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的客厅,说不上豪华,但是却很气派,充满着浓郁的古朴气息。一正两副三扇门敞开着,雕花镂空的门和窗,整齐的桌案茶几和太师椅,门正对的墙上的巨幅“义”字画,浓墨重彩的山水屏风,青石的地面纤尘不染。
此时,主位上坐着一位面色古铜的老人,眼角眉梢有着工于心计的痕迹,一身藏蓝色员外袍给人一种沉稳、精明的感觉。
他的茶几上,放着一碗茶,茶碗旁边放着一个打开的锦囊,锦囊上面放着一块颜色古朴的玉佩,只是玉佩明显是一半的样子。老人目光没有离开过玉佩,直到林福和林家公子在管家陈平的带领下走进来,他才缓缓的把视线移向来人。
陈平先是躬身向坐着的老人回话道:“老爷,林少爷和林管家到了。”然后又转向林凡二人,用低低的声音继续说道,“二位,我们大老爷有事外出未归,这位是我们的二老爷,有什么事情您们慢慢聊,小人先告退了。”说着陈平躬身退出客厅,并将门从外面带上,客厅内就只剩下陈员外和林家主仆二人。
林福站在少年身后,双膝跪地,口中说道:“林福给陈老爷请安。”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这时陈员外有些低沉的声音才想起:“林福啊,起来吧。”
林福起身,仍旧站在少年身后,恭敬的说道:“陈老爷,这是我家林少爷。”
唤作林少爷的少年向前一步,也倒身下拜,口中朗声道:“晚辈林凡,给陈世伯见礼。”结结实实受了林凡一礼后,陈员外欠身离座,伸手将林凡搀扶起来,口中说道:“林贤侄免礼。让我瞧瞧。”
围着林凡转了一个圈,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不住点头道:“不错,不错,果然一表人才,不愧是林兄的孩子,刚这么大就有了林兄的正气,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啊。来来,坐,看茶。”
返身回到座位上,林凡也落座,老管家林福站在林凡身后,这时候有丫环献上茶,等下人退下,被唤做陈员外的老人才继续道:“贤侄啊,你父亲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们派人赶过去的时候,林家人说贤侄已经失踪,下落不明,后来多方寻找,也毫无消息,不想今日贤侄却突然出现了,看到贤侄无恙,我也就放心了,林兄在九泉之下想必也能安心了。”说罢,用袍袖沾了沾眼角,几滴老泪滚滚欲出。
林凡也是一阵黯然,有些哽咽道:“世伯费心了。当初家母生我小产,不久后便殡天了,家父忧郁过度,不久也抑郁而亡,几位家叔争夺家产,我父一脉便破落了,多亏了老忠仆林福,带我逃出林家,不然我恐怕也不在了。如今我虽已长大,但是林家却是不能回了,后来听林福说起陈林两家的渊源,所以小侄厚颜前来投奔,还望陈世伯收留一二。”说到苦处,泪流满面。
“哎!”陈员外叹了口气,“苦了贤侄了。放心,这里就是你家,以后只管安心住下,一应事宜世伯替你安排。”
“多谢世伯!”林凡起身再次躬身见礼。
“呵呵,贤侄一路劳累了,我已安排了住处,贤侄先去歇息,来日方长,我二人再叙旧。”
“是。”林凡恭敬的答道。
“来人啊,带林贤侄去休息。”陈管家从门外应声而入。
林凡起身,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目光看向桌案上的锦囊和玉佩,陈员外笑了笑,将玉佩放入锦囊中,将锦囊系好,然后起身交给林凡,拍了拍林凡的肩膀,道:“好生休息。”
“多谢世伯,晚辈先告退了。”小心收好锦囊,转身随着陈平走出客厅,老管家林福尾随其后,一行三人消失在月亮门处。
陈员外并未离去,而是转身重新坐回座位,端起茶碗,轻轻的喝了一口茶,然后向着空无一物的屏风处淡淡的说道:“哎,该来的还是来了。”似是自言自语。
不过话音落下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昨日因今日果,又怎知今日果不是明日因?事情发展虽然不如你想象,但说不定此子可以为你带来新的转机。”
“但愿如此吧。”陈员外这才又叹了口气,离开客厅,那个声音也再未响起。
一处别致的小院门口,站着三个人,他们便是陈平和林家主仆。
陈平指着这处院落说道:“林少爷,这处别院曾是我家二少爷的住处,不过二少爷自从问道之后,少有回家,所以一直空着,却是经常有人打扫,如今虽说陈府屋舍众多,但是比这里好的却是不多,故此老爷将此处指给林少爷居住,实是将少爷您当做自己的公子对待。”
“如此多谢陈世伯了。”
“请。”陈平恭声道,并且轻轻将院门推开。
看了一眼院门上“望槐居”三个大字的牌匾,林凡缓步进到小院里。迎面吹来一阵清风,令林凡精神一阵,抬头望去,却原来是院中的一株巨大槐树,此时正是槐花满枝头,浓浓的槐花香气阵阵传来,却并不让人厌恶,反而使人心旷神怡。
