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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府衙前便是鼓声阵阵,负责值夜的衙役从梦中惊醒,狠眨了几下眼睛回神,他很想抱怨几句不知哪个刁民一大清早卯时未至就来击鼓告状,但他不敢抱怨。
镇江侯任临安尹时,衙役们还敢躲躲懒,瞅着时机偷奸耍滑,现在兴国公被贬为临安尹——这是个不管事的,真正管事的成了葛少尹,那可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官员,盯风纪盯得紧,最最痛恨的就是衙役官差慢怠前来告状的百姓,慢说索要贿赂了,便是拿着架子拖延办案,一但察实就会重惩。
所以这衙役虽然满肚子火光,也得先自己填熄了,赶紧出去察看。
门外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群人。
都是布衣百姓,击鼓的那位……居然是个熟人。
这衙役不住在垭口街,但却与“雇用”尹有余那间商行的某个管事是邻居,所以常跟管事吃吃喝喝,有几回还有尹有余做陪,衙役见尹有余脾性好,使钱却大方,于是找借口寻他借了几回钱银,有这层关系在,衙役就更不好拿大了,赶紧上前问:“尹账房,你这大早上的来府衙前击鼓,为的是哪般啊?”
这衙役就是个好占小便宜的人,尹有余心中清楚,所以从来没烦托过衙役些点事,甚至没打听过衙役究竟在哪处衙门供职,但其实他心里是清楚的,这时装糊涂而已:“竟是何兄,何兄,我遭了大难,这回何兄一定要助我申冤了!”
“好说好说,尹账房,你究竟遇到了什么祸殃?”
“内子为几个痞棍逼辱,气不过竟然服毒自尽,我刚替内子料理了丧葬之事,好容易才打听出几个痞棍的名姓住处,我也知道这事不归临安府衙管办,可往县衙告状,竟被反诬为意图讹诈,石县令还逼迫我五日之内离开临安,否则要治我的罪,我只好来求葛少尹主持公允。”
衙役头都大了。
临安城分钱塘、仁和二县所治,仁和县令石柯,可是他的“贵人”,他之所以能被调职府衙,正是奉承石柯所得的好处,尹有余状告几个地痞恶棍也就罢了,怎么把石大官人也牵连进来?
可人都已经到了府衙门口,衙役没那胆子喝退,只好道:“未到卯时呢,葛少尹等官员尚未到值,尹账房还是先递状书,一阵诸位大官人点了卯,我再呈递上去。”
争取来这些微时间,衙役赶紧往仁和县衙通风报讯去了。
县治一级,官员一般都是住在内衙的,石柯籍居并不在临安城,当然不能在外赁居,可眼看要点卯了,他其实刚睡不觉——昨晚,他跟安义侯喝了个半醉,醉醺醺的回来,又跟自家的美妾云雨欢好一番,尽兴之后总算才有了睡意。
结果就被扰了美梦。
听“心腹”一番急吼吼的话,石柯极不耐烦地打了个呵欠:“没什么大不了的,原告不就是个区区商行的账房先生么?他惹了不该惹的人,安义侯可是兴国公的外甥,被告那几位,又是安义侯的好友,且姓尹的根本就是无理取闹嘛,人家不过和他争执了几句,他自己的婆娘喝药死了,他居然诬赖讹诈,还胆大包天敢去临安府衙闹事,这不是送在了兴国公手上?”
石柯继续回去睡他的觉了。
这位虽是科举出身,但本质就是个纨绔膏梁,他的祖父石龚过去还有爵位,但并不是世袭罔替,纵然如此,羿承钧初登基时,急于旧臣的支持,石柯就趁那时机混了个明经出身,一步步的,混到了赤县县令的美差,不过他别说治政之能,就连权场上的利害都糊涂得紧,过去未得兴国公赏识,现如今也只以为司马一门余威不倒,早晚还会东山复起,更兼着安义侯又亲自来打过招呼,石柯寻思着无非就是整治个平民百姓,能有什么风险?
这还是安义侯第一回为了手下来招呼。
因为这回毕竟闹出了人命。
过去那些个平民,虽受辱,却是大气不敢吭,原本息事宁人才是“真理”嘛,刘力讷万万没想到丑妇“朱氏”居然这样大的气性,来了个服毒自尽。
他虽不会因此慌了手脚,不过还是比过去要上心几分,盯着那尹有余,尹有余前脚才往仁和县衙递了状子,刘力讷后脚就听说了,这下子更加火光,来找石柯打招呼的目的,居然是仍然誓将尹有余逼离临安。
状告无门,哈哈,这真是有了大趣了。
怎料到,窝窝囊囊的尹有余这回竟然胆敢连仁和县令也一起状告!!!
刘力讷真正感到焦急的是,那几个地痞竟被葛时简逮拿问审,而且葛时简还亲自登门,直说命案涉及安义侯,需要安义侯配合询案。
刘力讷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回是捏豆腐不成捏到了一枚铁板栗。
棘手了,大大的棘手了。
葛时简不好惹,他那老爹更不好惹,威逼葛家父子的事刘力讷根本想都不敢想,就算对石柯,他也只能是奉承讨好的作态,硬话都不敢撂一句,这下子要怎么办才好?
