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兀与大晋的兵马集结都非常迅速,到次日中午的时候,双方的几十万军马就已云集在宁远站堡的周边。
晋军总兵力二十七万人,其中步军二十四万,骑军三万,依托宁远站堡与沙岭堡这两座卫堡设营防御,战线长达十余里。
蒙兀大汗脱脱不花的麾下,则是鞑靼部合同朵颜三卫一共三十二万骑。
他们从原本的营地退后十二里,借助这里的几座山丘布阵,占据有利地势。
此时鞑靼部还有七万余骑,被脱脱不花布置在后方张家口与清水河一线,看守他们随军的牲畜与后路。
余下的三万骑,则依旧散在宣府周边大肆劫掠。
脱脱不花原本没这么大胆的,他先前虽也遣军四出抢劫掳掠,却都是以三五千骑为单位……
这可以有效避免被晋军各个击破,拦截伏击。
可现今整个宣府,怀来,保安,延庆一带的晋军兵马都已经集结于此,脱脱不花也就彻底没了顾忌。
就在鞑靼部众多大将集结于大汗王帐内进行军议的时候,脱脱不花笑指着西面方向的晋军。
“这些晋人,他们要么从乌龟壳里面出来与我军决战,要么就等着我们在这边杀光,抢光,然后走人!”
在场的上百名台吉,达鲁花赤与万户闻言都哄堂大笑,神态中都饱含嘲意。
“那些晋人怕是傻了吧?他们还在敲敲打打,挖掘壕沟。难道以为我们会主动去敲他们的乌龟壳?凭什么?”
“大汗英明!我们蒙兀勇士的性命,没必要消耗在他们的军堡前面。咱们只要抢够了就回师,这次的收获都可以让我们好几年都衣食无忧了。”
“这些晋人如果敢从乌龟壳里面出来,我们就敲碎他们的牙!野战决胜,我们蒙兀人怕过谁?”
就在这些人嬉笑喝酒,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位黑衣人匆匆走到了脱脱不花的身侧。
“大汗!有最新的军报,万全四卫集结三万余人在往张家口方向行军,似欲切断我军后路。还有清水河南畔,我们的游骑也发现了两支大规模的骑军。
他们的总数约为两万五千骑,旗号则分别是宣府总兵方瑛与怀来副总兵范广。”
“两万五千骑?这怎么可能?”
脱脱不花吃惊不已,他神色万分不解:“两万五千骑就敢攻往清水河?这些晋人难道是昏了头?清水河周围还有没有其他的晋军埋伏?是否被你们遗漏了?”
他想汾阳郡王李轩乃是晋人新近崛起的名将,不久前的两场大胜都让人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还有少傅于杰与镇朔大将军朱国能,两人一个在北疆与蒙兀对抗十几年,熟知军略;一个统军宣府,是军中宿将。
以他们的军事能力,怎么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
“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严令部属搜寻清水河周边百里,天上地下都不能放过,可至今都没有收获。”
黑衣人语声凝然:“不久之前,部日固德台吉已经准备主动出击与晋人的骑军决战,他的想法是无论周围是否有晋军隐藏,先将这支骑军击溃是不会有错的。”
部日固德台吉也就是清水河沿线七万蒙兀骑军的统帅。
台吉是蒙兀王公与军政首脑的称号,源出汉语“太子”。
在成吉思汗时只用于皇子,后来渐成为黄金家族后裔的通称。
这位部日固德台吉正是脱脱不花的堂弟,其人军略非凡,出类拔萃,是近年孛儿只斤家族崛起的后起之秀。
脱脱不花也不禁赞赏的微一颔首:“他的想法是对的,不管晋人是什么样的图谋,我们先吃掉一部分再说。”
可在话落之际,他也狐疑不安的看向西面。
脱脱不花心想那位汾阳郡王到底是意欲何为?他是真以为长城外那区区两万五千骑,就能够吞掉他们的那几百万头牛羊,切断自家的后路?还是单纯的急病乱投医,小觑了他们蒙兀人的战力?
