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我没接。”廖远不以为意的说。
穆榕断断续续的给他打过几个电话,他都没接。对这个曾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又主动离开了他的女孩子,当她开口说要借两万块钱的时候,廖远明知道她不一定是真的需要钱,依然毫不犹豫的借给她了。他在借的时候甚至是抱着可能收不回来的想法。
大伟大笑道:“我说她前两天怎么打到我这儿来了呢!”
廖远看了他一眼,他嘿嘿笑说:“当时你正上着戏呢,我想着等你下来再跟你说,后来就给忘了。”
他其实没忘。他就是讨厌穆榕,不想让她再缠着廖远。廖远现在跟郭爷在一起日子过得多好啊,她想回来摘桃子?一边儿做梦去!
“行……”廖远没说他,反而道:“她再打,就跟她说我没时间吧。”
他沉默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仁至义尽了,我。”
他说完这句话,似乎放下了什么,肩头轻松了许多。
大伟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啊……”他说。
他知道廖远对穆榕其实一直有些心结。
有一次他下了班窝在家里打游戏,大晚上的廖远忽然打电话给他。他听起来像是情绪低落。
他说听说了穆榕的消息,听说她流产。他絮絮的说了很多,觉得有些对不起穆榕。
女人和男人在一起,都是想寻求安全感的。在那女孩还是他女朋友的时候,他不知道上进,成天混日子,不能给她安全感。
他说如果她是和一个可靠的男人交往,或许也会踏踏实实的脚踏实地的过日子。人生的变数很难说,她会选择那样的路走,他始终觉得他是有责任的。
当时他开导了他半天,他才缓过来。
廖远念旧,仗义。这都是优点。作为朋友,大伟说不出责备的话。
廖远要不是这样,怎么会在有工作机会的时候第一个就想着他呢。
每年春节前的一段时间,总是特别忙碌。
郭智提前给家里打电话:“被子晒晒,我让廖远到咱们家过年。”
郭妈妈反对:“这可是春节。”不回家怎么行。
“过年你姑爷回去住宾馆,你不心疼?”
“……还不是我姑爷呢。”郭妈妈强调。
郭智哼唧:“迟早是。你就说你心疼不心疼吧?”
“……唉。不能回家住吗?”
“回家就睡客厅过道,折叠床。他从小长大的那屋,被后来来的弟弟占了。孩子独,非要自己一个屋。要搁别的日子,住宾馆就住宾馆吧。大过年的住宾馆,服务员都没几个。你落忍吗?他喜欢咱们家,就让他来咱们家过年呗。”
“……行,你说什么是什么吧。盖哪床被子?”郭妈妈到底也是不落忍。
“一斤的蚕丝被我记得还有吧?要没了,把我那个给他盖,我盖那厚的。他火力壮,厚的盖不住,半夜踢被子。”
郭妈妈:“……”啧!
其实廖远自己很高兴。春节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一个尴尬的节日。回家去,在两边,他都像客人。
他就给家里打电话告诉他们今天不回去了。
廖成军“嗯嗯”了半天,说:“那你自己要注意身体啊。那个……那个……”他嗫嚅着,欲言又止。
廖远眉毛不动,说:“回头我给你转一万块钱过去,好好过年。”
廖成军就高兴了起来。
他其实很想问他,以后是不是就这样成定例了,春节一万,中秋一万,一年给他两万?到底没好意思张这个嘴。不知不觉,对长子,他就失去了以前当爹的气势。在他面前竟开始胆怯起来。
他们其实也没有太多的话讲,电话时间长了,就难免陷入尴尬。于是就很有默契的表示要挂电话。
廖远是在厨房一边削着水果,一边戴着蓝牙耳机打电话的。电话揣在兜里,他手上黏,就没去动,等着廖成军那边挂电话。
却听到电话那一端有女人说话的声音,随后听见廖成军说:“说给打一万过来……你别闹了……孩子要攒钱买房呢……”
女人嘟囔的声音没听清,电话就断了。
廖远发现自己心如止水。但和从前那种懒怠于去有反应的麻木不同,他现在是不在意。
他把切好的水果装盘,端到客厅给郭智放茶几上。
年底郭智催款催得有点心火太大,这会儿铺个瑜伽垫在地上盘着腿打坐静心呢。听见声音,她睁开眼睛。扫了廖远一眼,又扫了一圈天花板。
廖远没抬眼。气氛微微凝滞。
郭智觉得老脸微烧。但她的性子向来鲁直,对是对,错是错,她做了她就认。
“廖远……”她咳了一声,道:“那个……刚才,我不对。”
“对不起。”她说。
她近来心火太躁,晚饭的时候,因为一点小事跟廖远发了脾气。
廖远抬眼看她,笑笑:“没事儿。你不烦了?”
