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东雅的目光扫过三公主的脸,目光阴冷,与她惯以示人的温和面庞截然不同。
三公主吓了一跳,随即又得意起来,定是燕东雅太受打击,自暴自弃,装不下去了。
她与燕东雅素来有隙,一方面,是为了争夺资源和权力,另一方面,她生母那边的家族,勉强也算是个世家,天生排斥小门户出生上位的人,比如燕东雅的生母。
她又道:“没了支持者,姐姐还是早点儿放弃吧,别死在里面。”
燕东雅扯一声笑:“妹妹还是管好自己再说。”
三公主昂起头,瞧向一旁洞玄境的队伍,她是南境选中的公主,有与南境交好的一个洞玄境的支持,还有一个家族那边的远房亲戚,说不定也能支持她,就算只有一個,也比一个也没有的燕东雅好许多!
她看着的那位洞玄境,走出了队伍,在她期待、得意的目光中,站在了燕东雅身后。
惊愕与不解绽放在她的目光里,本来昂起的脖颈,瞬间低了几分。洞玄境耳聪目明,百毒不侵,百病不生,不存在看错、走错的可能。
她的眼神动摇,恐惧与悔恨爬上她的脸,愤怒驱使她冲向燕东雅。
“你个贱人!”
她没能靠近燕东雅的身侧,背弃了她的那位洞玄境,拦在了她的身前。
她也不是没有支持者,那位原本摇摆的世家洞玄,站在了她的身后。
狠狠剐燕东雅一眼,她站回自己的位置。
在她嫉妒的目光中,又两位洞玄境走出,站在了燕东雅身后。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惊讶。
先是惊林小鹿出来,得了燕东雅的三个洞玄,成了和二王子一样的夺位热门之一。
又惊燕东雅得了三公主的一个和另外两个洞玄。失去了三个,她居然还有三个!
燕王同样惊讶,虽然早知道燕东雅扯上了邪修的关系,但他没有想到,邪修居然能帮燕东雅拉到三个洞玄!而且,其中一个还是洞玄中期!
他最后看八王子,期待这个最小的儿子,是否能给他惊喜。
他失望了,再没有人走出来,剩下的人都不想卷入这纷争里去。
就在他准备宣布比试开始的时候,他身后的羽林军统领动了。
三个羽林军统领,都是燕王的亲信,正统领是洞玄中期,两个副统领,是洞玄初期。
一正一副两个统领,走到燕王身前,单膝跪地,垂着脸,一声不吭。
台下众人,瞪大了眼睛,看那两个统领,心中又掀起滔天巨浪!
大殿里安静得可怕,燕王的咳嗽停下了,佝偻的身子直了起来,蒙着灰雾的眼睛,冒出锐利的光芒。
许久,燕王叹口气:“看来孤是真的老了。”
直挺的腰杆弯下去了,他垂下眼,抬起手,挥了挥。
两个统领,立在了废太子身后。
现在大殿上,最强的成了废太子,一个洞玄后期,一个中期,一个初期。
燕王又要继续往下说,鼎后的李春成走出来,立在了林小鹿身后。
在场众人,纷纷打量起这个男人,越看越是心疑,这陌生男人看起来普普通通,没有一点儿出众之处。
对方可是跟着巨鼎一起出来的人物,无人敢轻视他,但也无人觉得,他有多值得重视。
他们看向燕王。
燕王无奈地笑:“你也来凑热闹。”
李春成笑道:“反正一人只打一场,多我一个也不算多。”
“你想出手几次,就出手几次。”
“免了,我可不想牵扯进来。”
众人惊讶,显然,男人也像那两位羽林军统领一般,是私自站队,燕王对他们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一个横眉冷对,一个温柔和善。
是什么,让燕王的态度有了区别?
男人到底是谁?为何不是燕国人,却能插手到燕国的事情中来?
“这是李先生,是孤儿时的朋友,他四处游历,刚回到燕国。”
燕王这段话说得简单,含义却不简单。
夏远在心中啧一声,这燕王,是想将李春成当做一道威吓了,这也正常,但凡脑袋正常点,都会为现在的情况感到喜悦。那可是一位神秘的涅槃境!