槐树下是一排花架,花架上排了三排花,居然都是些向阳花。花架旁边有并排三个大缸,缸中一望而知不是养的荷花,原本以为里面必是鱼,却不想上前仔细看后才发现里面居然养了三缸的龟,每一只约有海碗大小,有几只居然趴在缸内的石山上晒太阳。
槐树的另外一面有一张石桌,石凳只有两尊,看来这个二少爷是喜欢安静的人,这石桌石凳怕是只为自己准备的。
这时候陈总管躬身告辞,只留下主仆二人。老仆林福从正屋到厢房,又把里里外外的花花草草都看了一遍,然后向林凡点了点头,这时候林凡才走进正房。
正房虽然只有三间,但是面积却不小,中间一间是客厅,左侧是卧室,右侧是书房。客厅布置很简单,墙上挂了几幅字画,一看并非出自名家,反而到像是二少爷所书。简单的几把椅子一张八仙桌,桌上放了一把青花的茶壶和两只青花配套的茶杯,简单的布置,却有不凡的感觉。
简单的收拾过后,主仆二人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转眼就是半个月过去了,期间陈老爷来看望过林凡,并且每日都着下人邀请林凡到餐厅用餐,起初林凡倒也不好拒绝,但是餐厅用饭的都是陈府的一应管事之人,陈府的各个少爷小姐都是在自己的住处自己吃自己的,所以后来林凡便告罪,不再前往,陈老爷邀了几次,便也不再勉强,于是,每日里林凡就只是在自己的小院里读书作画,吃饭睡觉,少有出去,俨然一副闭门过自己的小日子的样子。
这一日晚间时候,吃过晚饭,林凡照例在书房看书,林福有些蹒跚的从屋外走了进来。
看到林福的到来,林凡赶紧放下书,起身过来搀扶,口中唤道:“干爹,快坐下来歇会吧。”说着,将林福搀到椅子上坐下,自己则站在林福的面前。
林福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少爷,眼睛里开始转着泪花。
林凡有些不之所措,焦急的问道“干爹,您这是怎么了?”
老人用衣袖拭了拭眼角的泪水,伸手拉过林凡的手,道:“凡儿啊,干爹可能不能再陪你了。”
听到林福如此说,林凡有些慌了神,急促的道:“干爹,您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是凡儿做错了什么事情么?您说,凡儿一定改,您可千万不要离开凡儿啊,凡儿就只有您一个亲人了啊。”说罢,声泪俱下。
老人站起身来,摸着少年的头发,有些难过的说道:“凡儿,干爹也不愿意离开你啊,只是我恐怕不久于人世了,所以以后的路还要你自己走下去啊。”
“怎么会这样,您骗孩儿的吧,您身体虽然一向不好,可是怎么会死呢?”
老人笑了笑,淡淡的说道:“傻孩子,人总会死的,我也总有要离开你的一天,只是这一天来的太快了,我还没有看着你长大成人,有负你爹的托付啊。”说着,老人将少年扶坐在椅子上,自己则在少年的对面席地而坐,落寞的表情难以言表。
少年看到老人坐在地上,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老人身边,盘膝坐了下来。
老人望了望少年那伤心的表情,老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孩子,我时日已经不多了,所以有许多话想跟你说。”
少年没有打断老人的话,只是默默的坐在那里,等着听老人接下来的话。
老人静了好一阵,才叹了口气,说道:“凡儿啊,这话说来话长,我就从我如何来林府说起吧。大概二十年前的一个夜里,我被仇家追赶,险些命丧黄泉,侥幸脱身后,也是伤重即亡,这个时候正好你父亲路过,见我气若游丝但并未死去,于是让家人将我抬回林府,并且将贵重的千年人参给我服下,这才救下我一条命,从此我便作为林府的仆人住了下来。其实干爹我不是凡人,我是一名散修。”
“散修?神仙?”
“恩,差不多吧。”老人眼里有了神采,“凡儿啊,还记得小时候,干爹给你讲的长命百岁的神仙和会飞天遁地的神仙么,其实那些都是修真之人,‘神仙’只不过是世人给他们的称号罢了。”
“那您也能飞天?”
“暂时还不行,所谓飞天就是御气飞行,只有元婴境界以上才能做到。但是我也能御剑飞行,只要修炼达到筑基境界,便能通过利用外物,飞天遁地。”
“那您为何还留在林府啊,我们只是一介商人而已。”
“孩子,你听我慢慢说。”顿了一顿,老人接着说,“我不走是因为一来,你父亲救了我的命,我们修真之人讲究因果,所以我是要报恩的。再者,我伤重虽然有千年人参活命,但是一身修为却也废去十之七八,一直不曾恢复。”
“那您既然是神仙,就算修为不复从前,也不会死的,对不对?”孩子开始高兴起来。
“我还是会死的,不光是我,所有的修真之人,除非达到与天地同寿的境界,不然死亡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这还是正常情况,修真界弱肉强食,修真之人往往都死于非命,真正不死,谈何容易。”
“那我再去求千年人参,想来陈府应该会有,您吃了就不会死了!”
