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天府,红仙!”
每一日,少年都会重复温习一遍这两个名字,想着那个体内流淌着自己血液的女人,以及那个强行抽干自己血液的男人,唯有这样,他才能坚持着往前走下去。
支撑着他顽强意志的,除了将自己抚养成人的父亲,便只剩下烙在灵魂上抹不掉的仇恨。
微弱的油灯灯光,随着一道微风吹过,轻轻颤动。
编织完了竹篮,蓝贤龙伸了个懒腰,缓缓起身,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瘦削身影,那疲惫的脸庞上,浮起一抹笑意:“还不睡觉?”自从失去修为之后,他便被剥夺了引以为豪的长老之位,不得已之下,只好以编织竹篮、背篓等物件谋生,勉强维持家庭生计。
望着那一道脸庞上挂着乐观笑容的身影,少年眼角泛酸,眼眶微红。
“父亲,对不起。”
若非为了自己,蓝贤龙怎会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心里将一切过错,都归结到自己身上,少年的心头,愈发愧疚。
微微怔了怔,旋即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蓝贤龙缓步行了过去,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头,笑叹道:“打打杀杀的日子,为父早已厌倦,平凡的生活,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瞧着少年仍旧愧疚的眼神,蓝贤龙微微叹了一口气,抚了抚少年额头:“行了,别多想了,去睡觉吧。”
片刻之后,少年收敛了情绪,微微点头:“父亲晚安。”
“晚安。”
摆摆手,笑看着少年缓步走进内屋,蓝贤龙这才转身走回院里,收拾好编织的六个竹篮与一个背篓,脸上依稀的笑容悄悄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疲惫之意。失去了修为的他,与普通人无异,如此长时间的工作劳累过后,同样是极为疲惫。
不过,在孩子面前,他自然不会表现出来。为了孩子,再苦再累,也都值得。
“该愧疚的不应该是你,而是为父啊!”低声叹了一句,蓝贤龙嘴里泛起一阵苦涩,喃喃自语,“若是彤儿知道为父未能照顾好你,一定会很失望吧?”
他却没注意到,内屋木门留了一道缝隙,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这一切。
……
过了片刻,蓝贤龙扣上院子的木门,返身走回堂屋。
小心翼翼推开蓝枫所住木屋的小门,透过小门缝隙,瞧见蓝枫已平躺在床上,似已睡着,蓝贤龙这才放下心来,转身走进自己的内屋。
他刚一走,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的少年,却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动作轻缓地掀开棉被,少年走到镜子边,缓缓取下褪去衣物,取下面具,目光凝视着镜子里那个似人非人的怪物。
镜子里的怪物,浑身皮肤溃烂,无一完好,胸前多处长满了血泡,隐约可见恶心的液体在血泡中流动,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弥漫着整个内屋,唯一无碍的,便只有那双漆黑的死沉沉的眼珠。
这个怪物,就是蓝枫。
拳头骤然紧握,蓝枫咬牙切齿,嘴唇翻动,露出那颗颗如利刃般的白齿。每当这个时候,那漆黑的双眸之中,都会闪烁着森然恨意。
修为被废,丹田被破,容貌尽毁,日夜煎熬,没有人能了解这是怎样的一种仇恨!
