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嘴里生着很多细碎的牙齿,
那人的鼻子很粗很圆,鼻头有些红,看着就像是一个没有发育完好的萝卜。
那人的眼睛深陷如洞。
那人是位矮小的老者,身上气息全无,却给人一种无比强大的感觉。
吞噬万这些鬼火,老者不在停留,双臂一震,如一只大鸟悄无声息穿过密林,瞬间变成极远处的一个小黑点。
再出现时,已经到了长安城西数百里外的一座山崖便。
崖畔坐着一位年轻人。
年轻人的手里拿着一根竹竿,杆头系着细线,线垂入崖间的流云里,看着似乎是在钓鱼。
云海之中钓鱼?
“佩服,佩服,没想到你居然能让冥界为你所用。”
矮小老者看着那个年轻人说道:“能隔这么远杀死北冥宗的洞真境长老,这个魔域鬼童的水准不错。”
年轻人没有回头,盯着崖下的流云,神情极为专注。
云层渐乱,隐约有黑点穿行其中。
那些看不到的飞鸟盯着竹竿线上系着的食物,发出嘎嘎嘎的叫声,显得极其贪婪。
看着云里的乱象,年轻人摇了摇头,然后才开始回答老者的问题。
“魔域排名第三,鬼王的弟子水准当然不错---虽然只敢用鬼影过来---不然我怎么会请你出手。”
老者发出难听的笑声,说道:“你什么时候能把鬼王钓出来?我很久没有见到他,世人也很久未见,想来会很热闹。”
年轻人说道:“都是被我剑宗杀破胆的可怜人,你不敢现身,他又怎么敢出现?”
老者沉默了会,说道:“你确定剑宗不知道我出来了?”
“问世间谁最了解剑宗?”
年轻人吧竹竿插在岸边的石缝里,转身望向老者,竖起大拇指对着自己的脸,笑着说道:“是我呀...我......”
他本有些清冷的面容,因为这抹笑容顿时变得可爱起来,带着些散漫的味道,很少亲切。
看着这张脸,老者不知想到何事,叹息说道:“我在地里躲了几百年,世间变化太大,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也只能躲躲藏藏,真是令人伤感。”
年轻人挑了挑眉,说道:“话说多了啊。”
老者忽然正色说道:“我想吃几个人,实在是有些馋了,那些鬼火没味道,就算没小姑娘,吃几个汉子也是好的。”
“好。”
年轻人有些无奈,收起竹竿,带着老者向崖外走去。
老者赶紧跟上。
年轻人斜了他一眼,说道:“怎么感觉我现在就像养了一条狗?”
“汪汪。”
老者讨好说道:“只要你能灭掉剑宗,绝了我的后患,我再给你做三百年的狗又何妨。”
年轻人说道:“我也是剑宗的人,你不会脸我也想杀。”
老者苦笑说道:“说笑了。”
年轻人淡淡说道:“做这件事之前,你要先护着我,别让我被那家伙给杀了。”
“我现在可打不过他们。”
“所以,我们要抓紧啊。”
年轻人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老者的头。
崖下云海渐渐平静,鸟也全无踪迹。
...
噼啪!
苏青冥望着脚下那个已经踩得稀巴烂的虫子,眼神漠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微风拂过,道言赶到战场,他刚才完完全全看见这一幕,脸色也是带着些许惊讶,片刻后他摇头真诚赞叹道:“好强悍的本命神魂,还带着如此纯正剑意,好一个苏青冥。”
话语带着真诚的佩服以及惊叹。
道德观真正一心向道的真人,遇事知进退,明得失,但是发自内心的赞叹或者厌恶,却是不会隐藏。
这便是真人与小人之中那个真字的含义。
善渊也是点头附和道:“小师弟果然是能够继承师傅衣钵的人物。”
以他们的眼界自然能够看出,虽然两人的境界天差地别,犹如鸿沟,但是论起本命神魂之争,那已经踏入了上三境的老家伙竟然比起苏青冥还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所以刚才的碰撞才会如此的摧枯拉朽,真真正正的宛如蝼蚁遇上皓月般璀璨。
苏青冥脸色微白,刚才那一次的碰撞虽然胜利,但是对他此刻的影响还是极大。
善渊拍了拍李淑的肩膀,说道:“带他回道德观歇息,小心一些。”
李淑仿佛才从刚才的那一指震撼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扶苏青冥她倒是不太情愿,整天臭着个脸,和谁欠他好多银子一样,但是自从知道善渊的身份之后,她可不敢随意放肆。
看着苏青冥和李淑两人离开视线尽头,善渊微微摇头。
道言说道:“放心,这件事自然会查的水落石出。”
善渊问道:“若是查到某些不能查的事情?”
