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邪指尖颤了一下,扔下擦头发的毛巾,拎起沙发上的外套,转身就往外走。秦沣阔步追上去,一把拦住。
“爷……你换身衣服吧。”他欲言又止。
白衬衫,西装裤,怎么看都不像参与营救的,反而像是去开高层会议。
“她喜欢我穿这样。”宫邪盯着横在自己面前那只手臂,冷冷道,“走开。”
秦沣头皮发麻,垂下眼睑,有些无语地说,“那至少,应该换双鞋吧?”
这位爷穿着室内拖鞋,鞋底很薄很薄的那一种。
宫邪愣了一下,折回去蹬上鞋。
几人出发前往码头,越来越精准的目标定位发送到宫邪手机上。他坐在副驾驶,不断催开车的秦沣,“再开快点!”
秦沣握紧方向盘,手心里沁出一层汗。
他们用的是军牌车,一路上闯红灯抄近道都没交警敢阻拦。
车子已经开得够快了,国庆节出来度假的人多,青乔市又是旅游胜地,街道上的人群车辆如织如梭,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刺耳的鸣笛声敲击着耳膜,秦沣越发焦急。
得知宫小白的具体位置,他知道爷心里一刻也等不了,但,眼下情况确实不容他胡来。
“开快点。”旁边的人继续提醒。
秦沣踩下油门,又超了几辆车,听到后面传来司机的叫骂声。
车开到码头,还未停稳,宫邪就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跳下车。
秦沣:“……”
肖琼推开后座的门,紧跟宫邪身后。
码头留有特战队员准备的快艇,其他人都追着目标船只先离开了,留下两个人接应宫邪他们。
秦沣将子弹上膛,勒紧了腰间的皮带,跑着跟上去。
蓝色的海面划开一道白线,海浪翻滚,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天际。秦沣发誓,这他妈是他人生中坐过的最快的快艇,头皮都能给掀起来——开快艇的人是宫邪。
肖琼抓紧手边的扶手,目视侧方。男人嘴唇紧抿,面容锐利,教训最不听话的士兵时,他也没这么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那个黑色的小圆点越来越近。
轮船周围还有很多快艇,一个个穿军装的男人坐在上面,因为没得到上级命令,他们不敢擅自行动,远远地跟着目标船只。
宫邪跟他们汇合,莫扬作为行动组一组的组长,打了个军礼后汇报,“目测船上一共有四十人,小白很有可能关在船舱斜后方。”
他观察了很久,斜后方的守卫最严。
“他们有枪?”宫邪眯着眼睛看庞大的船只。
莫扬颔首,“有。”
宫邪摩挲着冰凉的枪支,眼神又冷了一个度。
他仍然望着远处的轮船,眼睛一眨不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霍锖的死罪。
曹亮传来的资料显示,这艘船制造了两年,前几个月才开始启用,里面具体构造如何没人知道。
他不打没把握的仗,但是,这次例外。
他等不了了。
一想到宫小白就在船上,距离他这么近,他一秒钟都等不了。
接过莫扬递来的防弹背心穿上,他沉着声音发号施令,“准备行动!”
秦沣第一个站出来阻止,“爷,不行,那边的情况还没……”
“我说,行动。”宫邪睨着他,红血丝爬满的眼球欲裂,“这是命令!”
肖琼绑紧手腕的带子,固定住手套,没有像秦沣那样出言阻止,因为她知道他的命令不容拒绝,主动说,“我带两队人。”
秦沣看着她,认命了。
莫扬带领一队人从轮船前面上去,肖琼和秦沣分别带两队人从侧边行动,防守最严实的后方由宫邪亲自带人。
分配了各自的任务后,几队人就朝目标靠近。
早在特战队员跟踪的时候,霍锖就发现了他们。宫邪,比他想象中来的快,他带了上百号人。
心里慌了一瞬,之后便释然了。
宫邪永远有一层军中的身份,即使他回到帝京,回到宫尚集团,只要他一声招呼,整个尖刀战队都由他差遣,拿他的话当命令。
打架这方面,他很多年前就跟宫邪试过了,他自知打不过他。这次,无论如何,他都要赢一次。
外面响起枪声,意识涣散的宫小白依稀能听到。
船摇晃得很厉害,她张嘴就要吐出来,胃里空空的,干呕的时候胃部传来刺痛。
霍锖自那天吓到之后就没来过这里,想到此,宫小白就要笑,还说什么喜欢她,狗屁的喜欢啊,再一次替上官婧感到不值。
只希望她下辈子能找一个真正爱她的男人,霍锖就是个人渣。
把她关在这里居然不给饭吃,一点作为绑架犯的意识都没有!
绑架犯难道不给人质饭吃吗?
等等,现在好像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听到了枪声,是……宫邪来了吗?
门“轰隆”一声,从下往上升起,霍玫瑰走了进来。
每次听到开门的厚重声,宫小白都生出自豪感,他们太看得起她了,居然这么大费周章的制造一个房间囚禁她。
人质做到这个份儿上,也算是顶级待遇了!
