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只是搬东西过去,顺道整理了下屋子,确保过几日搬过去便直接可以住了。
人还没这么快挪窝的,在这儿元宵也是大的节日,一家人要聚在一起,过完了元宵节,这个年才算过完。青山书院刚好在元宵节后开学,也是因为这个。
一家人过了一个热闹的元宵,第二日,又是天没亮就得起床。
在个时代,搬家也算是大日子了,刘家人都起来了,因为中午要在新租的屋子里做一顿丰盛的午饭,既表示乔迁之喜,顺便感谢帮过他们大忙的高山叔一家,蒋氏怕李氏主持不了大局,便决定这一日她也跟着去城里。
本来大房母子三人,再加上刘大爷和三个儿子,一辆牛车载下这些人便够呛了,昨儿蒋氏她们在家挑挑拣拣,又收拾出不少东西来要他们带去县里的,板车上十分拥挤,腿都没办法伸直了。
去城里路途遥远,要是坐得不舒服,那就真是煎熬了,刘大爷想了想,索性就叫刘二叔去大牙叔那儿,把他家的牛车也借过来,两辆牛车就宽敞了许多,刘大爷又叫了几个孙子上车,干脆大家伙一块儿进城。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可把小家伙们乐坏了,生怕刘大爷改变主意似的,一个个跟猴儿一样,急急忙忙爬上板车。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出发了,刘延林和刘延根没去,他们个头大,十几岁的少年,平日里吃得不少,干活也多,身板都快赶得上成人的健壮了,他们上车就有些坐不下。
好在两人年纪大了,也愿意让着弟弟,不去便不去,只在旁边乐呵呵的瞧着,这会儿得了叮嘱,众人刚上车,他们便拿着鞭炮在后头放,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隔壁许多人家都出门来瞧了,见刘家这阵势,便打着招呼:“大爷大娘,要进城啦?”
蒋氏就在马车上摆手,笑得合不拢嘴,“是啊,再不过去,延宁明儿就赶不上去书院了。”
“延宁要回书院了?真好。”出来瞧热闹的村民,还热情的送了刘家人一程,一直送到村口,嘴巴里说着讨巧的话,“延宁好好念书啊,改明儿捧个状元回来,在村里摆三天三日的流水宴,也好叫我们沾沾喜气。”
这一番话让刘家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牛车晃晃悠悠的进城,这回刘青再没睡觉,路上带了三个精力充沛的熊孩子,又是第一次进城,熊孩子们的好奇感和兴奋感都爆棚,从上车开始便叽叽喳喳,拉着大人问个没停。
大人们本来也乐呵,有心情为熊孩子们解惑,但是翻来覆去的话说多了,他们也无聊了,三个小家伙的嘴不停的说话,嗓子又大,堪比魔音穿耳,吵得众人脑仁疼。
刘青那一点睡意,全被他们折腾没了,看众人一副不堪其扰,又因为今儿是好日子,不想过于拘泥孩子们,便强忍的模样,她忍不住敲了敲板车,拿出杀手锏:“好些天没背诗了,明儿就要进学堂,趁着大哥还在,你们赶紧过来温习,有什么不懂的,也好叫大哥给你们指点指点。”
闹腾得正欢的熊孩子们顿时一脸傻逼,反倒是不知如何拿他们是好的大人,一个个欣慰的点头,“青青说得对,明儿就去学堂了,可得好好准备了,不许丢延宁的脸。”
熊孩子们的魔音穿耳,秒变成郎朗的背诗声,之前还低声说话的大人,这会儿啥也不干了,一脸欣慰而自豪的听着自家孩子背诗,明明什么也听不懂,点头却点得很整齐,好像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然而作为这个主意的建议人,刘青刚享受安静下来的氛围没多久,渐渐又被羞耻的感觉包围了。
今儿是正月十六,昨儿刚过完元宵节,大家伙都从过年的气氛中走出来,该干正事的要干正事了,这会儿进城去的人家,不仅是刘家,甚至说很多很多,越往前走便发现路上越热闹,可想而知,在这个大家都在埋头赶路的队伍中,忽然出现一阵朗朗的读书声,是一件多么突兀和尴尬的事。
不过可能也只有刘青一个人觉得尴尬。这年头,不是人人都念得起书的,对刘家人而言,供了一个大的去城里有名的书院,本身就是件很令人自豪的事,现在又要供几个小的去私塾,成就感更是爆棚了。
