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未落,谢贻寇带着数个捕快跑了趟青子巷。一笔阁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说果然在善堂外看到了吊着嗓子吱哇乱叫的吴待发几人。那几人都是吃过板子的,一看到捕快就像耗子见了猫,抱着头四处乱窜,恨不得长出飞毛腿。
谢贻寇面露冷笑,和善堂里前来开门的某个霞青山的弟兄打了个照面。那人看到谢贻寇时眼睛一亮,可看周围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只能遗憾。
不消片刻,谢贻寇领着垂头丧气的一溜“耗子”回衙门复命。
另一边,曾夫子行动迅速,在温折桑二人走后立马去了方宅。谢贻寇在回衙门的路上,正巧碰见了回桃李学堂的曾夫子,二人交谈了几句,各自心里都有了底。
吴待发一伙人都是“二进宫”的,一路上蔫头耷脑,却没见个求饶的。
江未晞看到他们到了衙门,凑到谢贻寇跟前道“都想着蹲大牢吃白食呢?”
几个人蹲在角落不吭声,江未晞也不一定要听他们说话,他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说“可怜啊,趁着还能吃几天白食就多吃点,以后就没机会了。”
以后去修建学堂,只要出了力就不算吃白食。
吴待发几人却听得瑟瑟发抖,满以为是他们做得太过火,惹恼了县令。县令一怒,就要收了他们的烂命!
顿时,他们一个个安静如鸡,缩着脖子大气也不敢出。他们都想等温折桑露面,再怎么说也能叫两声冤屈不是?然而温折桑却压根儿不在乎这几人,到他们被下狱,连温折桑的影子都没见着。
另一边,且不说曾夫子是如何说动方夫子的,第二日,桃李学堂的学子们就多了一位学识渊博的夫子。
曾夫子肩上的担子被分了去,难得有了空闲。心情大好,更觉得百病沉珂的身体变得无比轻松。
县里一些曾经的夫子得到消息也蠢蠢欲动,只是大部分畏惧卫老爷,没敢表态。桃李学堂就在各方诡异的平衡中继续开办。
仅仅一日的功夫,县中富户们果然都知道了温折桑要扶持私户的事。他们起先慌乱了一阵,随即在尚老爷笃定不会让温折桑如愿的保证下,慌乱如湖面的涟漪,一晃而逝。
然而石子投入湖中,会渐渐落进淤泥,越陷越深,最终不得脱身。
自从尚南珏那夜见过了秋荷的“魂”,一连半个月,他的窗外,门边总会出现秋荷的东西。那些死物原本不可怕,但当它们染了血,血糊糊混着腥臭隐藏在夜色里,凡见过的人,都是惊叫连连。
尚南珏那日受惊后就接连做了七八日的噩梦,半夜里又总有下人发现带血的东西,他几乎日日发火,引得伺候的人惴惴不安。
再暖和的春风也吹不散这里的阴霾。
等尚南珏好不容易养好精神,正要大展拳脚,将那四处扔秋荷东西的混账给找出来时,却又怎么也找不着,人间蒸发似的。
“大哥,我说你就是胆子小,找了这么几日也没见有可疑的人,恐怕是听到你痊愈的消息,老早跑了。”
尚南诚不说还好,他一说,更让尚南珏恼怒。这道理难道他会不知道?可恨他前些日子缠绵病榻,父亲忙着和郑伯父他们议事,根本没和自己见上几回。而他这弟弟又是个纨绔,根本不顶事。到头来,等他养足精神,那做下混账事的东西早就没影了!
他越想越觉得恼火,从来就只有他把人耍得团团转,还从来没有人有胆子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
尚南诚看他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腮帮子鼓起,这是正咬着后槽牙呢!他不自在地摸摸脖子,“大哥你说他、那个人怎么就知道你什么时候病着,什么时候好了?而且他上哪儿弄到秋荷的东西——不是早该被处理了吗?”
“多半是府上人干的。”尚南珏目光狠厉,此时兄弟二人谈话,周围并无伺候的下人。“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哼,只要他还在府上,我就必定要将他揪出来。”
不管那个人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与秋荷是什么关系,一旦让他逮到了……
自小一帆风顺的尚南珏一想到自己居然在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上栽了跟头,甚至连作乱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他心里就一阵一阵的憋闷。在巨大的愤怒之下,他连平日里引以为傲的冷静都没有了。
“可是大哥你不是说你那天确确实实看到秋荷了?她……早就让人给埋了啊。”尚南诚踌躇一会儿,没能管住自己的好奇心,“要是大哥你喝醉看错也就算了,可那天之后,你这院子里就日日有秋荷用过的东西,难不成……秋荷她回、回来了?”