霍玫瑰今天穿了条水粉色的长纱裙,裙摆曳地,颜色款式都有些熟悉,宫小白记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
“听到了吗?”霍玫瑰走近她,弯唇笑了,“枪声。”
宫小白没说话,浑身无力的感觉让她懒得动嘴皮子。
“你猜到了吧,宫邪来救你了,带了很多人,外面很热闹。”霍玫瑰笑意深深,“小辞,你到哪里都能引来男人的关注。”
宫小白忍不住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好不容易抓到你,你以为我会轻易绕过你吗?”霍玫瑰收敛了笑意,宽大的水袖里藏着把刀。
还是那一把,泛着冷冷的光。
她举着宫小白脸上比划,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我知道你有凤皇,不管我在你身上划上多少刀都能愈合。”
“那么,这里呢?”刀尖移到她跳动的心脏处,她的眼神比刀锋还冷,“一击毙命,他还能救活你吗?我很好奇。”
宫小白咽咽口水。
霍玫瑰没有开玩笑,她这两天在一刀杀了她,还是将她反复折磨痛死之间徘徊,犹豫不决。
现在得知宫邪来救她了,她就只剩下一个选择,就是杀了她。
“霍玫瑰,杀人犯法,你不要乱来!”宫小白情绪激动,出来的声音嘶哑,像拉开老旧的拉链,“你想要下半辈子都在监狱里度过吗?”
她现在只能说些话转移她的注意力,顺便拖延时间。心里一遍一遍默念着宫邪的名字。
霍玫瑰像是听到了笑话,“墨长辞,你杀人的时候不眨眼。”
“胡说!你才杀人,你全家都杀人!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你少污蔑我,有证据吗?没有证据我告你诽谤!”
刀尖刺痛皮肤了,她能感觉到。
霍玫瑰听到她的话猛地一顿,喃喃出声,“你真的不记得了。”
“都跟你说我失忆了,我看起来像装的吗?”
“无所谓。”她嗤笑,事情到了这一步,她是不是装的其实没那么重要。
疼痛又深了一分,宫小白蹙着眉,“等一下,你就不想想你的心上人吗?你看,我都结婚了,那什么未婚夫,你喜欢就追啊!不……不会追人我教你。”
靠!真的好疼。
宫小白额头开始冒冷汗,“那个男人叫什么来着,贺兰……”说实话,她到现在都没记住那个传说中的未婚夫叫什么名字。
霍玫瑰一听到她提起那个熟悉的名字就愣住了,眼睛没了焦距,仿佛沉入了自己的世界。
他们之间已经没可能了。
从她睁开眼容貌尽毁的那一刻开始就没可能了,她已经不是墨长欣,是霍玫瑰,为了钱,跟很多男人睡过,配不上高高在上的贺兰瑨。
宫小白趁着她失神,继续洗脑,“你冷静一点,想想你和他的未来,想想……”
“轰!”
铁铸的门升起,宫小白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霍玫瑰惊醒,正要将刀身全部刺进去,手腕蓦地一痛,脱力般垂下来,刀掉在地上。宫小白的伤口一点点愈合,痛感消失。
她努力睁开眼,看见的仅仅是一道模糊的身影,高高大大,不用仔细看,她也能猜到那是谁。
唇角轻轻上扬,她想要笑一笑,让他不要那么担心,她现在看起来是有点吓人,身上还穿着被抓前穿的白色卫衣,手臂和肩膀都是血,其他地方也蹭了血迹,惨兮兮的。
手腕上的铁链被人敲开,没有支撑点的身体软软倒下来,被宫邪抱在怀里。
在看见她满身的血迹后,他的心揪扯着疼。
霍玫瑰倒在地上,手腕被子弹击穿,被随后过来的几名特战队员控制住。
宫邪抱着宫小白走出船舱,外面的枪声已经停止,海天一色,渐渐归于平静。结束完任务的莫扬、秦沣、肖琼赶到船后方集合。
身上满是血迹的宫小白看起来触目惊心,莫扬心头一紧,下意识脱口而出,“她怎么样了?随队的有军医,用不用先让人过来给她看看。”
有快两年没见了吧。他想。
宫邪抿抿唇,沉默。
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宫小白总算找回了点意识,她抱住宫邪的脖子嚎啕大哭,鼻涕眼泪全都糊在他临走前刚换上的干净白衬衫上。
她被困在那个破地方时没有哭,被霍玫瑰折磨时没有哭,唯独见到他以后,她的眼泪像关不住闸。
“他们太没有人性了,不给饭吃,我好饿,我饿得都没有腹肌了……”她腾出一只手撩起自己上衣,不对,她本来就没有腹肌,她换做捏捏自己的脸,“饿得脸都没有肉了。”
在她撩上衣的时候,宫邪就转了个身背对着众位特战队员,免得她走光。
这丫头,意识没完全清醒,大概以为只有他们两个人。
其他人看不见宫小白的脸,只能听到她委屈抱怨的声音,觉得既心酸又让人啼笑皆非。
宫邪搂紧了一点,“等回去了,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她居然很认真地在想,“麻辣小龙虾可以吗?还有红烧肉,酱肘子,炸鸡腿,卤牛肉……”
果然是饿了,点的全是荤菜。
“嗯。”他应了声。
宫小白睁开了眼睛,睫毛上挂着泪珠,吸了吸鼻子,把鼻涕蹭在他衣服上,“为什么,你黑眼圈这么重还能这么帅?”
她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的样子肯定很难看。
宫邪这下真哭笑不得了,“乖,闭上眼睛,醒来我们就到家了。”
她听话地闭上了眼睛,身处在熟悉的怀抱里,闻着熟悉好闻的味道,她浑身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很快就睡着了。
睡着之前的意识是,交通工具里面,她除了讨厌飞机,还讨厌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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