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的路上,再没发生什么事情,准确来说,是杨坚为了确保妻儿的安全,特地联络了秦川,要秦川通知他建在各地的客栈商铺接应,这才免去了许多麻烦。
而这一路上,最倒霉的就数苏威了。跟洛容之间的事情暴露之后,独孤伽罗就再没给苏威好脸色,一路上把苏威尽情使唤了个够,叫苏威叫苦连天,可苏威向洛容抱怨之后,却被洛容骂了一句活该,这就让苏威更加伤心了。
杨坚心安理得地看了一路的热闹。
原本他还担心要办正经的事儿的时候伽罗会觉得无聊,可有个苏威给伽罗打发时间,伽罗这一路上都没无聊过,苏威真是他的得力臣子啊!
杨广就更机灵了,这一路上活跃至极,看起来似乎只是在玩闹,可却与随行的各部官员混了个熟,各种事情也学会了不少,甚至连同杨坚和独孤伽罗与下属的相处之道都学了几分。只是学过了,杨广也没跟任何人炫耀,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闲下来的时候就帮独孤伽罗顾看小杨俊,瞧着也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沿着他们预设的运河走势走了一遍,大致了解了各地的情况,杨坚便决定启程回京,不然等南方的天气真的热了起来,杨坚担心年幼的杨俊受不住。
但返程的路杨坚也走得不急,反正有高熲、杨素在京中辅佐杨勇主持大局,杨坚倒也不太担心,虽然每日从京中传来的密函上都要写一写杨勇的过失,可治国之事,怎么可能一点儿错都不犯?
杨坚犹记得自己刚成为丞相时,几乎每日、每件事都在出错,当时若不是有独孤伽罗、高熲、于翼和郑译几个人在身边,他指不定要把这天下毁成什么样呢!杨勇如今的作为与他相比已经好太多了。但杨坚担心的是人们要用来与杨勇相比较的人并不是他,而是杨广,杨勇与杨广比起来,到底还是差了一些,也不知这次给杨勇这样拉拢朝臣的机会,他能否用得好。
才这样一想,当夜杨坚就收到了京中传来的急报,传信的是杨丽华,这就说明八成是出了大事儿。
拆开急报一看,果然就是一桩大事。信上说的是杨勇抓到了一个鲜卑旧臣的小辫子,于是就想公正严明地把人给办了,结果因为经验不足一时疏忽而被人反咬一口,一时露了怯,又叫许多朝臣起了趁火打劫的心。
杨勇是不许高熲几人将这事报告给杨坚,甚至将高熲几人软禁宫中,虽然待遇不错,但软禁的事实不会改变。
跟在杨坚和独孤伽罗身边这么多年,杨丽华自然知道杨勇这一次是闯了大祸,也更清楚高熲这一群人的分量,于是立刻书信一封,瞒着杨勇给杨坚送了过来。
知道杨勇犯了错时,杨坚并不生气。这不是什么无法挽回的过错,也不会导致任何人无辜丧命,大不了儿子犯了错,他这个老子去弥补就好。可当看到杨勇将高熲几人软禁宫中时,杨坚勃然大怒,第一次当着独孤伽罗的面儿怒吼连连。
杨广跪在杨坚的不远处,吓得浑身发抖。独孤伽罗怕吓着小儿子,便赶忙让洛容和苏威带着杨俊去别处。
“逆子!”杨坚抬脚就将一把椅子踹飞出去,那椅子撞上房门,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吓得杨广又是一抖,“他可真是翅膀硬了啊,连朕的兄弟都敢软禁,他怎么不干脆废了朕直接登基啊!”
独孤伽罗端一杯茶坐在床边,听到这话,便轻啜一口茶。
杨勇这事儿办的,确实有欠妥当,被他软禁的那几个都算得上隋国的开国功臣,当年的事儿如今说来都算不得是惊心动魄,他们这皇位也是没沾一滴血就到手了,可在当时,他们个个都是在赌命。这几年那罗延掌国,疏失颇多,每一桩、每一件都是这些人在替那罗延善后,可以取代那罗延的机会多到数不清,可他们没有一个人背叛那罗延,为的是什么?不过就是情谊二字。他们于那罗延来说不是臣子,是兄弟,是那罗延放在心底珍重着的一群人。
杨勇可以在政事上犯错,甚至可以在人品上犯浑,但是他不该对那罗延的兄弟不敬。
独孤伽罗也曾想过,杨勇还小,他阅历不足,不懂这些是情有可原的,可当看到杨广的八面玲珑和长袖善舞时,独孤伽罗也再找不到借口。杨勇是真的没有那个天赋和才能。
杨广咽了口口水,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抖着声音开口道:“父、父皇息怒,哥哥……皇兄他定不是有心的,皇兄他、他许是怕父皇与母后知道消息后忧虑不安,请父皇看在皇兄这一片孝心上,原谅皇兄。”
“原谅?”杨坚冷哼一声,“他该求的不是朕的原谅,而是那些看着他长大的叔父们的原谅,是兢兢业业替杨家守住天下的满朝文武大臣的原谅!”
听杨坚这么一说,杨广才恍然大悟。
难怪父皇这么生气,哥哥随随便便就软禁朝廷重臣的行为确实会影响到他在臣子之间的风评。哥哥这回可真是犯了糊涂啊!
“儿臣请求父皇恩准儿臣即刻回京,辅佐皇兄挽回局势!”
听到这话,杨坚却沉默了下来,半晌也没说行还是不行。
心知杨坚是在盘算杨勇与杨广之间的平衡,独孤伽罗放下茶杯,柔声道:“就让广儿去吧,也该让勇儿知道,他的位子并不是稳的,安排那么多人教导他也不是因为闲的没事做。”
该发生的事情总是会发生,她虽知道将天下交到杨广手中会得到什么结果,可如今看来交到杨勇手上也好不了多少,杨家的帝王名声怕是怎么都保不住了。好歹她还知道杨广做过的几件好事,可若她真的要扭转这局势要杨勇继位,还指不定要发生什么呢。
人各有命。年龄越大,她越相信这句话。
杨坚闻言扭头,与独孤伽罗对视半晌,才终是叹息道:“那广儿你路上小心,让洛生带几个人随行保护。朕再给你一个时限,在朕回京之前,务必要将此事解决。”
“是,儿臣领命!”杨广立刻起身,冲出屋去。
他得在事情变得更糟糕之前赶回长安。
屋里,杨坚看着杨广跑走的背影,又叹一口气,道:“我不想让他们任何一个伤心啊。”
独孤伽罗笑笑,起身走到杨坚身后,软软地趴在了杨坚背上,轻声道:“别担心,他们都会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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