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壑原本想与萧袭月冰释前嫌的那些耐性,全然被萧袭月这么一句条件给消磨殆尽!
秦壑眼中具是失望,声音阴沉沉,隐忍着怒气。“你怎么如此不可理喻!她可是你的亲姐姐!”
又是这一句!萧袭月并不是第一回从这个男人嘴里听到这句话。罢了,骂都不想再骂他,只想快点离开。
“秦壑!你放开我!”可秦壑却一把将她的手拽住,任萧袭月挣扎都不放。
萧袭月一口咬在秦壑手背上,秦壑一声闷痛,才不得已放开萧袭月。“你只知道她是我亲姐姐,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她的亲妹妹,可她有把我当做妹妹来看吗?”
萧华嫣只巴不得她早点死!她曾经愚蠢的把萧华嫣当做过姐姐,可萧华嫣自始至终就没有将她当做亲妹,更谈不上什么劳什子的爱护!从上辈子一切之始,她只她当做脚下的泥土,踩上一脚都会脏了她金贵的镶珠鞋子的泥巴!
秦壑一怔,似乎因这一句话有些触动。亲情不是单方面的付出与退让,你不仁,我还义,那岂不是傻子?秦壑也不禁有一丝疑惑:萧华嫣,难道真的对萧袭月做了不可原谅的事?上次羌吴王子殿中中春-药事件,难道竟真是萧华嫣策划的吗?
秦壑不敢相信,更或者说,不愿相信自己一直以来都拙眼,看错了人,不愿相信,萧华嫣那般接近完美的出尘女子,会是个心肠歹毒之人。
萧袭月如何不了解秦壑的为人?是以一眼就看穿了秦壑沉默背后的想法,心里除了嘲讽与可怜,再也没有其它,不会再因他心痛,不会再为他掉一滴眼泪!这个自视颇高的男人,虽有勇有谋,一表人才,可是却天真的被个心计深沉得女人玩弄了一辈子还不自知。
萧袭月轻哼的一声,与秦壑擦肩而过,却被秦壑猛地抓住了手腕。但,秦壑已经没了之前的怒气,只是平静中略带不满,真诚的劝诫萧袭月道:
“别跟他走,他命途多舛,给不了你幸福。太后终究斗不过陈皇后。”
萧袭月挥开他的手。真诚?她不屑!
“我的幸福如何,不劳五皇子操心!!”
萧袭月冷冷丢下这一句,任秦壑浑身湿透站在凉风中怔愣。
*
秦誉将活捉的三个杀手关进了南州知府大牢,刑讯逼供、严刑拷问,皆无果!萧长文一直旁观,面上得意之色越发的重了,他手下的死士个个忠心不二,没有谁敢背叛!他可不怕!
郑氏来自国公府,母女母子几人做事风格都延续了国公府的风格,那些个杀手死士中孤家寡人甚少,大多是有家室有亲人或者心上人在郑氏母子手中捏着的,使其不得不效忠。
这样有把柄的杀手一般来说忠诚可靠,但是在一种情况下,这些杀手,就会全盘背叛!那便是将他们被当做人质的亲人救出来,并保证给他们安全退路的情况下!
萧袭月从来不知道,秦誉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那些个宁死不出卖主子、宁死不说一个字的杀手,在一得知自己亲人全数被救出来后,只是略作了犹豫,便全盘托出!
“我们都是萧大公子手下的死士,这回,这回我们是奉命刺杀四小姐的!”
秦誉故意道:“萧大公子仁义无双,你可不要血口喷人,胡乱栽赃。”
那三个死士齐齐辩解。“不敢不敢,我们说的都是实话!”“都是实话。”
秦誉转而对南州的知府道:“大人都听见了?”
知府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连连点头,瞟了一眼那脸如土色的萧长文,识时务的直说“听见了、听见了。”
萧长文大急。“三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这定然是有误会啊!肯定是将军府的仇敌想要污了将军府的名声,才想出这杀人又损毁声誉的狠招,一箭双雕啊!”
秦誉冷哼一声。“是不是诬陷,萧大公子还是等回京再伸冤吧。来人,把萧大公子收押入狱关起来!”
“秦誉,你不能关我,我在军中有军职,是忠勇将军的嫡长子,你不能关我!”萧长文大急。眼下身边的杀手一路来已经被绞杀得差不多了,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陷入险境!“五皇子,五皇子你说说,秦誉有没有权力关押我!!”