“傻孩子!”老人满眼的温柔,嘴角也露出了笑意,“生老病死,命中注定,即便修真逆天改命,却仍有天道束缚,想打破天道,何其不易啊。”
话音一转,老人道:“孩子,干爹的出身你只要知晓就行了,接下来的话你要认真听。”
“是,孩儿一定谨记。”少年庄重的点着头,将疑问咽了下去。
“其实,我是不主张你来陈家的,只是这是你父亲临终的交待,希望你能和陈家小姐完婚,光耀林家。”
“什么,完婚?不是投亲么?”
“自然是投亲啊,你的岳父老泰山自然是亲戚啊,只是不想是林家败落的时候。”老人一叹,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干爹,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么?”
“说吧,孩子。”
“其实刚才我就想问了,您既然是神仙,那为何我叔父们抢我家家产时您不出手惩戒他们,给孩儿做主。”
“这...其中的事情并不是你能想象的。我乃是修真之人,修真之人是不能随便参与世俗界的事情的,不然会有修真联盟的人出手惩戒的。不过我当时还是出手阻拦,并对其进行了威吓,可结果不知从哪里来了几名修真之人,一番交手后,我旧伤复发,所以只能带着你逃了出来,这些年躲躲闪闪,身体已经不堪重负,只求把你平安托付给陈家,我便心满意足了。”
“啊,孩儿不知,错怪了干爹,是孩子的错,请干爹责罚。”
“唉,你哪里有错,你父亲是知道我的出身的,所以让你拜我为义父,实指望我能照顾你一生一世平安。我也曾想将我的修真法门传授于你,可是你的父亲坚决阻止,说希望你一辈子只做一介凡人,顺应天命就好,并让我发下重誓,所以我虽然为你炼肌煅骨,但是也只能保你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而已。”
“孩儿谢过干爹。”
“跟干爹还客气什么!”老人仿佛很高兴,捋了捋三绺长髯,继续道,“你一打岔,就把当要的事情忘了。据我这几天探查,这个陈府居然有修真之人,境界和我不相上下,都已经步入筑基初期,你我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已被他探查到,所以以后行事一定要谨慎,好在我一路上早将自己的修为隐藏了起来,估计他并未发现我也是修真之人,少了不少麻烦,但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倍加小心,要知道,凡人对于修真之人来说,无异于蝼蚁之辈。再有,这个陈员外并不是你的岳父陈鑫,他是陈鑫的二弟陈钊。陈鑫族长有事外出去了安平郡,大概需要半年左右才会回来。这个陈钊一看便知是个工于心计的人,你以后也要多加小心。”
“孩儿谨记。干爹你要去哪里,孩儿跟您一起去。”
“傻孩子,干爹不去哪里,干爹马上就要道消兵解,总不能死在陈府吧,那样会给你添不少麻烦的,我打算明天就离开,找个没人的地方留下衣钵,我虽是个散修,也希望我的功法后继有人。唉,要是你爹让你跟我学道就好了,你天生就有灵根,虽然不是很好,但是只要刻苦潜修,活个三五百年却是很容易的,可惜了。”
林凡一边抹眼泪,一边不死心的道:“干爹,既然您是仙人,总有办法不死的吧,您想想办法,就算万难,孩儿也一定想办法帮您完成。”
老人欣慰的摸了摸少年的头,抬起头看了看已经快要燃尽的蜡烛,喃喃的道:“我也舍不得抛下你。你父母过世早,这些年我与你人前主仆相称,私下里父子相待,感情之深恐怕比你父母也不差多少。”顿了顿,老人陷入了思索,好久才道:“确实有一个方法可以让我‘不死’,此法是我从***书中看到的,但是此法有些凶险,且我也没有把握成功,万一失败的话,轻则我身死道消,重则你我谁都不能幸免。当然,若然成功,倒是可保我一命,将来也许有重生的一刻。”
“干爹您快讲,到底是什么方法,只要能让干爹不死,就算要了孩儿的命也在所不惜。”少年焦急的道,满眼里充满殷切的期望以及坚定的决意。
老人看在眼里,无比欣慰的道,“既然如此,那你就陪为父跟老天赌一赌吧,为父也希望能在你身边照顾你一生一世。”
“干爹快说吧,若有一丝希望,孩儿什么也愿意尝试。”
“好,那我们先研究一下这个方法吧。”老人站起身,少年也马上起身,搀扶着老人,向卧室的床榻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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