伸手将炎奴拒之门外。
他并不知道自己在阻拦谁,只知道这个满脸憨厚和善笑容的少年,一看就是个贱民。
贱民与世家子,基本上从表面就能分辨得出。妙寒这种举止和气质,稍微有点眼力的都知道她一定是世家贵女。
而炎奴……一眼鉴定,铁贱民。
妙寒停下脚步,回头微笑道“她是我贴身侍女,与我形影不离,还请先生通融。”
那中年文士愣住了“这是女的?”
他再仔细打量一下炎奴,好吧,还真是女人。
第一眼都没认出来,女人怎么派头和走路姿态能如此嚣张的?
“既如此,武器也不得带入!”
听到这话,炎奴一笑,直接把长枪取下扔给守卫。
对他来说,有没有武器都一样。
几人穿过门廊,入目是极为奢华的场景。
炎奴一开始还一脸憨厚地笑着,很快笑容就消失,满目震惊和茫然,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第七感和亲眼所见的感受,截然不同。前者是从微观反演,换句话说,宏观形态如果是炎奴不认识的东西,那么他感应到的就是一堆原子,也不会认得是什么。
大,第一反应是巨大!
整个金谷园,是真的把一整座山谷都囊括进去,使其成为内景!
至于建筑,那更是美丽绝伦,难以形容。
楼阁亭树,交辉掩映,台高插汉,树耸凌云!
只见满目琳琅,那是真正的金玉如石子般点缀在脚下。
头顶上的珍珠幕帘,数以万计,他们走过,与之碰撞,头上响起叮叮当当的美妙珠玉之音。
随处可见美丽的丝绸与织锦,铺在地上,和包裹着台阶与树干。
各种奇花异草,有凡间的美妙,也有修仙界才能见到的奇异。
许多植物,甚至是炎奴只在山海界才见到过的,没想到这里也有移植。
除此之外,异兽珍宠,更是无数。
仙鹤高歌,千鸟齐鸣,白虎慵懒舔着爪子,狻猊盘在楼阁之上……
山与水,穿插在这座占地巨大的庄园中,一年四季的景色同时存在,分布四方,华美难言。
走到哪里,都有无数仆从侍女,他们长相俊朗清丽,千秋百色,身上的衣着比世家小姐还要漂亮,比贵族夫人还要雍容。
见面就行礼,举止得体,整齐划一,声音婉转好听,仿佛经过千百次的训练。
炎奴完全被这里的奢华给震惊到了,贱民出身的他,从未见过这般震撼的宅院。
张家的花园,常家的大宅,跟这完全没法比,仿佛天壤云泥之别。
就连沈墨炼的‘墨玄宫’,也许价值超越,但给炎奴的震撼,都远不如这凡间的金谷园。
“我的天啊,这是花了多少钱?”炎奴忍不住问道。
中年文士回头看他,淡淡一笑“呵呵,谈钱就俗了。”
“金谷园虽为洛阳八景之一,但在石翁眼中,只是一座别院,平时宴请些朋友,作为下榻之地罢了。”
“此园建成数十年,为了能让朋友满意开心,不让此地老旧,这里每年都要换一遍景,力求年年不同,一年妙过一年……”
妙寒的呼吸都急促起来,她的小拳头都忍不住攥紧。
更别说炎奴了,每年都要换一遍?如今是前所未有的大乱世,每天,每个时辰,甚至每个呼吸,都有人饿死到他的地府里。
若不是有地府兜底,炎奴早就忍不住性子了。
“金谷园,好一个金谷园。”
炎奴盯着妙寒的背影,两人心意相通。
妙寒微叹一声,神识道“你能感应到那石宠吗?”
“我早就看到他了。”炎奴洞若观火,整个金谷园虽然庞大,但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妙寒露出微笑“既如此,不急一时。”
“我倒要看看,一流门阀的风范,可以风雅到什么程度。”
……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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