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高利历2123年,大明正安三年。道友阁 m.daoyouge.com
四月十一日。
阴。
河间府学,悦心茶楼。
三层的食堂小楼,数百平方米的面积。
原本用于学生读书会的公共餐厅,此刻则是用作教职工阐述内心世界的演讲舞台。
身穿燕尾服,头发花白的音乐系老教授,在结束自己风趣的内心历程后,用自己心爱的小提琴,演奏了莫扎特的亡灵序曲,然后宛若十七世纪优雅而谦卑的绅士,款款欠身。
“在我看来人生不过就是一场追逐梦想的幻梦,只要奋斗去做好自己应尽之事,这场梦即便并不圆满,却也问心无愧,这就是我成为教师的故事,谢谢大家。”
高雅艺术与现实生活的完美结合,再没有比这更动人的了,堂下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一位下台,另一位上台,红地毯通向观众席。
府学三年级新闻传播学院的学长,身穿华丽的西装来到前台。
帅气的眼睛不时与台下的学妹接触,笑了笑,接着看了名单,开始介绍接下来登场的教职工。
一时小声喧闹立刻变得安静起来。
“我们有些同学可能知道,多年之前,帝京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少年棋王,凭借其高超的棋艺闻名世界,那是帝国围棋最受人瞩目的时光,被称为围棋的黄金时代,十数位世界级棋道大师在帝国最高塔,麒麟苑展开为期三个月的空中十番棋,虽然这名少年最终未能晋级决赛,其精湛的棋力,出色的判断,优雅的举止,都得到了观众的认同,被称之为堪为大将之选的奇才,与如今的天下第一大国手徐云,以及当时尚未登基的已故天子陛下并列为棋界三大英杰。后来,此人销声匿迹,许多棋界友人都引以为憾,以为棋界痛失英才。”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这位少年没有因失败而气馁,只是用另一种新的方式开启自己的生活,作为一名儒生而非棋士,重新出现在世人的眼前。他跟随言三古大师,数十年走遍帝国河山,合著了著名思想文集《天命录》,并开启了以风起云涌的大漠故事为根底的畅销长篇小说,天风系列。后来,我们尊敬的校长有幸请到了这位著名的文学家,小说家担任我们的国学教授,为我们传授他宝贵的人生经验。”
“下面我们有请文学院正教授,夏秉烛先生。”
哗啦啦啦啦啦,台下再一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聚光灯打向红地毯的尽头。
一位五十岁上下身的中年儒士,瘦长身材,身披鹤氅,如书中长者,一步一步走上前台。
夏秉烛说道:“谢谢主持人同学谈起我过去的人生,说起来这三十多年,我一直都在旅行的路上,虽然偶尔会想起一些过往前尘,都要说真正系统地,从头到尾的整理人生的记忆,我这还是第一回。”
“大家了解我的事情,大概只限于我的前半生。”
“已故天子陛下,棋道大师,我的好友,点睛先生,其生前曾经出过一本《帝王棋话》的自传,这部自传后来被拍摄成电影,电视剧,可算是畅销经典。棋王这个形象,比起你们眼前我这个糟老头子,也许20年电影版由影星张天路饰演的十六岁到十九岁的棋王,会有更深刻的印象。但要让我说几十年前,我和张天路相比,谁更帅,我一定会给自己投一票。”
台下响起一阵笑声。
夏秉烛挑了挑眉毛,面露微笑,用幽默的语气说道:“后台的同学,请打开投影仪。”
喀,一幅巨大的黑白照片,映在雪白的幕布上。
那是一间棋室,有两名少年正在对弈。
十九岁的清秀青年,一丝不苟端坐在棋室内,其内心的坚毅果敢冷静,都可以从宛若艺术家雕刻的眼睛中看出。而他的对面白白胖胖的少年,虽是托着下巴,信手拿起棋子,一脸恬淡闲适,但稍微懂得一些围棋的人都能看出,白子已经把黑子逼上绝路。
夏秉烛指着照片,笑了笑,显得颇为有趣,“大家也看到了,这个看起来瘦瘦的但是很精神的就是我,至于另一个比我小三岁,就是棋圣徐云,徐云很胖,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毕竟是名人嘛,应酬多一点,肚子也越来越大,虽然我离开了棋坛,但我们一个月都会通一次电话,偶尔会爬一爬华山,登一登泰山。”
说道这里,台下的同学都露出的羡慕的目光。
“这是我们当时在帝京友朋棋社的照片。”
“那时候,我们青春,热情,对新鲜事物都抱有好奇和研究的想法,对棋道一直是孜孜不倦,志同道合,同甘共苦。麒麟苑大赛之前,要拿到预赛的参赛资格,必须至少有六段以上的实力,我,点睛,徐云,我们没日没夜地就像苦读的书生一样,每日磨练棋艺。你们也一定很想听这样的故事。”
夏秉烛叫后台的学生更换幻灯照片。
从幼时出身名门世家住在繁华的京城,到儿时跟随母亲住在河间府老家的乡下,再到后来十五岁考上府学与母亲合影,十六岁以棋士出道在棋社合影,二十岁成为棋王手中拿着巨额奖金。
一张张切换,好似人生的走马灯,对比眼前这个精神的中年人,令人沉默又唏嘘。
“诚如你们所见到的这些照片,在二十岁之前,我的人生就像是直角坐标系上斜率四十五度的直线方程,一国宰相,大企业家,棋圣,影星,这些都是我人生中的一段影子,是方程式中的一部分,是我不断上升的一部分,你们这些和当时的我同岁的青年,一定很想知道这个函数式的奥秘吧。”
听到成功者要分享自己的经验,所有的学生,无论男女都伸长了脖子。
然而夏秉烛却摇了摇头,“这也许是个很动听的故事,但是,今天我并不想讲成功的故事。”
夏秉烛走下台阶,站在前排一名学生的面前,两只手合起来收进袖子。
“并非是因为我吝啬于自己的成功,不想为大家分享经验,而是这样的故事实在太多了,值得模仿和学习的范例其实根本不差我这一个。”
“而比起学习成功的经验,我更倾向于学习承担痛苦的经验。”
“因为承担痛苦,会让我们坚强。”
说罢,夏秉烛回到台上。
屏幕中央的照片变成彩色,画面上站着三个人,一名中年儒士,身边有两个孩子。
背景是河间府城东名觉寺二十二号的老宅。
宋式山居的古朴构造,庭院中有池塘,假山,碎裂的佛像堆在池塘内外,到处都是。
里面的夏秉烛和眼前的相比,年轻了十岁,但少了开朗。
两个孩子,一个看上去十多岁,大概是上了中学或府学,另一个只有几岁。
一家三口住在这里,显得十分拮据。
“十年前,我最敬爱的兄长去世,我收养了他的两个孩子。”
夏秉烛指着自己。
“这是我人生最困难的一段时期,瞧,我的脸,为了隐藏内心的悲苦,恨不得变成冰冷的石块。”
“即使如今回忆起来,心还在隐隐作痛。”
“承担痛苦,逐渐成长是人生重要的课题。”
“而今天,我想向大家分享的,正是我人生的这段历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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