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引路的一个青年男子,将银浪带到了报名处。学制上有三个月短期,一年中期,三年长期。
银浪想先考察考察,就报了个短期的。他在集体宿舍分到了一张靠门边的床,那个宿舍里有十二张这样的床,木制结构,分为上下两层。这床做得不太牢靠,睡在上面像摇篮,一动就“吱吱呀呀”地摇晃,幸而宿舍没有满员,他的上铺没有人睡。
银浪比他父母预料的还要能吃苦,他住在这里不但没有空调,而且连杀虫剂蚊帐都没有。蚊子还是好对付的,银浪甚至把灭蚊当成了一种乐趣——他静静地躺着,当蚊子将那长长的吸管刺进他的皮肤的时候,他就猛地一收缩肌肉,硬硬地将那蚊子的吸管卡在皮肤里,拔不出刺不进。难对付的是那些师兄弟们的梦呓和磨牙,那些狗娘养的睡眠可真是好呀,晚上一关灯就只听取鼾声一片。不过,银浪并不觉得有什么受不了,他天生就是能吃苦的,他天生就不应该是他爸妈的儿子……
其实习武的生活之所以寡然无味,最主要的原因是学员清一色都是男子汉,阴阳失调,毫无生机。和许多电影情节一样,如果师父有一个漂亮的女儿一定会成为众兄弟们争抢的对象。吕仲义还真有一个漂亮的女儿,二十六岁了,年龄是大了点,可这绝对不是问题。令大家绝望的是,吕老师还有个女婿!没戏了吧,还不梦遗去?
日子一晃过去了一个月,隔三岔五就会有人来,有人去。大家虽然住在一起,但人人都暗暗掖着做高手大侠的梦,默默努力,却是很少交流,因此银浪也没交什么朋友。只有东北来的段科旭和他能聊几句。
段科旭是辽宁的农民,三十出头,是个武痴,为了能练武,把地和农具都卖了,扔下妻儿在家,一个人跑出来寻师学艺。不妙的是,他才出来没多久,就被江湖骗子骗去六千元。辗转打了几月苦工,身上揣了一千元不到来南昌,交了三个月的学费,就只剩两百来块了。每天就吃两顿,牛脾气一上来,干脆就勒紧皮带,只吃一顿,惨!
银浪知道这种情况后,每顿都拉他一起吃,两人的关系很快就铁了。段科旭看起来木讷,但并不笨,属于那种粗中有细型的:“我说呐阿浪,这吕老师,是不是真有书上说的那么厉害?”
银浪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估计没有。天心拳也就是一内家拳而已,但《天心闻道》上说,吕老师发出的拳劲,能让人如遭雷击,全身麻痹,我觉得不可信。”
段科旭有点沮丧:“难不成咱们又受骗了?”
“不要太悲观,从功理上来看,这天心拳还是说得过去的,至少不会比太极、形意、八卦差。”
段科旭虽然没说话,却难掩脸上失望之色。
银浪擂了他一拳:“怎么?你希望世上有种拳术,练习之后,能伤人于无形,吐劲打人,比万伏电压还厉害?”
段科旭红了脸,也不分辩,竟是默认了,真是幼稚的武痴啊。
银浪老气横秋地沉吟道:“其实,习武求道之人,谁能不怀抱梦想,不自觉地把武艺看高了?大多数人就是这么自欺欺人,明知道不可能的事,却心存侥幸,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活在自我陶醉的南柯一梦里。”
“那你既然不信,又来干吗哩?”
“我也是不死心啊,来求证。虽然世上太多以讹传讹、三人成虎的骗局,但这么多年来,我自己也有所领悟。”银浪想了想,郑重其事地说:“从我自身体会而言,世上确实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存在。”
他这么一说,段科旭两眼冒光:“真的么?你能使出来给我看看么?”
“你要看什么?”