殿中众人,对李春成的重视又深一层,觉得,他或许和云庐子一样,是洞玄后期,不然,燕王何至于这么客气?他们没想太高,燕国有一个云庐子,已经了不得,哪里还能有高手?
“多谢李前辈。”林小鹿朝身后的李春成行一礼,一双闪闪发亮的眸子,看向了夏远。
只一瞬间,她就反应过来,这李春成,定是夏远安排给她的。
她心中雀跃。
燕东雅心中烦躁,视线扫过李春成、林小鹿,又放在了夏远的身上。
她的双眸幽幽,猜不透情绪。
“可还有哪位要下场?”燕王缓缓转动脖子,在大殿里看一圈,无人应答。
场上,林小鹿身后站着4人,废太子燕凌风、长公主燕东雅,还有二王子身后,站着3人,五王子2人,三公主、四王子和七王子各1人,唯有八王子身后,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燕王看最小的儿子:“你现在还能退出。”
“儿臣不退。”八王子虽然慌张,还是跪下身,坚定道。
“好,”燕王点点头,“老于!你去他那。”
老于是最后那个副统领的名字,他走下,立在八王子身后,八王子喜出望外,连连磕头。
“走吧,去演武场。”燕王一挥手。
两个太监抬起龙椅,从大门出去,燕王坐在上面,日光从天穹垂下,光芒似乎穿透了那具瘦弱的躯体,龙椅上金灿灿一片,空荡荡一片。
所有王子王姬,都盯着那空荡的椅子。
夏远不紧不慢,跟在最后。
演武场就在王宫后面,空旷的土地上,紧紧实实铺着青石板,这种石板采自南境,足以抵御一般抱丹境的真气余波,但今日要出手的,都是洞玄境。
石板崩裂,土块四溅,烈日当空,下方却飞沙走石,有如天灾。
洞玄境的较量主要是真意的较量,场中也只是比试,不分生死,所有人出手,都比较克制,点到为止。
第一个下场的,是二王子的一位洞玄。他到场里,所有人都可以挑战他,谁赢了,就能为自己支持的继承人,得到一样可带入洞天的物品。
若无人挑战,就算对方赢。
这样的规则,看起来简单,但因为一人只能出场一次,所以如何田忌赛马,以及如何防止别人田忌赛马,成了博弈的核心。
八王子沉不住气,让身后的羽林军副统领出手。
副统领赢了比试,长刀在对手身前划过,刀气割破了对方的衣袍。
一场过后,场面热闹起来,一个个洞玄,纷纷下场,无数真意在演武场上演练。
夏远坐在一旁,看的直打瞌睡,至今为止,下场的洞玄里,最强的,也就与荣嬷嬷差不多,远远达不到净我师太和云空苍比试的程度。
林小鹿赢了一场,燕东雅赢了两场,废太子赢了一场,二王子赢了两场,五王子赢了一场,八王子赢了一场,四王子和七王子一场没赢。
还剩下林小鹿身后一位,废太子身后一位,三公主身后一位没有出场。
三公主慌得厉害,在场另外两位洞玄,一个是李春成,一个是云庐子,一个看似洞玄后期,一个就是洞玄后期,她身后的只是洞玄初期,一定会输!