道言一愣,说道:“那要看宫里那位陛下的意思。”
善渊淡淡说道:“那也要查,查清楚,查到底。”
语气平淡,但却透露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感觉,道言笑道:“看来你与苏青冥交情很不错。”
善渊摇了摇头,道:“做什么事情,都得要承受代价,天理循环,是天底下最应该的道理,更何况我就这么一个朋友,也是剑宗天剑峰的希望,要是在这里还过得不顺心...”
善渊叹了口气,道:“那我可就对不起观主了。”
“剑宗天剑峰的希望...”
道言仔细斟酌了这五字的含义,呢喃道:“现在剑宗内部都已经严重到这种情况了么。”
善渊摇了摇头,“比这还糟糕得多。”
...
苏青冥在长安城之内竟然受到了暗杀,而那名刺客摆明还带着刻意栽赃相府的嫌疑,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苏青冥在进入长安城之时表面没有引起任何波澜,甚至还在道德观内谋了个看大门的差事,但其实暗地里长安城之内无数势力都已经将这件事摸了个清清楚楚,而如今暗杀一事,则是将表面上的平静彻底打破。
出乎意料,最先发难的并非剑宗或者道德观,而是相府。
当今宰相雷霆震怒,几乎整个朝堂上下都要抖上一抖,不到半日,那名刺客的身份就被查探的清清楚楚。
周颜樵,北境寒洲北冥宗长老,同时也是成名已久的老怪物,数十年前被一位不知名的游侠打成重伤后便再也没有出手过。
周颜樵一系列的人生轨迹都被查的一清二楚,只是很有趣的,一切消息都在周颜樵本身之上停止,而没有往更深处去查。
这里面当然有对方的应对措施极为果断,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但显然也有不愿意查的意思。
周颜樵为何要对苏青冥动手?是受谁的委托?幕后之人又是谁?
张相在府中大堂内,看见昔日学生的那些畏缩神情,寒声道:“别人不敢查,但是我敢,只要陛下没有出声,不管谁都没用,你们担心自己的仕途,无妨,接下来我自己查便是,之所以叫你们来,只是想问问你们,裴问,你来说说看,该怎么查。”
一名而立之年面容稳重身穿大唐官服的男子站了出来,心中微微犹豫,片刻后轻声说道:“虽然从周颜樵那里没有线索,但是苏青冥在案发前天晚上被关于羽林卫的大牢,据我所知并不是老师的意思,而是羽林卫统领哥翰擅自做主的事情...而苏青冥进入相府和离开府中的时间太过于巧妙,对方如此了如指掌,或许可以从这方面查一查。”
话语很隐晦,但是其中的意思却很清楚。
怎么查?当然是查羽林卫统领哥翰。
前天晚上他莫名其妙将苏青冥押入大牢逼其认罪,在外人看来或许只会单纯认为是哥翰太过于功利,想借此事来提高自己的威望,但是在场的这些老狐狸来看,这本来就是很古怪的事情。
道德观早已经派人定夺过此事,你区区一个羽林卫统领,有什么好上蹿下跳的?
在场的众人都在官场上沉浸数十年,自然都想到了这些事,只是却不好说,因为谁都知道,哥翰是老师早年颇为看重的一个学生。
而这次老师召集了大部分的学生,却唯独没有喊那哥翰,他们稍微一动动脑子,就知道为了什么。
张相听见这话,扫视众人,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我很欣慰,虽然你们现在在官场上已经变成了年少时你们口口声声最讨厌的样子,但是最起码脑子还没有腐朽掉,这样就好,一个官贪不可怕,但是要有脑子,要懂得为百姓办事,不然就真的会是个废物,一辈子都是废物。”
在场的十数名官员可谓是大唐六部九卿之中的核心人物,此刻听见这些话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有丝毫不满,皆是满脸的毕恭毕敬。
张相轻声叹了口气,似乎觉得碍眼,说道:“都滚,把哥翰那个混账东西给我叫来。”
所有人陆陆续续向着门外散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羽林卫统领哥翰踏入了相府的大堂。
他望着大堂高坐的那个老人,脸色微白,冷汗不自觉就流遍了全身。
老人喝了一杯茶,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疑惑道:“这些年为了做官,你连修行都顾不上了,你自己看看自己,这么个样子能配的上当年那个年少时便是武夫五重天的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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