萧长文朝秦壑求助,秦壑一直旁观着这一切,却没有答话。宫中恐有变,皇帝病倒,这个消息他已经收到了。秦誉关押萧长文,定然有他的算计在。虽然之前,他与秦誉二人算是立场对立的两方,可而今局势来看,他们同被“流放”来这极南之地,处境相似,如今敌对显然是愚蠢的行为。他现在自不会因为一个萧长文而与秦誉对立。
萧长文见秦壑无出言相帮之意,心下才真正的急了,但到底是郑氏的儿子,有些骨气,也有些伎俩,悲恸道:“五皇子,长文自知有难,嫣儿柔弱善良,没有吃过什么苦,嫣儿,就托你照顾了!嫣儿她……无辜啊……”
萧长文言真意切,提起萧华嫣眼睛里满是疼惜担忧与无奈。秦壑微微有些动容,也因着袖手旁观没有出手有些许的愧疚,便道:“你放心,此一路回平京城,我定当保华嫣姑娘平安回到将军府。”
“有五皇子的承诺,长文,长文就放心了。在此谢过五殿下……”
秦誉一眼看穿了萧长文的意图,轻哼了一声。这一行只有他们几人,秦壑不与他敌对,萧长文最后的翻身把握就押在了妹妹身上,只有萧华嫣才有可能将他护住。但,只要秦壑卜太蠢,就不会被美色冲昏了头与他敌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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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处别院儿,并不是客栈。秦誉竟然在南州早就安了一座府邸,丫鬟仆从一应俱全!萧袭月不得不赞叹,重生来这一世,现下的秦誉手段比之前世的平津王,真是半点都不差,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长文为关押入狱,萧华嫣一连两日来泪眼朦胧,茶饭不思,想要立马回平京,可秦誉不许,直接让人守着,将萧华嫣软禁了在房中!
“萧袭月,你放我出去!”
萧华嫣伤心落泪,却只有秦壑一人前来看她陪她。
“五皇子殿下,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秦壑见萧华嫣日渐憔悴,心有不忍,但还是知道轻重。“你且先忍一忍,三哥不让你出去,也是为了你好。你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我去帮你置办。”
什么为了她好?!分明就是萧袭月出的主意!现在漠北王也不在、秦琰阿卓依早已走了,一路带来的杀手、势力都被一路与萧袭月的缠斗消耗得差不多,无法与秦誉敌对。可是眼下,她也不能歇斯底里的反抗,那样只会自讨苦吃,于是扯出一个带泪的微笑,看得越发让人心疼。
“我什么都不需要,只要大哥平安,只要……只要五皇子不要置华嫣于不顾……”
声音到了最后,已经带了几分凄惶,仙子般的出尘美人,梨花带雨,似比平常更加美丽动人了几分。秦壑叹了叹气,同情而又怜惜。
萧华嫣轻轻倚靠进秦壑的怀里,无声流泪。
现在,秦壑是她唯一的希望。
而此时,另一间布置考究的房里,秦誉正书案上研墨,萧袭月推门进去,乍然闻道一股淡淡的荷香,犹如一下身处荷花池畔一般。
“你找我?”
秦誉这才抬起头来,含了一分笑意与期待,道:“看看这房间,可喜欢?”
萧袭月这才仔细打量起着间屋子来。
布置淡雅,透着一股子简单质朴的气息,但细看却发现件件物品都不是平常物,放在各处都是极有讲究的。那家具桌椅柜子,都是上乘的香木。
“精致不失大气,不知三皇子是为哪个书香门第的小姐准备的?”萧袭月目光落在那面亮堂堂的梳妆铜镜上。
秦誉挑了挑眉,眼眸中有清冽的笑意。“我若说是给你准备的,你会信吗?”
萧袭月愣了一愣。这些房屋、家具,显然是不可能一两日内制作准备妥当,看那盆栽植物向着阳光扭曲的姿态,这房间应当是已准备了许久了。
萧袭月意外,对着秦誉那捉摸不透的笑意,露出个狐疑的表情。秦誉见了,也不过多解释,将萧袭月拉到铜镜前坐下。
“往后这便是你的屋子、院子,不管以后你跟不跟我,这个地方永远是你的家,丫鬟奴才,都是你的,随时都可以回来。”
秦誉将钥匙和令牌塞在萧袭月手中。“奴才们都是认这令牌,你好生收着。”
萧袭月心头一动。这,是他给她的安排的后路吗?假若有天,她在平京呆不下了,无家可归了,至少还有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可以给她遮风避雨。对于一个风霜两生的女人,早就没了年少的少女幻想,理智而实际,千万句诺言,一百句“我会给你的”,不如一句“你拿着”来得实在。说不感动,是假的。
“秦誉,你不必如此……”萧袭月心里有些沉沉的。自从她答应,允许他对她好之后,他的心意一次比一次重,让她有些恐慌,只怕将来无法回应那么多,只怕会内心愧疚。
秦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双臂在她腰间收紧,他身上的暖意透过两人隔着的一层衣裳,传到她身子上。
秦誉嗓音低沉而安静,在她耳畔细说着,如同细雪、弦乐落入耳中,动听而直侵入心扉。
“给你你就拿着。你不领情,我可是要硬来的。你不要,它空着也是空着,你答应了许我对你好,可不能反悔。”
萧袭月不敢在说不,秦誉这厮现在看起来安静又温柔,可一旦发起火、硬来还是很可怕的!不能惹这头禽-兽。
“萧长文被关押,萧华嫣被软禁,都按照你说的做了,可满意?”秦誉话锋一转,转移话题。
萧袭月也顺着说下去。
“这句话应当是我问你才对,三皇子可还满意?嫡长子、嫡长女都在你手里握着,萧云开岂能不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力谏将你召回去。”
秦誉一刮萧袭月的鼻子。“真是聪明!你怎么就不笨一些呢?笨点的女人惹人爱,聪明的女人太可怕。”
她再可怕,能有他可怕?萧袭月拍开他的手。“老实点的男人更可靠,那你如何就不老实点?”
