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香苑。
日落西山之后,衣着光鲜的慕容婉又混进来了,后面照例跟着林雄。
圣上特别喜欢来这里听曲,他阻拦不了,又无法可施,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
慕容婉第一次来,点的姑娘叫含香,感觉含香姑娘那嗓音、那唱功实在是太好了,今天又想点。
但是很不巧,今天含香姑娘被别人点了,没空。
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咯。
林雄问哪个姑娘有空?婆子告诉他,秋香。
慕容婉问,会唱曲不?
婆子乐了,两位爷,我们这里还有姑娘不会唱曲的吗?
林雄怕她继续胡言乱语,污了圣上清听,急忙咳嗽,说道,秋香是吧,那就是她了。
婆子也是个简洁而不啰嗦的人,丢下一句七号屋,又去照顾下一位客人了。
七号屋门口,一个婢女躬身行了个礼,就推开了门:“客人请进。”
开门的瞬间,一股幽香扑鼻。
慕容婉和林雄先后进去,婢女懵逼了,怎么回事,两位爷都进去了啊?
乖乖哦,秋香姑娘有难,今夜只怕要帮忙嘞,赶紧回屋里去,换个衣衫,再梳妆打扮打扮。
慕容婉踏入房间,感觉脚下软软的,屋里铺了厚实柔软的地毯。
地毯上的其图案很精美,是一朵盛开的牡丹。
房间中央,放置着一张矮几,面上镶嵌了色泽温润的美玉,摆着精致的茶具,茶碗上绘着娇艳的仕女图。
茶几后面,是一张瑶琴,瑶琴后面,是一张五叠式屏风,将睡处和茶厅隔开了。
一位穿得清凉、扮得妖娆的妙龄姑娘,正坐在茶几一侧,笑盈盈的看着他们,就是秋香姑娘了。
秋香本来是笑盈盈的,但见到慕容婉两人都进来了,不禁愕然,脸色立变。
心说,这两位客人应该是父子吧?
他们父子一起逛勾栏,想干什么啊?
花厅那婆婆怎么也不盘查一下?
弄得这么吓人。
三人目光交接,她羞涩低下了头。
多年的职业素养告诉她,不管进来几个人,但既然来了,自己就不能给人脸色,以免被老鸨责骂。
林雄踏上一步,给慕容婉擦了擦凳子,然后站在一边,斜眼看着愕然的秋香,淡淡说道:“姑娘不要多心,我和这位公子爷只是进来听曲。”
秋香就好奇了:“两位客人不过夜的吗?”
“不过夜。”林雄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
秋香这就更加好奇了,还有进勾栏不想过夜的?这两客人到底是干什么来了?光听曲?
别逗了!
自从废帝出逃以后,整个京都的勾栏都变成了青楼,自己在这里,就没接到过能够坚持听完三曲的家伙,一般都是听完头曲,就歪倒了。
慕容婉也好奇了,问:“你们这里,还可以过夜的吗?”
心说,林雄这家伙,多半是欺上瞒下,又犯欺君之罪了吧?别急,先寄着他的狗头,到时候一起算总账。
秋香听她一开口,又给整不会了,人都麻了,怎么的?你们来逛勾栏,居然不知道现在的勾栏,早就可以过夜了?
“当然可以啊,这是勾栏啊。”她老老实实地回答。
“勾栏是做什么?”
“勾栏是……”
“嗯嗯,秋香姑娘,赶紧唱曲吧。”林雄急忙出声,勾栏变青楼的这种事,还不能让圣上知道!
秋香更加懵逼了。
你这公子来勾栏,不但不知道勾栏可以过夜,连勾栏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吗?
这也太荒谬了吧?
还有,这位公子说话好怪,似乎刻意压着嗓子,他不知道这里是勾栏,却又喜欢来这里,难道是……
她瞥了一眼恭恭敬敬的林雄,脑子里闪过两个大字:太监?