郭智微讪:“我就那一会儿。”
“不烦就好。”廖远叉了块雪白晶莹的梨块送到她嘴边,喂到她嘴里。
郭智嚼了几下咽下去,叹口气:“廖远,你脾气太好了。”这种软绵绵的没脾气的脾气,她真担心他在外面会吃亏啊。
她的担心自目光中便流露了出来。
廖远拿叉子戳一块梨子,戳了几下,决定不忍了。
“郭智,你脾气其实不好。”他认真的说。
郭智刚咬住一块梨子,差点给他噎着。咽下去,小心看他:“生气了?”
“不是。”廖远从沙发上滑下来,陪她坐在地上。“郭智,你以前对我发过脾气的,还记得吗?”
“啊,有吗?”郭智意外。因为廖远脾气太好太软,郭智觉得自己一见到他就常常没了脾气,还真不记得什么时候对他发过脾气了。
“有。”廖远很肯定的说,“以前上你项目的时候。”
“嗐,那时候啊!我就说好像没有嘛!”郭智这才放心。
廖远却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郭智让他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觉得不对吗?”廖远道。
郭智:“……?”
“你上次跟我发脾气,都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了。”他提醒她。
“所以,不对的地方是……?”她期盼的看着他,等他说出谜底。
廖远吁口气,只能直说了:“郭智,你对我太小心了。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吧?”
“你知道吗,就在这个房子里……”廖远两只手都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划出向两边拉开的手势,“今天是你第一回跟我发脾气。而且,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自己的缘故。”
郭智微怔。
廖远当初拖着箱子,一穷二白的住进这个房子里。最开始,郭智是怕他因为钱和房子的事情伤自尊,处处小心的顾及他。
慢慢相处,发现他是个内心细腻敏感的男孩,隐隐有一些阴郁。她有着一种年长女性的母性情怀,总觉得这样的孩子更容易受到伤害,于是在他的面前,就收敛了自己的锐利。
后来和他在一起了,却又觉得他年纪小,很多事不懂。她喜欢教导他的过程,却也在这个过程中习惯了只把自己好的一面要强的一面展露给他。
有压力,她找朋友倾诉。有脾气,她尽量克制。
对廖远,始终是一种带着小心的态度。
可廖远在慢慢的改变。他的这种改变也影响到了她。
不知不觉,她就不想高高在上了。
就像今天,克制不住脾气,无缘无故的跟他撒火儿。
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听廖远又提,不由讪讪:“我说了是我不对呀。你别生气了。”
“……”廖远泄气,垂头:“我白说了啊。”
郭智也是无语:“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她挪到他腿上坐下:“话说清楚,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让你别老把我当小孩。”廖远搂住她腰,“每次问你公司怎么样,你都说好,顺利。遇到什么事都不跟我说。因为你老是把我当小孩看。”
郭智不承认:“当然不是,因为那些事跟你说了,你也帮不上忙。只会让你跟着有压力。”
“我昨天听见你跟老张打电话了,可那些事情其实不都在客户那边吗,你就是跟老张说,他不是一样帮不上忙吗?”廖远指责。
郭智语塞。
老张确实帮不上忙,但她跟老张聊聊,能释放一些压力和负面的情绪。
“你不愿意跟我说,是觉得我心理承受不了压力?”廖远问。
郭智无法反驳,因为廖远说的就是真相。
“郭智,我十九岁认识你,可我不是永远都十九岁。你一直都只让我看到那些好的事情,所有的有压力的、不顺利的,你都不告诉我。可我已经二十一了,你是打算让我一直保持十九的状态吗?一直就当个小孩吗?”
郭智再度语塞。
她看着廖远,意识到一年多的时间,他变化真大。他本来就比同龄人早熟,现在愈发的沉静,开始有了一点点成熟的味道。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在他的面前她才渐渐的放开了自己的脾气。
“郭智……”廖远低头轻轻的吻了她一下。“有不顺利的事跟我说说吧,我愿意听。心情不好,就跟我发脾气吧。没事的,我扛得住。”
“真的吗?”郭智眯起眼睛,“你知道,我脾气不好的。”
“你脾气何止是不好。”廖远眼中有了笑意,“你的毛病我都能掰着手指数出来。”
“能的你!”郭智咬着嘴唇笑。
“因为,”廖远低头,含住她的唇。
总是这么甜美。柔软,温暖。舌头缠在一起,像有轻微的电流过遍身体。
廖远放开,再含住。再放开,又忍不住咬住吮吸。
郭智捧着他的脸把他推开:“因为什么?话别说一半!”
“因为……那些,”廖远笑,轻轻的吻她的唇,“都不影响我喜欢你啊……”
他的手指还轻轻的拂过她的肩膀。
郭智觉得,似是帮她卸下了什么,肩头有种轻松的感觉。
这男孩已经过了两个生日,从十九到二十一,从少年到青年。眼睛变得有神采,眉间变得有自信。
和他在一起,她其实不用自己扛那么多。
偶尔累了在他肩头靠一靠,原来,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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