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恍惚的刘水涵睁大眼,嘴巴张开,干裂的嘴唇渗出了血。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刮着鼓膜,有点疼。
口鼻都灌进了大量的风,难受得想死过去。
她闻到了鲜血的味道,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死神的来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隔着糊在脸上的黑发,看到了一张严肃的面容。
年轻的女孩,脸部紧绷,嘴唇紧紧抿在一起。
“抓紧我的手,别松开!”
宫小白没看女孩,一直冷静观察身边可以借助的物体。
她的手死死地抓着女孩的手腕,女孩大概没有力气,一点依附感都没有,完全放弃活下去的态度。
宫小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给了她生的希望。
她咬住带血的嘴唇,手腕一点点积攒力气,反握住宫小白的手腕,尽管她的力气微不足道,但至少让宫小白感觉到她的意志。
她不想费尽心思救一个不想活的人。
假设她此刻松开手,就可以轻松自保,而不是考虑到两个人的安危。
宫小白惜命,不是那种傻到拿自己的命做赌注的人,这世上有她最在乎的人,她才不舍得死。
坠落了十几层楼,终于看到了一个类似阳台的开放式空地,上面有一个阳光房。
宫小白头向下,身子倒挂,腿勾住了阳台的雕花铁栏杆,刘水涵还悬挂在空中,被她牢牢抓在手里。
感谢长时间以来训练的臂力和腿力,让她从一个拎桶装水都费力的弱女子变成拎着个人都不费力的彪悍女子。
两人在风中荡来荡去,随时可能掉下来,底下观看的人心都提了起来,心脏不好的人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一声接一声的尖叫回荡在耳边。
宫小白眨着被风吹得干涩的眼睛,只希望快点有人过来救她,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感觉手快断了。
她相信宫邪。
宫小白跳下去的瞬间,宫邪的心就停止了跳动,他拼命攥着拳头迫使自己冷静,在最快的时间里做出思考。
当他往下看到阳台,顿时猜到了宫小白接下来的举动。
马不停蹄地赶到十几层楼下。
秦沣命令剩下几人牵制住贺甫,自己也冲了下去,等不来电梯,他直接从安全楼梯下去,一次下五六个台阶,两条腿轮流交替,快如梭子。
宫小白想挑战他们的心脏承受能力吧!
身上没有跳伞,没有绳索,就敢从几十层楼高的地方往下跳,长了翅膀的人都没她胆子大。
简直要命!
他赶到他们所在的楼层,宫邪已经救下了宫小白和那个女孩。
秦沣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靠在墙壁上,虚脱了,大口大口喘着气。
奔下来的途中,他的心脏都快跳停了。
女孩瘫倒在地面,膝盖和胳膊肘都擦伤了,血顺着伤口流出来,染红了手臂和小腿。
她的衣领先前一直被贺甫扯着,没了松紧性,松垮垮地搭在肩头,大片肌肤露了出来。
宫小白看见了,弯腰用左手帮她整理好,“你还好吧?”
刘水涵惊魂未定,胸口起伏着,不停地喘气,想要汲取更多的氧气,告诉自己还活着。她的手使劲擦在地上,有痛感传来,确定了她还活着这个事实。
她抬头看着宫小白,突然想起来她刚刚问了她话,她张了张嘴,想要回答,嗓子好像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她点点头,告诉她自己还能坚持。
这辈子,她都不会忘记这次的经历,从几十层楼高的地方坠落,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拉着她,她活了下来。
救护车的声音在楼底下响起,少顷,医护人员过来了,抬走了刘水涵。
宫邪冷着脸,攥着宫小白的手腕。
“嘶,疼!”宫小白五官皱巴在一起,“好像……脱臼了。”
刚刚,脚勾住栏杆时,重力作用,拉着刘水涵的那条手臂猛地往下一坠,恍惚听到了骨头错位的声音。不碰还不觉得疼,一碰就疼痛难忍。
宫邪一声不吭地弯腰抱起她,下楼。
金鼎大厦下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记者,摄像机、话筒对着走出来的两人,以及,他们身后的特战员。
刚才那一幕他们都用摄像机清晰地记录下来,连内容梗概都想好了——特种兵女孩不顾危险跳楼救人,依靠机智成功脱险。
弘扬正能量的主题热度一直未褪,稿子写出来一定会引发社会上现象级的讨论。
宫邪偏头对秦沣说,“警告他们,别让今天的摄像流出来,包括文字报道都不能有。否则,刑事拘留。”
秦沣点头,“我明白。”
他们的身份信息本就不能外泄,方便以后执行秘密任务。
贺甫选在瞩目的地方就是为了引起刘燕铭的注意,没想到也引来了一批记者的注意,这在他们的预料之外,绝对要处理好。
“爷先带小白去医院吧,我和剩下的人留下来处理。”秦沣说。
宫邪嗯了声,抱着宫小白上了救护车。