一想到秋荷那被鱼啃噬得残缺不全的身体从地里爬出来,再一路找回尚府……尚南诚猛然觉得身上发凉。“大哥……”他颤着声儿,一副怕得不行的样子。
端茶的手微微发抖,他哆哆嗦嗦的样子惹来了尚南珏的怒骂“子不语乱力乱神!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要真有什么恶鬼索命,我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定是哪个混账东西,为了害我,假装成秋荷让我瞧见。随后又丢了些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破东西!”
尚南诚到一口凉气,纳闷儿了。府上的下人太多,他总不可能每个都认识。就连秋荷,也是在知晓她和大哥有那么一点关系才多了一点留意的。
要说起谁最有可能帮着秋荷作弄他大哥,那肯定得是秋荷的朋友。
“大哥,你有没有查过秋荷身边的人?我看那人肯定和秋荷认识,说不定还很熟,要不,怎么敢跟大哥做对?还有啊……”
难得聪明一次,尚南诚哇啦哇啦顺着思路胡乱分析一通,尚南珏起先还听得起劲,后来看他越说越歪,顿时打断了他。
“行了,你前面说的我早就想到了。但凡和秋荷走得近一些的都叫人排查了,也就是这几日便能知道结果。”
尚南珏为人多疑也够狠辣,最先处理的是身边伺候的人,但凡身上有疑点的都被他调离,或者干脆处置了。可即便如此,怪事依然在发生,再说秋荷,她一个下人,平日里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她,要查与她交好的人,其实是有些困难的。
但尚府也就这么大,只要多花点时间,便没有查不出来的事。
尚南诚耸耸肩不置可否,“要是能查到当然最好。大哥养病的这些日子啊,我可被爹念叨惨了,今天要和郑伯父他们议事,明天要去铺子里查账……整日没个空闲。好在大哥痊愈了,不然我可打算溜出去找郑宇那小子吃酒去了。”
他知晓自己的斤两,实实在在一个纨绔,再说他上头还有个大哥,就算曾经有过不服输,要一较高下的念头,到现在也全然没了。吃喝玩乐,斗鸡走马,人生何其自在逍遥?
尚南珏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越发不满起来,开口斥责“混小子,胸无大志。日后家中但凡出点意外,还能指望你吗?”
尚南诚嗤笑一声,饮了口微凉带涩的茶水,撇撇嘴道“家中能有什么事?天大的事,有爹和大哥在,哪有我来操心的?就这样吧,好些日子没同些个朋友聚聚了,我今儿就不回来了啊。”
他起身歪歪扭扭地一挥手算做道别。尚南珏气得直翻白眼,但他也知道自己这弟弟是个什么货色。清丰县一等一的纨绔,要真出了事,还真指望不上他!
兀自坐了一会儿,尚南珏才唤了丫鬟进来伺候。他如今留在身边的人远没有从前那么多,但这些人都是彻查了的,好歹用着放心。
丫鬟换了热茶进来,清新的茶香冲淡了些许沉闷的气氛。尚南珏喝过茶后才稍微把尚南诚的事抛在脑后,问“鲁志还没回来?”
“回大少爷,还未。”
茶盏“砰”地落下,溢出几滴水在尚南珏手上,他眉头紧皱面色不善,“整整四日了,既然什么都查不出来,我要他还有何用?”
丫鬟不敢答话,甚至放低了呼吸声,生怕他这怒火会殃及池鱼。
这时房门口的丫鬟轻手轻脚进来,道“大少爷,晚间的药送来了。”
虽说尚南珏病愈,但因受了惊吓,大夫多开了几日安神的药方。“送进来。”他道。
送药的丫鬟脑袋低垂,只看着脚尖一点地面,看模样十分胆小。
药送到跟前,还冒着热气。
丫鬟送了药又一声不吭退了出去,只是在迈过门槛时,垂下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看了尚南珏一眼。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痊愈了,这是可惜。秋荷姐受的那些苦,他还没尝到十分之一呢。
原来这送药的丫鬟正是翠玲。那日与秋荷分别后,她就起了报复的心思。于是她翻出秋荷曾遗落在她那里一直忘了拿回去的衣裳,再去后厨偷了点鸡血染上,偷偷扔去尚南珏的窗外。
衣裳虽然不是被尚南珏发现的,但效果也差不离。随后她又弄了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全搞成血糊糊的模样——正常人见了那些东西只会害怕,哪里会追究到底是不是秋荷的?
如此一连半个月,闹得尚南珏心烦意乱。
翠玲在心里哼着家乡的民谣,一边想着这几日听说有人在查与秋荷交好的人,这样的事可不能再做了。
真可惜。
她压下上翘的嘴角,脚步变得轻快,然而就在拐弯时她眼前蓦地划过一片墨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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