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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她就在那暗处静静地等待。
这么漂亮的一座玻璃花房,那些深夜前来道贺的夫人小娘子,怎么着也会来游一游的。
花园里有好几扇门,下人来来回回的走动,一会儿从这个门钻了出来,一会儿从那个门探出了头,十分的忙碌。
很快就有老妈子跑了过来,高声让人把茶摆到花园里来,茶点刚刚摆好,女眷们蜂拥而入,各个打扮的珠光宝气,姹紫嫣红,以至于宋绘月那一脑袋茶花都逊色了。
宋绘月不动声色地从暗处走了出去,十分自然的坠上了队伍的尾巴,闲庭信步地好像她也是来看五彩玻璃房的。
跟着走了两步,她回头张望一眼,随后便好像遗忘了什么似的从花园里走了出去。
路过垂花门时,一把绣着仙鹤的团扇落在石凳上,她上前拾起,遮住口鼻,如同一位真正的大家闺秀,款款地往后院走去。
她和大家闺秀的区别大约就是气味不同,团扇是香的,她不香,反而因为挑鸡蛋出了一身淋漓的大汗,不臭就不错了。
后院不大,但是情形复杂,张相爷成了家的大儿子和儿媳住一个院子,两个孙女住一个院子,张夫人又是一个院子,最后张旭樘还要占一个院子。
这四个院子看似是门户独立,然而道路纵横交错,蜘蛛网一般连接在一起,走在这里面的人若是没人带路,不出片刻就会搞不清楚自己要往里去。
宋绘月先路过了张夫人的院落。
里面全是女眷,女眷们通通是山呼海啸一般的喜气洋洋,每个人都在说、在笑,无数张嘴巴一开一合,发出令人发指的噪音。
忽然,不知是谁说了句笑话,引得大家前仰后合的大笑起来,宋绘月就在这一串笑声中掩面而过,继续往在这盘丝洞里寻找。
她一直是掩面行走,而来来往往的仆妇也只当她是前来道喜的贵客,兴许是要去探望刚生了金贵嫡孙的张娘子。
也有人猜测她是走错了路,可是又都有要事在身,不便停下来询问,就由着宋绘月去了。
而宋绘月看似闲庭信步,眼睛却没闲着,一直在张望,忽然见一群仆役簇拥着两个人从前院进来,她连忙避开,躲到廊柱后头去了。
进来的人是张相爷和张家大爷,在众仆役之间面目显得模糊不清,宋绘月匆匆一瞥,只感觉张相爷和张旭樘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两张脸。
只是张旭樘年轻胡闹,带着一丝病态,是个病弱的美男子,而张相爷人到中年,历经千帆,越发的端庄持重,风骨极佳。
张家大爷的面孔还掺杂了张夫人的面孔,张旭樘则完全没有,他仿佛是张相爷亲自上阵生出来的,连单眼皮都共用了同一款。
宋绘月盯着这位老版的张旭樘,眼睛盯出了火星子,脚步却开始后退。
张相爷这样的人物,真正的老奸巨猾,她不敢乱来。
她要伴着一群正要告辞的女眷撤退出去。
这一大群人也是好几家组成,你我之间全都不太熟悉,正适合宋绘月浑水摸鱼的离开。
她照旧是面不改色的混进了队伍,那后头窃窃私语的两位小娘子扭头看了她一眼,觉得她面生,再看打扮,也并非十分的富贵,便都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好像是窦家的……窦岫智的妹子……”
“私奔的那个窦岫智?”
“嗯。”
宋绘月闷不吭声地听着,就在即将走出去的实话,她忽然听到不远处的花木里传来一声细微的叫声“眯眯。”
她猛地停住脚步,往花木从中看去。
高大的茶花树没有任何晃动,刚才那叫唤的声音没了。
宋绘月停住脚步,眼看着前方的女眷们都已经要进花园,从花园小道里入角门,她再不走,就有些打眼了。
而且走的越早的,就越是和张家不熟,留的越晚的,就越是和张家关系亲密,她想要夹杂在其中混出去,就危险多了。
最终她还是迈开脚步,往茶花从走了过去。
她小心翼翼分开花枝,探身去看,花丛里什么都没有,连根猫毛都没看见。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人前来,她干脆一头从花丛穿了过去。
花丛的另一面冷清的不可思议。
那边喜气洋洋,连今上都赏赐了浴儿包子,这里却是丝毫不曾受到喜报的感染,不仅安静,连下人都没看到一个。
眼前是一条小路,道路两旁除了这分界用的山茶花,便再没有花草,就这么空旷的一直延伸到院门。
院门半开,里面也和外面一样荒芜,仿佛这里是张家的冷宫,里面住了一位罪大恶极之人。
宋绘月想找一个阴影躲藏自己都找不到。
太安静了。
喧嚣声都仿佛是从天边传来的,风声鹤唳,贴着耳朵吹过去,划过眼前的不知道是雪片还是沙土,呼啸着钻进了这间寂静的院子里。
半敞开的门成了半张开的嘴,藏了满肚子的魑魅魍魉。
宋绘月感觉到了危险,往后退了两步,紧贴着墙根,一颗心往下沉,却没有继续再退。
她低声呼唤“清辉。”
刚才那一声叫猫的声音,她怀疑自己听到了清辉的声音,只是一声过后就没有了,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清辉两个字随风而去,无人回应。
之后此处又静了下来,静的很诡异,让宋绘月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听到了血从耳边流过发出的轰鸣,抬起腿往前走的时候,甚至听到了骨头在响。
这些声音震的她心惊肉跳,因为她知道自己每往前走一步,那危险就多几分。
没有靠近院门口,她再次低声呼唤“清辉。”
这回院子里有了回应,是宋清辉疑惑的声音“姐姐?”
清辉!
宋绘月脚下生风似的往前奔去,从那扇没有关严实的门里钻进去,她真的看到清辉了!
清辉穿着一身厚厚的长夹棉袍子,一张脸脏兮兮的,瘦的下巴都尖了,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瘦弱的小猫,正坐在门槛上往外瞧。
身上也不干净,满是尘土,头发乱七八糟地往下垂,一直垂到胸前,脖子下方凸起细竹竿似的两根骨头,瘦的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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