这么多孩子都去念书,对他们而言,眼下辛苦是辛苦了些,但是等孩子们都出息了,就是他们该享福的时候了。一想到那个时候,刘家人就克制不住的喜悦。
本朝崇文,百姓也受风气影响,对读书人十分尊敬,此时听见几个孩子奶声奶气的在背诗,虽然他们听不出好坏,但是流利又连贯的声音,他们还是听得懂的,可见孩子们启蒙的日子不短了,一时间皆好奇又羡慕的循声看过来,想知道哪户人家命这么好,养了这些聪明的孩子。
刘家人收获了一路的羡慕眼神,终于到了城门口。
熊孩子们已经背得口干舌燥。
许是实在无聊,等熊孩子们背完所学的诗后,刘延宁又现场即兴教学,教他们新背了好多首,不然以他们肚里那点墨水,是没办法显摆几个时辰的。
到了城门口,因为要排队进城,在官差面前,百姓都很自觉,安安静静的排着队,都不敢大声喧哗,刘大爷也叫孙子们暂时把背诗的声音停下来,就等着进城了。
今儿排队进城的人多,守城的士兵审问得又仔细,因此到刘家这儿,已经过了一刻钟。等得久是久,这个时候进城的,都是有正事的,耽搁了不少功夫,但官差都是大爷,没人敢抱怨。
进城费是按人头算的,这个时代还没有儿童半价那么人性化的规定,刘家今儿来了将近十来个人,刘大爷交了一笔十分可观的进城费,才招呼大家牵好孩子,跟紧他们进城。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通过城门口这段路,并没有上车,都牵着自家的牛,一步一步走过去的。
走到一半,在前头带路的刘大爷忽然停了下来,刘青正疑惑着呢,想要探着头去瞧,就已经听到一个略熟悉的声音,正在热情的招呼他们:“刘叔,蒋婶,你们来了。”
刘大爷也十分惊喜,连连问:“水根?你怎么在这儿?”
“我爹说刘叔今儿搬家进城,要过来凑个热闹,讨杯酒喝,我们兄弟几个不放心,索性一起跟着来了。我们家离城里比刘叔家近,先到了一步,城外人太多,就在城里头等了。”
刘大爷听到这话,连忙伸头张望:“亲家公也来了?在哪儿呢?”
正在后头一手拉一个熊孩子,生怕他们跑丢的蒋氏,听到安水根的话,也连忙放开了小孙子,叮嘱了李氏和刘青看牢他们,便快步走到前头。
那头,安水根的兄弟正陪着一个老爷子往他们这边走来,安家的兄弟过年都来刘家吃过饭,刘青也认得,那么毫无疑问,走在他们兄弟中间的老爷子,就是安大爷了。
“亲家公,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带个信,我们都没半点准备。”刘大爷热情的打招呼道。
“我是过来凑热闹的,要啥准备?”安大爷也十分爽朗的回道,又问他们,“听说你们那儿来城里要好几个时辰,这个时辰到,想必大早上就出发了,早饭吃了没?”
“吃了吃了。”安大爷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他们要是说没吃,一准儿要帮着张罗,刘大爷连忙拦住他,忙不迭的回道,想了想又道,“我之前也想请亲家公过来,就怕正月里忙,亲家公走不开,这才没请,来了也好,咱们两老头好多年没见了,今儿好好喝一杯,也算庆祝我家延宁搬家。”
刘大爷和安大爷俩老爷子一见如故,话题根本说不完,刘大爷就坐到安家的牛车上去继续聊了,安大爷一手牵着自己的小外孙小六,一边还十分热情的拉着刘延宁要去他车上,“延宁啊,你也喊我一声外公,外公就厚着脸皮应下了,这么多年不见,让外公好好瞧瞧你。”
安家这次帮了他们这么多忙,刘延宁心里也是感激的,并没有拒绝安大爷的话,乖乖跟着他们去那边的牛车上了。
进了城,感觉同乡下就是不一样,城里有些路仍是泥石路,有些却是石板路,路上人来人往,牛车在行人中穿梭,熊孩子们见这场景,都没心思调皮捣蛋了,眼花缭乱的瞧着城里的景象,很快便到了他们租的屋子。
因为屋子在巷子里头,巷子有点小不好赶车,还不如走路快。急着去新家的众人,便都从车上下来了,脚步匆匆的赶在前头,剩下几个负责赶车的慢悠悠跟在后头。
刘大爷和安大爷因为有好多话说,便速度很慢的走在后边,刘延宁在旁边作陪。
蒋氏性子急,这会儿归心似箭,生怕自家整理好的屋子,不在的这几日被人撬了锁,屋子弄得一团糟,恨不得立马飞过去看,但又被这七拐八拐的巷子搞糊涂了,有些记不清路,便拉了刘青过来:“青青,你记得怎么走吗?”