消防队员们正忙着收充气垫,个个累得满头大汗。
队长走过来向秦沣敬礼,表达了诚挚的谢意,这本该是他们的职责,到最后还是麻烦了这帮执行高级任务的特种兵们。
秦沣拍了拍队长的臂膀,“辛苦了。”
——
宫小白的情况不严重,轻微骨折。
长相帅气、身高腿长、穿着白大褂的骨科医生给宫小白纠正了关节,如沐春风的声音问,“试着活动一下。”
宫小白来回弯折手肘,除了有点疼,没有别的严重症状,“谢谢医生,应该没问题了。”
搁在以前,宫邪绝不会让宫小白跟一个高大帅气还年轻的男人单独相处,但是现在……
本该寸步不离的男人此刻靠着走廊的墙壁,脸色又冷又硬,活像一尊煞神雕像。
宫小白身为军人,有优先权,插队进去看的病。门诊室外不少人排队等候,有抱着孩子看病的妈妈坐在公共椅子上。
小孩子天生敏感,对医院这种地方有恐惧感,从坐下来开始,就一直哭,直到看见站在那里凶神恶煞的宫邪,止住了哭声。
孩子妈妈窘窘地看着宫邪,小声对孩子说那是解放军叔叔。
其实妈妈看不出宫邪的兵种,凭着电视报道中看到的信息教育小孩子,还说了一些别的话,都是了不得的英雄事迹。
五六岁的孩子已经能听懂一些,既是敬畏又是惧怕地看着宫邪,再不敢哭泣。
宫小白从诊室出来,就听到母子俩的小声对话。
妈妈抬头看了宫小白一样,看着她穿着跟男人一样的军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概猜到她听到了她刚才的对话。
宫小白走到宫邪身边,牵起他插在兜里的手。
男人仍旧是一声不吭,对她示好亲昵的动作视而不见。
宫小白知道他在别扭什么,她这么做的原因,在她上次救那些受难女孩的时候已经跟他解释过了。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她想做一些对得起这身松枝绿军装的事情。
看到崩溃的刘家兄弟,几次昏厥过去的刘夫人,还有那个憔悴柔弱的女孩,她没办法无动于衷。
还有一点,那些曾经在睡梦中无数次出现的画面,她不想在现实中重演。
选择救刘水涵,是她站上天台那一刻就想好了的。
——
出了医院,宫邪还是一声不吭,仿佛身边的人不存在。
宫小白没辙,默默地跟在他身边,生闷气的男人最难哄了,撒娇卖萌都不管用,妥妥的冷暴力。
眼睛眨啊眨,四处寻找目标。
老天爷眷顾她,终于找到了——一家冷饮店。
宫小白晃晃宫邪的手,他停下脚步,看着身边的小不点,冷战归冷战,他对她的举动没办法做到视若无睹。
“我好渴,想喝冰水,你去帮我买吧,要柠檬水。”
她的嘴唇干燥,起了皮儿,汗水顺着下颌的线条淌下来。
现在是上午九点,强烈的太阳光无孔不入,侵占了所有可能侵占的地方,把人都要烤化了。
宫邪扫了一眼,在医院右侧发现了一家冷饮店,冷冰冰地说,“等着。”
宫小白暗暗地瘪嘴,她的柠檬水大概不用加冰块了,这人能制冷。
他抬腿欲走,被她拉住了,“再要一个巧克力圣代,我想吃。”顿了顿,带着怀疑的态度问,“你带钱了吗?”
宫邪没理她,径直朝冷饮店走去。
宫小白酸溜溜地站在外面等着,不禁脑补出跟上次奶茶店一样的画面,这个浑身散发荷尔蒙气息的男人走到哪儿都是引人注目的存在。
冷饮店里一般都是漂亮的小姐姐……
“唉……”
等了没多久,宫邪从里面出来。
果然有女生偷偷跟出来,只为了多看他几眼。
宫邪一手领着打包好的柠檬水,一手端着巧克力圣代,全都递给她。
宫小白却只接过巧克力圣代,让他帮忙拎着柠檬水,自己拿着塑料小勺,盯着手里散发着巧克力香的圣代,装在一个莲花形的塑料小杯子里,上面撒了一些碎碎的瓜子仁。
宫小白用小勺挖了一口,送进嘴里,入口即化,融融的,冰冰凉凉的,好吃得不得了。
她一吃起东西走路就慢,半天挪动一步。
宫邪没催促,跟随着她放慢了脚步。
她突然停下来,挖了一大勺,送到他面前,“给你吃一口。”
宫邪:“我不吃。”
宫小白的手僵在那里,就是不肯缩回来,“可是我想让你吃。”
宫邪看着她,他不张嘴,她就一直举着手。他知道她是在跟他犟,她的右臂脱臼刚接好,他不舍得让她举太久。
宫邪无奈,张口吃下了,甜甜的巧克力冰淇凌在嘴里融化开,有点腻。
“好了,吃了我的东西就不许再生我的气了。”宫小白霸气地宣布。
宫邪:“……”新的套路?
宫小白挑眉看他,“不会反悔了吧,解放军叔叔要以身作则,不能出尔反尔,欺骗人民群众。”
宫邪知道她听到了门诊室外那对母子俩的谈话,故意笑着打趣他。
“不省心的小东西。”
语气终于恢复正常了,宫小白露出胜利的微笑,挽着他的胳膊,把剩下没吃完的巧克力圣代交给他,“全都送给你。”
她从他手里顺走柠檬水,“我要喝这个。”
拆开吸管扎进去,吸一口,加了冰块的柠檬水凉凉的,蜂蜜的甜味和柠檬的清新酸甜混合在一起,解暑必备啊!
宫邪看着手里已经融化成一摊黑乎乎的液体的圣代,揉揉眉心。
“刺啦”一声响,一辆商务车停在两人跟前,有些眼熟。
莫扬从车上下来,挠了挠后脑勺儿,不知道自己突然出现是不是打扰到他们了,脸红红地说,“秦教官让我过来接你们。”
宫邪轻拍了下宫小白的背,“上车吧。”
三个人坐上了车,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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