秦誉闻言挑了挑眉梢,在萧袭月腰间的手不规矩的摩挲了摩挲,让她腰上热热的,“你说的不老实,是这样?”
萧袭月一臊,嗔道。“你明知道不是……”
秦誉点点头,又换到她腿上摩挲,“那是这样?”
“……”无耻!
萧袭月噌的站起来,一把推开秦誉。“没个正经的。”
讨厌!
萧袭月提着裙子跑出门去,却正好遇到院子里有三个孩子在玩泥巴,两男一女,回头见萧袭月来了,都笑嘻嘻的露出一排缺牙,也带着些怕生的羞色。
那笑天真烂漫,萧袭月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这样真心的笑容,一时有些触动。复杂的生活过得太久,猛然遇到这样简朴纯真的善意,如同看见了稀世少有的珍珠,那么珍贵。
三个孩子眼睛眨了眨,目光投向萧袭月背后,立马全笑开了,站起来擦了擦手奔过去——
“爹爹!”
“爹爹!”
萧袭月一回头看见那仨孩子围着的“爹爹”时,如同当头挨了一棒子!
秦誉!
“你,你有孩子了?”
秦誉一边揉着孩子毛茸茸的头,一边对萧袭月道:“有了。你介意?”
萧袭月心头一痛。虽然知道这世上难有一个女子能让夫君痴心不二,但是,但是她也没想到,一切对她来说才刚开始,就已经有人在她之前与秦誉有了家庭,有了孩子。
心里头那种失落,萧袭月并不陌生,曾经也有过,不过是因为另一个男人。她潜意识里一直担忧的东西,还是发生了。
可,这也不能怪秦誉,这三个孩子大的四五岁,小的都约莫三岁了,他们的娘比她更早认识秦誉。她才是后来的。
秦誉素色的衣袍上被孩子们印上一个个泥巴手印,可他却并不生气,冷峻的脸上具是笑意,眉目间如同有朝阳晨曦的暖意,虽然弧度不大,却看得出是发自真心,这一面是萧袭月从不曾见过的,却也让萧袭月心底更冰凉。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疼这几个孩子……
忽地,萧袭月鼻尖挨了秦誉一指头,染上一道泥印儿。
“萧小四,想什么呢?”秦誉笑着,故意给萧袭月染了一鼻尖儿的泥,
萧袭月拢了眉头,低头看地,微微不满:“没想什么。”
秦誉好看的下巴对萧袭月点了点,对仨孩子道:“快,喊娘!不是说吵着要见么,这回见到了怎么还害羞上了?”
娘?
萧袭月懵了!
那仨孩子得了秦誉的话,立马抛下他,眨眼的功夫就转到萧袭月的身边,小脏手轻轻扯着萧袭月的裙子。
“娘,娘,彤彤想死你了。”
“娘,你怎么才来……”
“呜呜,娘,我们等了你好几年了,做梦都想着你……”
萧袭月懵了又傻,傻了又懵,被这三张哇哇哭着喊她娘的小嘴儿弄晕了。她啥时候生了这么大三个娃了?
萧袭月以眼神询问秦誉。秦誉上前,握住萧袭月纤细的双臂,瞧着她的尚在迷糊的眼睛道:“一个家,怎么能是一个人呢?”
他说得含糊。萧袭月却明白了过来,耳里听着孩子们唤她娘的声音,内心再次被深深的感动了。
曾经,遥远的回忆里,她也有一个儿子,在她身边这样拉扯着她的宫裙,唤她母后……太久太久,久到她似乎快要忘记,不,或许是不敢想起,那样的回忆,太过残忍,是她一直不敢触碰的禁-地。
房屋里向着阳光弯曲的盆栽,还有这三个说等了她许多年的孩子,萧袭月若再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
萧袭月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额头小心翼翼的抵在秦誉的胸前,声音不大,却发自内心,“谢谢你,这个院子我很喜欢,我收下……”
秦誉抬起双臂,想要环住萧袭月,可正当要环住她时,却又停住了、缩了回来。
他等着,有一天她主动抱上他。他相信,不会太久。
“娘,娘,我们每天都在想象你的模样,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是呀是呀,我们以为你跟周婶子一样满脸皱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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