刘青点点头,蒋氏便把她推到前面去:“你走前边,帮我们带路。”
一边带路的刘青,一边听蒋氏抱怨了一路:“也不知道这城里的屋子怎么造的,七拐八拐的巷子,叫人怎么记得住?还有,这里头这么多屋子,却没瞧见几户人家,要是有那杀千刀的吃恰子过来,都找不到人帮忙了……”
走在前面的刘青却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对面敞开的院门,顿时有点怀疑蒋氏的嘴巴,蒋氏刚说到小偷,她就发现自家新租的屋子大门敞开。
刘青都被吓了一跳,古代的县城这么乱,光天化日之下就有人入室偷盗,门都不关一下的?
蒋氏见刘青停了脚步,不由问道:“青青,咋了?”
刘青还没说完,对面的院子出来一个女人,正惊喜的看着他们:“娘,大嫂,你们到了。”
来人正是刘大姑,刘大姑说完,又朝里头喊道,“孩子他爹,小妹和妹夫,爹娘他们到了。”
随着刘大姑的话落音,大姑父和刘小姑夫妻都出来迎接了,两个姑父帮忙赶车,刘大姑和小姑迎了众人进院子,因为安家人也过来了,又张罗着给客人端茶倒水。
屋里摆着点心,熊孩子们却没有进去,因为大姑父刚帮忙停了车,就从屋里拿了一挂鞭炮去,按照传统,搬家是需要很多流程的,因为是租的屋子,就省了很多讲究。
但鞭炮却不能不放。
大姑父刚拿了一挂鞭炮去院子里,熊孩子们就眼巴巴跟着出去瞧热闹了,因为大人都在,蒋氏也就没有拘着他们,叮嘱了一声别乱跑,就把女儿和媳妇拉到灶房去了,蒋氏先问两个女儿:“做了几个菜了?”
“就炒了几个青菜,把碗筷又烧开水洗了一遍,您上回说大菜留着等你们过来做,我跟小妹就没敢动。”
刘青听了几耳朵,忍不住拉了她娘的袖子问:“娘,大姑和小姑也是今儿来的?”
“是啊。”李氏点了点头,笑道,“咱们家离得远,赶到城里都中午了,中午还做饭招待客人,委实忙不过来,所以前儿搬完东西,就把钥匙给你姑父了,他们离得近,可以早点过来帮咱们张罗。”
刘青点点头,心想老一辈的人果然想得周到,她之前还疑惑呢,刘大爷和蒋氏他们坚持今天就要请客,按照他们这速度进城里,就算张罗一顿好饭菜出来,等招待完客人,那天色也晚了,就不方便赶回家了。
原来他们早有安排,现在大姑和小姑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剩几个大菜,以蒋氏和李氏的速度,也就两刻钟的事,前边还能一边吃饭一边上菜,等招待完客人,顶多也就未时过一点,虽然他们赶回刘家还有些晚,但至少不用大夜晚的赶路。
想到这里,刘青做了个夸张的表情,笑道:“我刚才瞧见门敞开着,还以为奶说中了,真有吃恰子过来呢。”
刘青和李氏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毕竟蒋氏和大姑小姑就在跟前,刘青要是当着人家的面,和她娘说悄悄话,就算没说她们的坏话,也难免叫人怀疑和不喜,再说她也没问什么敏感问题,不怕被人听见,刘青索性也不压着说话的音量。
果然不远处的蒋氏听得一清二楚,她抿了抿唇,等着刘青刚把话说完,伸手就敲过去了,敲在刘青额头上,蒋氏的力道倒不重,她也没生气,只是故意板着个脸,笑骂道:“小丫头反了天了,还拐着弯说我乌鸦嘴,打量我瞧不出来呢?”
刘青笑嘻嘻的道:“奶可别误会我,真要说中了,那奶也是神机妙算,哪里是乌鸦嘴?”
蒋氏的脸色再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才把刘青拍开:“这儿还要做饭,再晚就来不及请客人吃饭了,你别杵在这里添乱。”
刘青笑道:“我还想帮奶打个下手呢。”
“你姑姑和你娘都在这儿,哪里用得着你动手?”
