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溪斋那道小门,为了效仿潭州,用的是竹门,经过京都的干燥寒冷,已经变得格外脆弱,谢舟往外一挤,门框顿时啪啪两声,出现了锋利的尖端,把他一件新衣裳勾破了。笔神阁 bishenge.com
宋绘月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庆幸自己足够的窄,顺利挤了出去。
谢舟捏着衣裳垂头丧气:「你嫂子又要揍我了。」
竹溪斋里再次传来可怕的声音:「谢八!谢狗八!别让老夫碰到你,否则你这张嘴可就保不住啦!」
之后还发出了几声「桀桀」的笑声,足够的邪恶。
谢舟顿时不纠结自己的衣裳,拉着宋绘月就跑,觉得跑哪里都不安全,一路跑进了晋王的书房,小内侍一开门,他就拉着宋绘月连滚带爬的进去,窝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这个吴叶明,可怕。」
他给宋绘月比划了一下长度:「针有这么长,你信不信他能一下就把我扎死,只要他想。」
他比划的长度,比晋王比划的还长上一大截。
门外进来一个小内侍,手里拿着一篓子银炭和银箸,谢舟接在手中:「我来,倒茶来,一碗要咸茶。」
内侍赶紧退出去办。
谢舟打开铜火盆的盖,用银箸轻轻拨开火堆,里面堆着通红的炭,又轻巧添上许多的银炭,盖上铜盖:「等茶来了,我再给你说吴叶明的事——就是给清辉扎针的老家伙。」
咸茶还未到,晋王便已经到了。
晋王平日窝在王府,已经觉得清冷寂寞,如今宋绘月来了,他发现并非是王府清冷,而是他离不得宋绘月,凡是没有宋绘月的地方,都是冷冷清清的,凡是有宋绘月的地方,连谢舟那张狗嘴都变成了热闹。
「王爷。」谢舟连忙站起来,暂时的不提老东西,宋绘月也站了起来,笑着要和谢舟一起行礼,晋王大步上前,扶了宋绘月一把。
「在家里不要多礼,」晋王自己在主位上坐下,「坐,黄庭,早饭摆这里。」
随后他看向谢舟:「小八,你吃过了吧。」
谢舟很不客气地围着桌子坐下,装作听不懂晋王的弦外之音:「没有,出门的时候,就喝了口热茶。」
他看向宋绘月:「月姐儿,咱们好长时间没有一起吃饭了,今天哥哥好好招待你。」
晋王腹诽:「借我的花,献这尊佛,你还挺理直气壮。」
早饭摆的很快,黄摆好之后,黄庭领着内侍依次退下,自己守在门外。
桌上早饭分量不大,然而花样繁多,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宋绘月见有醪糟冲蛋,便有了胃口,还没动作,晋王就已经起身舀了一碗,还没来得及搁下,谢舟就已经从他手里接了过去:「王爷,怎么能让您动手。」
晋王空着手,冷眼瞧着谢舟把醪糟碗放到宋绘月面前:「月姐儿,我知道你爱吃这个,定州没有吧,是不是好长时间没吃过了,快吃,凉了酒气重。」
宋绘月接在手里:「谢谢八哥。」
「舟哥,」谢舟笑眯眯的,看晋王把手伸向薄卷,立刻夹起来一个,放道宋绘月面前的碟子里,「山海兜,里面的笋都是新鲜的,你爱吃笋,多吃。」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晋王逐渐发青,敢怒不敢言的脸暗暗偷笑。
在晋王跟前受的委屈,总算是还了一些回去。
他很有分寸的停下动作,安安分分端着碗吃自己的馄饨。
晋王的花全让谢舟给献完了,心里气的要把谢舟扒皮抽筋,然而面上分毫不显,让宋绘月每样都尝尝,自己端了一碗鸡汤面,慢条斯理的吃。
宋绘月吃了半碗醪糟,问谢舟:「舟哥,这大夫怎么肯跟你出来的?」
谢舟放下碗,神秘道:「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肯出诊了吗?」
宋绘月想了想:「年事已高?」
「年事高,但是精神矍铄,老当益壮,」谢舟嘿嘿一笑,「还是个老不要脸的东西。」
他压低了声音:「他喜欢年轻貌美的小娘子彻夜……」
「咳!」晋王清了清嗓子。
谢舟立刻改口:「彻夜谈天说地,觉得自己所剩的光阴不多,出诊浪费他的时间,别人都还以为他是德高望重。」
他又嘿嘿两声,很是得意:「我跟了他好几天,爬窗爬墙的,总算是抓了他的把柄,第二条就让他上了小报,他叫吴叶明,我就写吴花暗,洋洋洒洒写了三天,他憋不住,自己来找了我。」
「难怪他这么恨你,,」宋绘月笑道,「让你这么一写,他险些晚节不保。」
谢舟点头:「正是如此。」
他又讲老大夫十分的记仇,一路上多次试图给他扎针,都让他躲避过去。
老大夫虽是个老不要脸的人物,但是确实对得起自己「杏林圣手」的名声,见到宋清辉当天,就摆出一排长针,在宋清辉脑袋上细细施展,扎个不休。
祖大夫看了他扎针的功夫,都暗暗称道,还和吴老大夫喝了几杯。
说完老大夫,谢舟夹着油炸鬼感慨:「咱们多久没在一起吃饭了?」
宋绘月道:「两年了吧。」
晋王给宋绘月递了个葱油饼:「两年零五个月。」
谢舟没再搭话,而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油炸鬼,并且悄无声息起了身,出去和黄庭要蜜糖蘸着蒸卷吃。
晋王不去管谢舟来去,无声的将吃食搬运到宋绘月面前,端起一碗鱼米糷,他挑起来搅拌一番,随后又送到了宋绘月面前。
「都尝尝,」他痴痴地望着宋绘月,知道得不到回应,也不曾绝望,「添了个潭州来的厨子,你应该喜欢。」
鱼米糷还是滚烫的,宋绘月尝了一口:「喜欢,确实是潭州那个味道。」
她吃了半碗,摆手道:「吃饱了,不知道大夫扎完针了没有,我想去看看清辉。」
晋王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这时候,还不到五更,天依旧是没亮,王府的灯火却依次亮了起来,把每一条路都照亮。
晋王的影子和宋绘月的影子都在地上拉的老长,宋绘月忽然道:「王爷,您比从前憔悴了许多。」
晋王一愣,苦笑道:「是。」
定州打了胜仗之后,今上越发的自傲,以为自己圣明无过,想要在朝堂上乾纲独断,又没有这个本事,常常弄巧成拙,劳民伤财的主意更是数不胜数,全都要他去善后,他确实是憔悴了。
再加上自己作贱,越发形销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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