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瞻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所以然,他捏了捏鼻梁,缓解着疲劳,对身旁的白家老管事随意问道:“最近除了宋家,其他各家可有什么动静?”
白家管事合上文会名册,探头回道:“回老爷,除了百家那小子外,其他家族并无异动。”
“嗯?”
白凤瞻睁开浑浊的双眼,挑了挑眉:“那小子怎么了?说来听听。”
白家管事道:“听下人们说,那百子桓和他妹妹昨夜就被幽州州府放了回来。”
白凤瞻皱了皱眉,这实在说不上是什么有价值的消息,百家的后代怎么样,和他没关系,至于说百家人勾连夷州营救那刺客,如果那百家来人是百景孝老爷子或者百子桓的父亲,那个阴险的百世骧勾连夷州,白凤瞻是有理由信的,但让他相信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孩子在暗中操纵这一切......
白凤瞻摇了摇头,这种事情没有人会信。
白少寒在下边听到百子桓被放了出来,心中有些不爽,他嘀咕道:“算他们命大。”
“你在说什么?”白凤瞻抬眼正看到白少寒的嘴在动,出声问道。
白少寒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道:“我说那百子桓福大命大,勾结夷州死士前去劫囚都居然没事.”
“谁说的那百家小儿勾连的夷州?”
白少寒抬头好奇道:“不是您当日在堂上说百家有重大嫌疑吗?”
“你脑子里装的是糨糊吗!那百子桓才多大!”
白凤瞻没好气地拍了一下身旁桌子,自己当日说不过是说辞罢了,众世家都当着玩笑听的,哪知自家的弟子居然信了。
白少寒不明就里,心里委屈极了,他不敢顶嘴,随即将怒气撒到了百子桓身上,气愤道:“叔爷,自从我们来这幽州碰见这几个家族叛徒,就没发生过好事情,先是百子桓那条疯狗不由分说和我们厮打,然后那百子烨又在柳家院里闹了一场,紧接着又是礼部侍郎余姚大人遇刺,又是夷州来了刺客......”
“等一下。”
白凤瞻正要出言训斥,听闻此话,突然精神一振,他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白少寒有些畏惧,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了话,让叔爷不快,他低声道:“先是百子桓......”
“说后面!”
“然后那百子烨......”
“停!”
“呵呵,哈哈哈哈哈。”
白凤瞻突然神经质般地笑了起来。
看着自家长辈一惊一乍的,白少寒和其他几位白家子弟对视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家长辈今日在发什么疯。
白凤瞻笑着地挥了挥手,对着众人道:“你们下去吧,下午准备一下,晚间随我一起去赴宴。”
待众年轻子弟下去,白家老管事好奇问道:“老爷何故发笑?”
白凤瞻笑吟吟道:“你曾说昨日夜间,那百子桓和他妹妹被幽州参将亲自送了回来,是确有此事?”
白家管事不解道:“正是,这里面难道有文章?”
“当然!”
白凤瞻竖起三根手指:“你难道忘了百家被抓走的可是三人!”
白家管事也是个人精,瞬间明白了白凤瞻的意思,老人家不可置信地道:“您是说那叫百子烨的百家公子......”
白凤瞻哼了一声:“那百家三人原本是因为有与那潜入幽州的东夷死士勾连的嫌疑,才会被关押,提审过后,孟州府却只放了其中两人,单单留住了那百子烨,说明了什么?”
白家管事咽了咽口水,惊骇道:“您是说最近发生的事与那少年有关?可那少年小小年纪,真有这么大的能耐?”
白凤瞻突然想起了当时训斥白少寒的话,不禁老脸一红,他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
白家管事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旋即低头不再言语。
白凤瞻脸上神色有些不太好看,出声道:“根据我的推测,必是幽州州府连夜审讯百家几人时,那百子烨露出了破绽,被官府查出了端倪,如此看来,礼部侍郎余姚大人遇刺那天,这小子出现在柳家院落里也不是那么简单,哼,我看那柳家也洗不清嫌疑了,说不准就是柳家暗中策划的!啊!”
白凤瞻怪叫一声,他瞪圆了双眼,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那宋诚那么反常,我就说他应该知道什么,他宋家与柳家走那么近,如果柳家参与了此事,他宋家岂能不知?!哈哈哈,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白凤瞻兴奋地低吼了起来,他有种预感,自己要在今晚见证一件大事,一件影响当前世家格局的大事。
白家管事抬眼看着满脸欣喜的白凤瞻,困惑道:“二爷又明白了什么?”