蒋氏的话刚落音,大姑也笑了,道:“就是,今儿我们都在呢,青青就好好歇着的,等我们走了,就你娘一个忙活,你少不得在旁边帮衬着,那个时候就没得歇了。”
李氏也上前一步,拍了拍刘青的肩,温声道:“要实在没事,就去前边坐着,顺便看着你弟弟他们,别叫他们跑丢了。”
被轮番劝着,刘青也不矫情,出了灶房。
其实她待在灶房也帮不上什么忙,人手足够不说,这儿的屋子不比他们自家,院子都那么小,灶房更是狭窄,四个女人在里头已经是拥挤了,刘青凑上去只会更挤,那就不是帮忙,反倒是添乱。
刘青回了堂屋,刘延宁已经同刘二叔一道,去请了隔壁高山叔一家过来。
高山叔一家五口人都来了,包括他家那位据说轻易不出门的新媳妇——可想而知高家人也是真心想同刘家交好的。高远比刘延宁大了六七岁,在读书人里头,他成亲得不算晚,因此现在还没生孩子,他爹娘也不急。
高远有两个妹妹,据说一个出嫁了,小的那个倒是同刘青差不了两岁,还有些怕生的样子,到了刘家发现屋里坐了这么多人,小姑娘连忙缩到她娘和嫂子身后去了。
这个时候就轮到刘青出马了。
蒋氏她们在灶房忙得热火朝天,也就刘小姑抽个空出来,给新来的客人倒了热茶,端了点心招呼他们吃,忙又回灶房去了。
刘青看高山叔的女儿见生,便把她们请到了里间,说是里间,其实就是她和李氏的屋子。这儿有三间屋子,亲哥一间,她和她娘一间,另外一间用来做亲哥的书房。
李氏考虑得很多,想着儿子往后要是有同窗来家里做客的话,也好叫儿子在书房里招待客人,自个儿孤儿寡母的,女儿又是刚好说亲的年纪,该避讳得还是要避讳。
刘青请了人进屋,又进进出出的端茶水点心进来,刘家准备很充分,昨儿煮好了一锅茶叶蛋,打算带过来招待客人的,小姑刚把重新热了一遍的茶叶蛋端到堂屋,刘青也拿碗装了一碗,准备端进屋的时候,高山叔在旁边笑道:“青青这么小,就知道进进出出的招待客人了,不像我们家梅子,见了生人还在躲呢。”
刘大爷听到高山叔这么夸刘青,脸上便流露出些许自得,心想果然是读过几本书的,眼光就是好,这一双孙子孙女,可是他的骄傲啊。
本来是应该客气几声的,但今儿搬家,刘大爷心头止不住的高兴,一兴奋就没那么多顾忌了,点着头笑道:“我这个孙女啊,不是我自夸,跟她哥一模一样,都不用我们教什么,自个儿什么道理都懂,真真是叫人省心。”
安大爷听他女儿说过好几回,有些印象,此时便附和道:“听说青青这孩子还认字呢,学了没几个月,都能跟延宁写信了,可惜是个丫头。”
刘大爷以前也可惜,这么聪明的孩子怎么是个丫头,又考不了状元当不了大官。但是日子久了,越见聪明伶俐的孙女,刘大爷心里越欢喜,渐渐觉得丫头也没什么不好的,又聪明又标致的丫头,也是头一份,就像老婆子说得,往后当个少奶奶,穿金戴银,仆妇成群,那也是他们刘家的造化。
这么想着,刘大爷便摇头笑道:“丫头也有丫头的好,贴心啊,这回她要来城里,家里人可都舍不得,少了个开心果。”
话题有些歪了,高山叔便出来终结此楼:“所以还是老哥有福气啊,孙女儿这么出挑,孙子更是有出息,对了延宁,今年你小叔也要参考,你们要是有空,还可以一起切磋切磋。”
高山叔同刘大爷和安大爷以兄弟相称,所以高远只比刘延宁大几岁,按辈分也是叔侄了。刘延宁心性好,没被这个称呼雷倒,淡定的点头:“往后少不得多叨扰了。”
刘青从刘大爷开启炫耀技能的时候,就赶紧端着东西回里间了,但是这儿不隔音,外头说的话,她们里头也听得一清二楚,好在刘青脸皮厚,还没觉得多羞耻,反倒是听到称呼这里,忍不住看了高梅一眼。所以她以后也要管这姑娘叫姑姑?
作者有话要说:有可能掉落加更噢- -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37s 2.326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