刘力讷不敢见葛时简,走后门溜出去赶紧搬湘王这个救兵。
为什么不找司马权?
不敢啊,要让兴国公施压不就彻底得罪葛家了么?葛家收拾不了兴国公收拾他还不是手到擒来?这件事不能硬碰硬,只好烦托湘王殿下从中斡旋,毕竟湘王妃的妹妹不是葛时简的弟妇么,走人情的路子才是好路子。
晏迟也算把刘力讷的心性拿捏得又稳又准又狠了。
他这天根本就是等着刘力讷登门。
刘力讷屁滚尿流的前来,一见湘王殿下,奉承话接着一番诉苦话,他可不敢跟晏大王面前撒谎,只讲人情:“我就是一时糊涂,原本是想捉弄那丑妇一番,当作个笑话趣事,哪想到那妇人竟喝药死了,她那丈夫,看着文文弱弱的,这回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先是往仁和县衙告状,被我摆平了,居然还敢去临安府衙敲登闻鼓。
葛少尹要治我那几个好友罪,他们就慌了,供出我来,葛少尹应当不知我和殿下的交情,这件事,唯有请托殿下跟葛少尹求求情了,姓尹的无非图财,我不含糊,他要多少钱我都拿得出,只要他愿意撤回诉状……”
“安义侯是否患了癔症啊?”
听晏大王这句话,刘力讷一怔,嘿嘿笑道:“殿下这是何意?”
“你跟这些百姓无怨无仇的,欺辱人家干什么?不管那妇人有多丑,有多强悍,跟你楚河汉界的一滴水的干系都没有,你捉弄人是啥意思?且有你这么捉弄的么?把人往死里逼?那我要是请几个地痞,整日里辱没安义侯你是个没入宫的太监,你的妻妾生的那些孩子都不是你的种,我就问你受得了受不了?”
刘力讷:……
“你要不自己说了实话,我都不知你竟然这么龌龊的?朱氏也还罢了,毕竟她说了要把你养的恶犬扒皮的话,你觉得气愤,虽无赖,到底还不是个疯子,三姑巷那百姓,你管他养多少狸猫,让你给一文钱买猫食了么?还是他家的猫抓了你养的耗子,你为耗子打抱不平了?我要看不惯你,把你妻女扒了皮丢你面前,你能忍气吞声不找我要个说法?”
刘力讷:……
“哦,这比方有点不恰当,毕竟人家对狸猫是真爱,刘君侯恐怕对自家的妻女,看得还不如猫犬吧,又或者是刘君侯本就胆小如鼠,哪怕我杀了你妻儿,逼着你喝泔水,吃屎吞粪的,你都不敢不从,所以你才以欺凌弱小为乐事,因为你懦弱无能,啧啧,恶心死本王了,我居然还能和你吃吃喝喝,让你以为我是你一样的人,你在才有脸,让我替你说情?”
刘力讷:!!!
“今日你的话,我会转述葛少尹,你要敢说我是中伤陷害,也罢,那咱们在公堂上见,要不然,干脆打御前官司?”
晏迟没说送客,自己先走了。
刘力讷这一趟行程,屁滚尿流的来,如丧孝妣的走。
回家之后,他还百思不得其解,呜咽着大诉委屈——冲他的妻妾。
“湘王殿下过去明明就跟我相谈甚欢啊,这回一点点小事,怎么就不愿搭手了呢?是我哪里开罪了他而不自知么?对了,莫不是九娘开罪了湘王妃,湘王才把气撒在我头上吧!喊那孽障来,我要审审她!”
刘九娘是嫡女。
所以安义侯夫人自然要维护女儿的,赶紧道:“九娘哪会开罪湘王妃?还提醒湘王妃不能乱了尊卑呢,世人都说湘王妃待婢女们极好,可湘王妃这样的尊贵,本就不该纵着婢女,让婢女跟她平起平坐,九娘好心好意提醒湘王妃,湘王妃本当领情才是。”
刘力讷狐疑了:“是这道理啊,善待婢女,就是威信不足,湘王妃就这点毛病,九娘提醒了她,她本该感激九娘才对。”
“君侯,现在重要的可不是追究这些了,湘王显然不会为君侯求情,葛少尹必然也不肯放过,这件事,君侯只能求兴国公。”
“不妥不妥,兴国公与湘王本就对立,我要是把这事告诉了兴国公,兴国公保我,毕竟就会指斥湘王嫁祸我,我就彻底开罪湘王了,原本这起事案,还不要紧,哪怕是我认了罪,至多就是被夺爵,真要开罪湘王……”
刘力讷打了个本能的寒颤。
“那大郎岂不是无法袭爵了?”刘妻肝胆俱裂。测试广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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