略微抬头望了一眼窗外悬挂高空的残月,默默计算着时间,蓝枫紧闭双眼,认命般地低叹一声:“魃毒发作的时间,又快到了。”
静静站立了片刻,毫无征兆地,一道如野兽般的痛苦嘶吼,从少年口中传了出来。
紧握着拳头,尖锐的指甲,嵌入掌心,豆大的汗珠,迅速冒出,顺着脸颊滑落而下,少年脸部肌肉扭曲地剧烈抽动着,浑身的青筋根根露出,牙齿紧咬着,一缕缕鲜红血液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滴落而下,尽管少年已经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压低了数倍,然而当这声音传出,依然令人头皮发麻。
蓝枫的眼眶睁得滚圆,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令其痛不欲生。
“啊~”
压低的痛苦叫声,断断续续从他口中传出。
以人类的身躯,融合魃妖之血,本该必死无疑的,若非蓝贤龙及时带回的那一棵续命溶血草,或许蓝枫早已死去。
另一间屋子里。
听着从蓝枫屋内传来的压抑低吼,蓝贤龙的脸庞,同样是隐隐抽动,仿佛承受着同样的痛苦。那颗历经磨难的坚韧心脏,却仿佛被一根根利刃,狠狠地扎在上面一般。蓝枫的每一声痛苦嘶吼,都令蓝贤龙心中滴血。
若是可以,他宁愿代替孩子承受这一份痛苦。
与别家孩子不同,蓝枫自出生,便不哭不闹,聪颖伶俐,极为乖巧,根本不用他费心管教。当其接触修炼之后,更是无比刻苦,尽管天赋相对平庸,但其进步神速,硬是盖过了丰城大大小小一众天才的风头。
虽然嘴上从未夸过蓝枫,但蓝贤龙心中,却是一直引以为豪。
然而,这个被他视作心头肉的孩子,遭遇了如此残酷的打击,而他这个父亲,却是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孩子,一定要坚持下去。人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泪眼朦胧间,蓝贤龙喃喃着。
话虽如此,但他知道,这样的痛苦,别说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就是他这个历经磨难的成年人,也未必能坚持下去。而蓝枫,却是足足坚持了三年,还未崩溃,足可见其韧性与隐忍,可怕到了何种程度。
过了一个时辰,自蓝枫屋里传来的压抑的痛苦嘶吼,才渐渐停歇。
深沉的夜幕,一切又归于平静。
蓝枫大口喘息着,半晌之后,漆黑的眸子,平静了下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从一旁的木柜上,取来一块烂布,熟练地轻轻擦拭掉体表的腥臭液体与鲜红血液,旋即重新穿上衣物,戴上面具,面无表情地缓缓爬上床,平躺着闭上了双眼。
魃毒每日都要发作一次,换而言之,他每日都要与魃毒作斗争,忍受这非人折磨。
三年下来,他早已习惯了。
不一会儿,屋子里,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听着自蓝枫屋内传来的均匀呼吸声,旁边屋内的蓝贤龙,也稍稍松了一口气,那历经岁月的沧桑脸庞上,紧张之色缓缓褪去。
他却不知,闭上双眼的蓝枫并未睡着,相反,在其脑海之中,响起清晰的对话声。
“你说过,只要我坚持三年,便会帮我炼化体内魃毒,如今,是该你兑换诺言的时候了。”
“臭小子,你这是什么语气。别忘了,现在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惹急了我,那你就找别人去帮你吧。”一道苍老的身影,出现在蓝枫脑海之中,吹胡子瞪眼道。
老者的话语,令蓝枫的脸庞顿时僵硬了下来:“老家伙,你说过要帮我的,可不能言而无信!”
“急什么?三年的磨难,难道还磨不掉你那浮躁的性子?”戏谑地盯着气急败坏的少年,老者得意地笑了起来,能将擅于隐忍的少年刺激成这幅模样,心中颇有成就感。
瞧见老者眼角那一抹戏谑,蓝枫骤然间收敛情绪,无奈地翻了翻白眼:“那你打算何时出手?”
那种痛苦的折磨,他是一天都不想再经历了。
见得少年骤然间收敛了情绪,老者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这等坚韧与隐忍,将来必非池中之物。
“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做到。”略微沉默,老者微笑道:“明天白天,你想办法去搞来一斤砼沙,之后,我便替你炼化魃毒。”
“砼沙?”眉头皱了皱,蓝枫迟疑道:“你确定这玩意儿能助我炼化魃毒?”
翻了翻白眼,老者撇嘴道:“信不信由你。”
无奈地盯着老者,蓝枫叹气道:“好吧,我相信你。”
“不过,我已经被各家店铺列入黑名单,想买砼沙,恐怕不容易。而且,一斤砼沙少说也得八百白币,你让我去哪儿搞这么多钱?”蓝枫的眉头,再度皱起,面露难色,他可没忘记今天去买药芋与靡菜时的遭遇,别说将东西买到手,就是进店门,怕也不容易。
“这我可就不管了,你自己想办法吧。”老者摊开双手,无所谓地耸肩,“反正我只负责帮你炼化魃毒,别的事情,别来烦我。”
瞧着少年那滴溜溜转动的眼珠,老者双眼一瞪:“你小子最好别得寸进尺。我堂堂伟大的干将器灵,愿意免费出手帮你,你小子就偷着乐吧,哪来那么多牢骚。”
不错,这位神秘老者,便是莫干山下跟随蓝枫穿越而来的中国十大名剑之一的“干将”器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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