她也不想迈入这样的境地,但前面对手,要么不好对付,要么被别人抢了,只剩下她,还未下场。
三个洞玄,打不了两场,必然有一个轮空,直接赢得份额,所有人都以为,李春成和云庐子,会避开对方,轮空一个,这样,只用淘汰三公主,就能稳稳赢得各自的份额。
李春成也这么认为,他先一步下了场,看云庐子和剩下那位洞玄初期的小朋友。
他以为,要么那洞玄初期的下场,要么,他不用出手,直接胜利,他没有想到的是,云庐子迈开了脚步。
这让他愕然。
场外,林小鹿紧张地看着。她倒不是紧张胜负,而是以为,那李春成是夏远的族人,怕他受了伤。
她看夏远,少年停了哈欠,盯着场内的两人,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转过头,向她一笑。
她放心下来。
燕东雅将两人交流看在眼底,握紧了拳头。
除了他们和龙椅上的燕王,所有人都在紧张,都在期待,想要瞧瞧燕国第一的云庐子,与燕王旧交的神秘男人,修为到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他们失望了。
云庐子提起长剑,风在他的剑上集结,晴朗的天穹,忽地变得昏暗。
云庐书院的秘传功法,名为秋风洗雨剑,真意有两大类,一类是风,一类是雨,前代的云庐子们,都只修行了一类,当代云庐子,习了两类。
三年前,风雨合璧,一剑败了草原的一位等同于洞玄中期的高手,击退了不讲规矩的草原部落,震惊了燕国修行界。
风先是暴躁,随后变得和煦,天先是昏沉,然后微微明亮,风不大,雨未落,瞧着,像一场秋日里温和雨水前奏,这雨打不坏屋子,淹不垮庄稼,冲不去水里游玩的孩童。
但杀得了人。
云庐子身上,气势慢慢提到了高峰,在他对面,李春成却一动未动,甚至没有拔出腰间的刀。
就算同为洞玄后期,这样托大,也要吃很大的亏,所有人都暗暗皱眉,不看好李春成。
他们觉得,李春成甚至接不了云庐子的第一剑。
李春成的确接不了。
因为云庐子已经放下了剑。
风散去,云散去,天地重归夏日尾巴的明亮与燥热。
“我输了。”云庐子收起剑,朝场外走去。
李春成嘿一声,也离开了场地,来到夏远身边。
他一路走来,经受无数困惑的目光,所有人都不解,为何那场比试,草草停下了,为何云庐子要认输。
燕王叹了口气。
李春成也叹了口气:“他那剑还挺有意思,可惜没能挥出来。”
“他感觉到了你的境界?”夏远问。
“看到那剑的时候有点儿兴奋,可能露了一些气息。”李春成回想刚刚的场景,皱起眉,“我看过燕国里的情报,他恐怕不是情报上的那么简单。”
也就是说,不是普通的洞玄后期。
“他也是托大,我都没准备对上他,他居然来挑战我。”摸摸胡须,李春成有些得意。
夏远心想,可不是托大。
前些日子,他用岁月宝鉴照,照出的是废太子获胜,赢得王位,靠的就是云庐子。
他看向场内,三公主喜不自禁,情绪大落又大起,本以为自己胜利无望,谁料云庐子偏偏对上了李春成,白白送给她一个份额。
他又看林小鹿,少女向他笑。
“他要是老老实实对付那洞玄初期,”李春成摇摇头,“还能让那废太子多一些希望,如今,他是彻底没了可能。”
“不一定。”夏远回答。
“怎么就不一定了?抱丹与抱丹之间差别不大,到了那巨鼎洞天里,没了灵气补充,真意也被限制,两个招式精湛的抱丹初期,运气好就能杀死一个招式不精的抱丹巅峰!”李春成疑惑。
“为什么要拿抱丹比?”夏远反问。
李春成睁大了眼:“伱是说,废太子的同行者,是一个洞玄?”
“没有规定洞玄不能进。”
“是没有规定洞玄不能进,但洞玄对灵气的依赖极深,那巨鼎洞天里屁都没有,洞玄进去,没有秘法的话,不用一周,就会暂时掉落回抱丹,就算有秘法,最多也只能撑十几天!”
李春成说的,还是云庐子这个洞玄后期,寻常洞玄,只要三五天,就会掉下洞玄,变成抱丹。
抱丹没有灵气补充,也会一直往下掉落境界。就是说,一个洞玄进去,很有可能被拖成采霞甚至蜕凡,甚至变成体内没有一丝灵气的凡人。
都是凡人,双拳难敌四手,等于是用自己的命来赌博。
成就洞玄不易,如何能用自己的贵命,来赌别人的贱命!
李春成抬头向云庐子望去,见到了对方波澜不惊的面庞。
他忽然明白了。
“涅槃、涅槃,如此令人着迷。”他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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