这个年纪大的是小太监,年纪小的,反而是个大太监?
她太好奇了,想细细打量一番,却又不敢,咬了咬丰唇,就轻声问:“两位要听哪个曲子?”
慕容婉不知道自己上次来时,听的是什么曲子,就抬头看着林雄。
林雄心说,我怎么能知道?就是知道,这个时候也不能说啊,万一你哪天机缘巧合,突然明白勾栏是什么地方了。
那我这脑袋还要不要啊?
但见慕容婉看着自己,只好胡乱挥了挥手,说,你随便唱,唱什么都行,听几个曲,看几个舞,我们就回去了。
秋香莞尔一笑,心里雪亮,这真是俩太监啊,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个好运气,居然能在怡香苑,碰到宫里的太监。
听客人说,女帝登基以后,将宫里的太监都放到公主府上赋闲去了,这两个想来就是无聊得很了吧。
她没再说什么,袅袅走到屋中央,带了个姿势,轻启樱唇,曼声而唱:“红绫被,象牙床,怀中搂抱可意郎……”
慕容婉大喜,欢然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好听,好听。”
林雄站在她身后,默不作声。
不料,秋香唱了几个曲子,不禁情浓兴起,又开始翩翩曼舞,甚至双手虚抚,作出诸般姿态,风情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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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婉看得津津有味,抚掌大赞。
林雄却吓了一跳,立时摇手呵斥:“停停停,秋香姑娘,你唱就唱吧,不用做姿态的。”
秋香停身不舞,委屈地看着慕容婉,樱唇微嘟:“客人是嫌曲子脏吧?小女子唱这曲儿,为的也是糊口谋生,比起那些道貌岸然之徒,狼心狗肺之辈,却又干净得多了。”
慕容婉知道林雄伤了对方的脸面,不免觉得不好意思:“秋香姑娘,他没有轻鄙你的意思,你别多心。”
然后又看着林雄抱怨:“你不要鄙视人好不好?”
秋香弯腰谢过,正要再唱,突听隔壁传出一声低喝:“你们两个,老老实实把傻子来这里的事交代清楚了,不然有你好看。”
对方虽然压着嗓子,但刚好碰到秋香没有唱曲,声音再轻,也被慕容婉听见了。
傻子?
傻子也知道来怡香苑听曲?
慕容婉有些懵逼,指着隔壁,问秋香:“那边出什么事了?”
秋香苦笑:“他们是刑部的人,听说是因为有个姓卫的傻子混了进来,抓住凤姐要了一份口供,把对头流放了。
“刑部就过来查问傻子在这里过夜的事,都来三回了,其实老鸨哪里知道?姐妹们也都没见过什么傻子啊。”
慕容婉乐了,那个傻子竟然和自己一样,也喜欢来这里听曲,这就是志趣相投,人间知音啊。
“人家傻子来听个曲,刑部有什么好查问的?”慕容婉不高兴了。
“刑部的官爷说,傻子肯定进来嫖妓了。”
秋香姑娘话刚落音,林雄已瞪眼呵斥:“勾栏就是听曲,你胡说八道什么?”
可秋香的话,慕容婉已经听清楚了,刹那间脸色大变。
嫖妓?
这两个字就像一道晴空霹雳,在她脑海里炸开,她再单纯如白纸,也知道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勾栏还可以那样,不就和教坊司一样了吗?
慕容婉不知道勾栏,但知道教坊司,因为书中有记载啊,心说,怪不得林雄这个家伙总是吞吞吐吐,不说勾栏是什么地方。
她强作镇定,让秋香先出去避避,然后冲隔壁呶了呶嘴,小声问林雄:“怎么办?”
惶惑之下,她没了主意。
林雄也不知道来的是刑部什么官,怕对方会强横闯进来,认出自己和圣上,忙压低声音:“赶紧回吧,明天还要去太白酒楼做评判啊。”
嗯,好。
慕容婉没了听曲的兴致,带了林雄,气急败坏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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