白凤瞻掸掸双腿上的灰尘,潇洒地站了站来,笑呵呵道:“我原本还在担心晚宴上会出什么事,如今看来我等不必忧心了,今日晚宴对其他家族来说或许是件坏事,但对我白家,那是天大的好事啊!”
看着自己管事还有些懵懂的样子,白凤瞻很是满意,他踱步走到庭院中,阴沉的天气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反而让他有种身处幕后的感觉,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让他有些沉醉,白凤瞻感觉自己瞬间年轻了好几十岁,走路时身体都得变轻盈了许多。
白凤瞻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老管事道:“通知下面的孩子,我们白家晚上提前一个时辰去赴宴。”
白家管事呆了呆,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了下来。
白凤瞻心道:“这等好戏,我若不提前进场,占好位置,到时若错过了什么,岂不可惜?”
白凤瞻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柳晚修和宋诚惊慌的样子了,他啧啧地看着天上逐渐渐下沉的阴云,仿佛看到一个黑夜中的怪物,即将把百家、柳家、宋家三家吞噬。
......
在白凤瞻自以为明白整件事情的同时,沈烨这边却犯了难,他现在只能指望孟峰护住自己,他本想将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告知孟峰,但又怕之前在营中看到的一切都是孟峰和薛慕在做戏给自己,来骗取自己的信任,所以沈烨犹豫了好久都没有开口。
孟峰见状,自嘲一笑,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殿下觉得我这幽州如何?”
沈烨回过神来,想着自己来到幽州的所见所闻,道:“我这一路看来,州府大人的幽州确实不错。”
“哪里不错?比上帝都如何?”
沈烨怔了怔,迟疑道:“不遑多让。”
“哈哈哈。”
孟峰开心地笑了起来,开怀道:“能得到太子殿下这一句夸赞,我就算是此刻去地下,也算是对得起先帝了。”
“你......”沈烨担心地看着孟峰。
孟峰看着沈烨的神色,微笑道:“殿下不必紧张,没有保证殿下绝对安全的时候,我是不会死的。”
随即他叹了一口气,道:“我是土生土长的幽州人,在幽州这几十年中,见证了太多的故事,殿下可知二十几年前我刚上任幽州城时,这城里的人们颠沛流离,城内抢劫盗窃杀人等事件是屡禁不止,而城外更是兵荒马乱,尸横遍野,普通百姓别提过上安定的生活,就是能活下去都成了奢望,而现在我幽州外无北狄铁骑威胁,内政无世家大族干预,人们在此安居乐业,各行各业欣欣向荣,人们谈不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我敢保证我这幽州城的犯案率也是整个帝国最低的存在。”
沈烨轻轻道:“幽州能有如此光景,州府大人确实功不可没。”
“功不可没的不只是我,还有与我在一起的幽州众官,还有当年为了推翻宦官集团,而死在战场中的将士。”孟峰道:“殿下能否答应我两件事情?”
“什么事?”沈烨隐约知道孟峰想拜托自己的是什么了。
“如果此次事毕,殿下能否答应在下不要追究幽州众官的责任,众官之中,除了我和执安,其他人什么都不知道,这些都是我从民间选上来的最忠心帝国的人才,很多人都是经历过当年战事的孩子,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们之中没有一点世家印记。”
沈烨淡淡道:“有没有问题,查过才要知道,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轻易冤枉任何一个官员,幽州的官僚体系也不会有变动。”
孟峰没有听出沈烨话中的弦外之音,他躬身道:“谢殿下,老臣感激不尽。”
“说第二件事。”
“倘若殿下安然无恙地回到帝都,日后登基为帝,请殿下介时少动刀兵......”
“你在为你的老师求情?”沈烨打断道。
孟峰还在躬着身子:“臣深知老师和师弟此举已是死罪,臣是为那些九曲的孩子求情,臣请求望殿下到时杀心不要太重。”
沈烨静静地看着孟峰,目光愈加柔和,他回道:“我答应你,你起来吧。”
“臣还有个不情之请。”孟峰依旧没有直起身来。
沈烨听闻皱了皱眉头。
“请殿下实现老臣一个小小的愿望。”孟峰微微抬头看着沈烨,声音莫名地有些发颤,不是那种恐惧,而是略带激动的那种颤抖。
沈烨心中好奇,看向孟峰,发现孟峰双眼满是兴奋和期待之色,他的神情像极了一个即将尝试恶作剧的孩子。
二人身后的天空,阴云在缓缓下坠,仿佛也想听听孟峰口中那小小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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