就在的脱脱不花惊疑不定之时,李轩正屹立于宁远站堡的城头耐心等候。
他旁边的红袍文官正是少傅于杰,这位背负着手,侧目往这座卫堡的南面眺望。
就在于杰一目所及的这十余里地,足足二十万晋军正于沿线辛勤忙碌着。
他们在挖掘壕沟,打造栅栏,布置拒马,筑造出了一片颇具规模的营塞。
可如果仔细观察,却会发现这些所谓的晋军,只是临时穿上了鸳鸯战袍的百姓。
那些壕沟,栅栏,拒马,营塞也大多都是样子货。
所有壕沟深不过五尺;栅栏则只是浅浅的插在地上,一推即倒;一应的拒马也都是粗制滥造。
那些真正的宣府晋军,此时正在后方不远的军帐或者林荫里面呼呼大睡。
于杰心想这时候,脱脱不花麾下的蒙兀铁骑如果敢于进攻,那么这条看似坚固的防线,至少有九成可能会被一冲即跨。
幸运的是,李轩的军事冒险已经成功。
脱脱不花至今还是顿兵在二十里外,依托那边的山丘等他们过去。那数十万蒙兀铁骑正在烈日底下,坐视属于他们的最佳战机悄然消逝。
所有的晋军已经完成了养精蓄锐,即便那些从怀来,延庆等地,以急行军的方式赶至此间的兵马,也得到了很好的休息,逐渐神气完足。
就在于杰凝思至此的时候,镇朔大将军朱国能也踏上城头:“我四面看了一遍,情况还不错。诸军都已休整的差不多了,与蒙兀人鏖战到明日天亮都没问题!
接下来就是生火造饭了,遵照郡王殿下的吩咐,各营的火头军会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内,给将士们准备好足够吃三餐的炒面,都是混入了肉末的那种。还有开水,足够他们喝到明日清晨。”
他们这是在做夜战的准备。
少傅于杰当即侧目看了过去,语声略含波动道:“那些火把油脂,还有箭支军械等等,可都已准备妥当?”
于杰胸有城府,原本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可此时于杰脸上已覆盖上了一片晕红,眼眸中也精光四溢。
如果这次汾阳郡王制定的方略能够顺利展开,他们或将给蒙兀人一次前所未有的重创!甚至可能令蒙兀人彻底失去南下的能力。
故而此刻,于杰也是心绪激荡,振奋不已。
镇朔大将军朱国能顿时失笑:“都已备妥了!托于少傅的福,宣府镇内军备充沛,粮草军械都无短缺。今日这场大战或将决定未来数十年北方的形势,末将绝不敢吝啬!
我们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需北面捷报一至,就可全军出塞,与蒙兀人决一死战!”
李轩听到这里,就不禁往北面看了一眼。
他们三人等候的捷报,一是万全四卫重夺张家口沿线堡垒;一是宣府总兵方瑛与怀来副总兵范广统率的那支骑军,在清水河一线的战果。
李轩估测了一下时间,心想如果这两支骑军如果都能如期抵达,那么他们现在可能已经与蒙兀骑军交上了手。
也就在这时,李轩看见东面天空有一道肉眼难及的赤红色流光闪逝。
他凝神细望,发现那正是布置于保安州鸡鸣山的神威无量大将军炮也就是那尊超电磁炮的炮弹。
这门大炮出售给朝廷之后,就被兵部移至到保安州鸡鸣山。
此处是由于杰精心挑选,由于太行山的阻隔,这尊炮再无法威胁北京,却居高临下,借助高达三百五十里的直线射程,将北面整个宣府重镇,甚至是长城之外一百里,都笼罩于杀伤范围内。
李轩当即剑眉微扬:“看来是开始了!”
他知道保安州鸡鸣山那边设置有特殊的监控法阵,可以勘测数百里外射击目标的情况。
既然这门超电磁炮已经开始,那就说明这场决定着整个宣府战役胜负的战事已经开场。
李轩不知的是,此时在云空之上还有一位独臂人正背负着手俯视下方。
那正是中流居士,这位的眼中也现出了强烈的期待之色。
“他们这是准备出塞夜战。”
中流居士的神魂核心都源自于祖中流,所以在军事方面的能力也很不弱。
他指点着下方:“这一战,蒙兀人怕是要悬了。汾阳郡王当真了得,这次或可一战打出宣府几十年的安宁。”
旁边的神裂刀宗玄化就不解的问道:“可这二十七万晋军,只怕不是蒙兀铁骑的对手?”
他想哪怕全盛时期的晋军,也很少在战场上正面战胜拥有兵力优势的蒙兀人。
尤其脱脱不花现在占据的地形,是有利于骑军的。
“你不懂!”独臂人摇着头:“他们不需要战而胜之,只需要纠缠拖延,蒙兀人的骑军无法脱离接触就可,所以才要提前准备食水,还有油脂火把。”
随后独臂人又看向那赤红色炮弹飞去的方向:“不过此战的关键,还是在清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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