“看看你的不可思议的力量啊。”
“哦,你觉得我有多大的力量。”银浪用大拇指冲自己指了指。
段科旭认真地看看他单薄的身子骨:“不知道,也许人不可貌像呢,更何况,你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啊。”
“除了不可思议的力量,如果你将我当成平常人,你觉得我会有多大的力气。”
“多大力气?这怎么说得好……不知道你是说推力,拉力,还是肩力。”段科旭一脸憨厚的样子。
“哎呀,我都被你说得头痛了。这样吧,你我互推一掌好了。”
“真的吗?”段科旭望着银浪那秧大的腰一脸兴奋,他身高一百八十三厘米,体重八十公斤,健壮如牛。
“当然是真的,你先推我。来。”银浪一凝神做好了准备。
“等一下,我……能多推几掌么?”
“好,随便几掌,让你推过瘾。”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怕伤着你,我想一掌一掌逐步加力。”
“我谢谢你的关心了,来吧。”
段科旭推到第五掌,银浪发话了:“你这根本就不会发力啊,光是手部力量怎么行,用全身力量,做爆炸发力。”
段科旭涨红了脸,他往后退了几步说:“那我来了啊,这一掌和前面不同了啊,你挨不住就躲,别硬撑啊。”
银浪急了,“该死的,你要来就来吧,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搞得人痒痒的。”
段科旭先冲了两步,然后一个虎扑,两掌一齐击打在银浪的前胸。
银浪见他来势凶猛,知道这大熊猫的惯性还是可观的,于是改马步为弓步,硬是纹丝不动地接下了这一推掌。
段科旭喘着粗气说:“兄弟,你没怎么样吧?你可别打肿脸面充好汉呐。”
“我没事。”银浪一脸轻松。
“别大意,会不会有内伤?我这一推没五百斤也有四百斤的足秤,你……”
“我真没事,你这一掌力气是很大,你看——”银浪指了指自己的脚下,那里有个浅浅的脚印。“不过要想伤我,还远远不够的。”
“啊,真不可思议啊,我服了。”
“别服得这么快,我还没推你呢。”
“哦,好吧……你轻点啊。”段科旭有点不稳心了。
“别怕,不会受内伤的。”银浪这么说着,心里却在窃笑: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怎么会知道什么叫不可思议的力量。”
银浪走近他,段科旭害怕地往后缩,银浪用手抚着他的胸口说:“别怕,很快的,不痛的,一下就过去了。”他说话的语调就像哄小孩打针的护士。
段科旭见他没有运劲的先兆,心情就稍微轻松了一点,不想,说时迟,那时快,银浪手腕一沉,一掌印在他的胸口。
段科旭只觉双膝一软,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胸口兀自难受欲呕,他指着银浪说:“你怎么偷袭我?”
银浪笑了:“正要这样你才不会受伤,刚才你跌倒在地就化去了一部分劲力,如果你早有准备,自然会拼命顶住,那么胸口就要承受更大的冲击力。”
“哦,这么说也对啊。刚才你发力就好像是李小龙的寸劲。”
“嗯,发寸劲需要极大的爆发力,我的肌肉虽然没有你的粗大,但它的素质要比你的好,它缩张的速度比你的快,缩张的强度也比你的大。”
“这就是你说的不可思议的力量么?”
“不是,这只是我天生的素质,不可思议的力量并不在此,这种力量在我身内浩浩荡荡,川流不息,但如果要寻根究底,它又是那么的不可捉摸,似乎……来自虚无。”
“来自虚无?”段科旭一脸茫然。
银浪生怕他一根筋,不知道回头,忙解释说:“你别去想这些,这些东西说起来是毫无道理,不可理喻,但切身体悟起来,却又是那么自然而然。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以为凭冥思苦想就会有结果,其实一切秘籍都是无用的,关键在于自身的体悟,我觉得你要先从静坐开始……”
银浪开始教段科旭静坐之法,可他心里却想起《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里的一偈: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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