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祯在家里住了两日,才回盛家老宅。
没人催她。
她把差事办妥,不出纰漏,老夫人也寻不到她的错处找茬。
况且,老夫人最近有点忐忑,因为姚文洛死了,盛长裕却没找三姨太的麻烦。
三姨太被牵扯进去了。
哪怕老夫人极力辩解,三姨太带着她入夜出行,正好赶上“案发现场”,都解释不清。
老夫人再三暗示宁祯,想要把三姨太摘出去,宁祯没有明确拒绝她、也没答应什么。
宁祯这样吊胃口,老夫人自然对她和颜悦色,跟她搞好关系。
“还不回去吗?”金暖问她,“你不回去的话,咱们上街买樱桃吃。”
宁祯:“樱桃吃了好多,我胃里作酸。”
“你躲什么?你婆婆又说你了?”金暖问。
金暖怀孕了,这些日子恹恹的,食欲不振、精神倦怠,只爱吃些果子,不怎么爱动了。
宁祯陪着她说话:“不躲什么,我婆婆最近脾气好了。”
挨到了第二日晚饭后,宁祯才回了盛家老宅。
盛家要准备过端阳节。
端阳节有个习俗,会接了出嫁的女儿回娘家躲午,宁祯又可以趁机回家小住数日。
一想到此处,宁祯就很开心。
她心情不错,逐渐把那天和盛长裕发生的尴尬事放下了。
家务事忙好,宁祯还要抽空去趟她陪嫁的铺子,给掌柜和小伙计们发节礼。
宁祯上街,偶遇了孟昕良和闻蔚年。
孟昕良手里拎了一包点心,轻松散漫,应该是出来玩的。
闻蔚年依旧白皙英俊、神色倨傲。他瞧见了宁祯,眼神冷:“我上次被人算计”
“还差点连累我。”宁祯接话,“你何时才能警惕,不被算计到?”
闻蔚年气得一梗。
孟昕良打了个圆场,对闻蔚年说:“先去包厢点菜吧,我马上就上来。”
又压低声音,“别说叫自己后悔的话。”
闻蔚年颔首。
他离开,宁祯和孟昕良立在街边。宁祯的副官站在不远处,孟昕良的几名随从在另一边。
他们这厢安静。
“孟爷,上次多谢你了。”宁祯对他说。
孟昕良手里轻轻松松拎着那包点心。
红色油纸包着的,衬托得他手白,骨节分明。
他笑着说:“举手之劳。大总统府托我照顾太子爷,我也不愿意看到他丑闻缠身。不仅仅是帮你,你别有负担。”
宁祯:“你做了好事,也叫人心情愉悦。”
孟昕良笑了笑。
宁祯:“我有个消息,不知算不算好事。我上次去港城,遇到了以前留学时候的一名师兄,他如今在港城的西医院做大夫。”
孟昕良听到“西医”二字,后脊一僵,眼神倏然热切看向宁祯。
他知道宁祯想说谁。
“那位师兄,认识的,他是阿诺姐的同门。他跟我说,他老师前不久来了港城,还提到了阿诺姐。
阿诺姐有意回港城发展,又担心家里父母对她的事干涉,颇为犹豫。当初选择那个专业,阿诺姐对她老师的承诺,是会在老师的诊所工作一段时间。
可能一年半,也可能两年,阿诺姐才能自由择业。到时候她是否搬回港城,说不准。”宁祯道。
孟昕良定定看着她。
一瞬间,他眸色那样惊喜,眼睛里似簇起一团火焰,将他燃烧。
他嘴唇翕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夫家会同意她回来吗?”孟昕良问。
宁祯:“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世事多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不知阿诺姐会怎么选。”
其实说到这里,宁祯感觉自己说多了。
她微微低垂了视线。
孟昕良却盯着她瞧,从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分析她话里密而不透的含义。
半晌,宁祯抬眸回视他:“孟爷,你不去吃饭了?”
孟昕良回神:“是,我要去吃饭了。”
然后把手里的点心递给宁祯,“这个消息对我很重要,多谢你。这种点心很好吃,你尝尝。”
宁祯接过来,笑了笑:“多谢。”
“一转眼,我和阿诺认识十年了。”孟昕良似感慨,又似打探。
宁祯不接茬,只是道:“十年了啊,真快。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
“已经能打野猪了,是个厉害的孩子。”孟昕良说。
宁祯失笑。
那的确是她的功绩之一,她最显赫的战利品。
孟昕良还想要说什么,余光一紧,抬眸朝对街望过去。
宁祯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瞧见对街停靠了一辆汽车。
车窗摇下来,没有挂车窗帘,男人目光投向这边,意味不明。
宁祯:“是督军。孟爷,下次再聊。”
孟昕良点头。
宁祯阔步迈过去,走到了盛长裕的汽车旁边:“督军,好巧遇到了您。”
“聊什么呢?”他问。
“刚巧遇到,随便聊聊。”
“手里拿了什么?”他又问。
宁祯:“孟爷给的点心,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先上车。”
宁祯不太想上车。她还记得上次的尴尬事,有点不自在。不过盛长裕神色如常,宁祯也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点点头。
她走到了另一边,拉开车门坐进去。
她的司机会把汽车开回去,不用宁祯管。
盛长裕去了一家餐厅,是和程柏升约好了随便吃个饭。
他带着宁祯进来,程柏升也不意外。
“买了什么点心?”程柏升问。
宁祯:“孟爷送的,我也不知道。”
她说着话,就把糕点拆开了 。
是菱粉糕。
一家老铺子的,味道不错。宁祯分了出来,给盛长裕和程柏升也尝尝。
盛长裕便问:“我隐约听到你们聊天,说什么十年了。你和他,认识快十年了?”
宁祯:“算吧。”
盛长裕尝了口菱粉糕,噎人。
他觉得上苍有意捉弄人。
苏城这么大的地方,宁州同是军中高官,十年前他却不认识宁祯。
他应该认识的。
应该在一个转角处,看到她。
毕竟,盛长裕很早就认识宁家的儿子们。
如果他遇到过宁祯,他肯定记得。当年的小姑娘,从照片上看得出初具风华,从小就漂亮得很打眼,盛长裕见过就不会忘记。
而孟昕良,与她相识已经十年。他一定见过她打完野猪后光彩照人的笑容。
他们提到十年,孟昕良的表情那般欣喜,眸光似染透了漫天星辰的光,明亮而绚烂;而宁祯,微微垂首时略带一点心酸与羞赧。
是很好的回忆,也是很好的时光。
哪怕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也叫人嫉妒。
“宁祯,你的怀表呢?”盛长裕突然问。
宁祯从口袋里掏出来:“这里。”
盛长裕:“可以送给我吗?”
宁祯诧异:“旧怀表,不太准了”
“能送给我吗?”他固执问。
宁祯:“您不嫌弃的话,那就送给您吧。”
盛长裕放在掌心。
“就当你替我保管了十年。”他突然道。
宁祯:?
程柏升在旁边吃菱粉糕,假装自己不存在。
上次为什么打孟昕良,程柏升已经明白了。
站在程柏升的角度,这缸陈年老醋好酸,挺难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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