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翼走出了深渊,即刻前往辽宁的那个小村落。
他走得这么急,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想清楚,到底应该怎么面对那淳朴善良的农村妇女。但他终究要说出来的……
当他将早就编排好的段科旭的死讯背书一样地背出来的时候,他怀疑那唇舌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看到风翼孤身来找她,女人就一直在疑惑之中,当她听到这个不幸的事实,依旧木讷着,仿佛在听一件一辈子都听不懂的故事……那曾被怀疑根本不会表情的脸,突然滚落了一颗又一颗大大的泪珠。
直到那一刻,风翼才知道,有许多东西是无法挽回也无法赔偿的,他在心里忏悔、呐喊:“兄弟,是我的错,是我的大意疏忽,我本想改变你的人生,却没想到将你推进了这个万劫不复的境地,无论你是生是死,哪怕只剩一丝神识,我发誓,都将找到你!”
他将20万元摆放在女人的面前,女人望着长城一样码放的钞票,她悲戚地说:“旭子在咱家,比什么都重要,但咱知道,他不值这么多钱的,就请小兄弟收回去吧。”
风翼内心一阵悲哀:“在我心里,就是金山银山,都抵不上我的兄弟,这些钱,只是一个心愿,希望对你们母子今后的生活能有些帮助。”
※※※
古城北京的冬天,朔风冷硬,城市繁华,心地荒凉。
中午,风翼回到家,十分意外,迎接他的是楼上卧室里传来的震天鼾声。但他并不在意这个,养父母的气味更稀薄了,稀薄得几乎只存在于幻觉之中。
灰尘遍布,各处乱七八糟,显然是被人搜查过的痕迹。风翼从邮箱里找到了一封官方的信函,那是公安部门的死亡通知书,他的养父母竟然已经在所谓的“双规”期间上吊自尽了——啊,出国考察的骗局竟然是以如此可怕的方式被揭穿!还有一封,是父母的遗书,写着他的身世之谜,但这些对他已经不重要了,他看到信头上写着“浪儿”两个字,以后,再也没有人这么唤他了!纸片从他的手中飘落,天色暗了一暗,大地颤了一颤,泪,无声地爬满了他的脸颊。
风翼从来没有这么虚弱过,最近的嬗变接二连三,现在,连和他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的亲人也离他而去了……他跌坐在沙发上,艰难地想得到一丝喘息空隙……
一直坐了将近两个小时,他才稍稍从悲伤中回过神来。
楼上的鼾声停了,起床的声音过后,楼梯被踩得“咚咚”震响。下来的是一名扎髯大汗,豹眼环鼻,相貌粗陋凶悍,身长在1米9以上。他穿着一件土黄色皮大衣,棕色的高帮马靴,没有戴帽子,酱紫色带卷的密发像一只蹲着的刺猬,整个就是一个邋里邋遢的牛仔模样。
他看到了呆坐在沙发上的风翼,阔嘴一张,“哇哇”大叫:“喂嘿嘿,小子从哪里来的?胆子不小!”目光在门锁上扫了一眼,“嘿,你小子开锁的技术倒是一流。”
风翼本不想去理他,因为他的心情不好,可这大汉嗓门太大,扰得他心里烦躁,于是他冷冷地说:“你刚才睡觉的床头柜上有张相片,你去瞧瞧。”
那大汉愣了一愣,大嘴一咧:“想耍花样?”
“你去看看就明白了,省得我跟你废口舌。”
“好,那你等着啊,别溜啊。”大汉“噔噔噔”地爬了上去,又“噔噔噔”地跑了下来,“哦,原来是你啊。”听他口吻倒像是风翼的老朋友似的,“我看这屋里久未住人,来借住一宿而已,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
“现在你可以离开了。”风翼无力地说,他真的有些累了,以他肌体的能力,又怎么会觉得累呢?实在是七情六欲对人体的戗害,比毒药更甚啊。
说完风翼就睡着了,他不再用打坐来代替休息,他实在是不想在入静的泥沼里挣扎,连个道心不稳的初练者都不如。他浑身散架似的瘫倒在沙发里,沉沉地睡去……
一直到第二天清冷的早上,他才四肢有些僵冷地醒过来,一睁眼看到一个斗大的头颅和一双暴凸的眼睛——那大汉还在,一直坐在对面,守到他醒来。
“你还没走么?如果你没地方去就住在这里吧,我反正就要离开了。”睡了一觉后风翼恢复了不少,看来对付精神打击最好的办法就是无知无欲地睡一觉,任何过不去的事情,只要时间来冲淡一下,就会好多了。
“这里你说了算?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么?你只是一只狼妖而已,怎么会……”大汉话语是粗鲁的,根本就没有说话的艺术,完全是有什么说什么的直肠子。
风翼有些没好气了,“我没问你为什么非法闯入,你倒反调查起我来了,你也不过是一只熊妖而已,不知道与图格昆纳有什么关系?”
那大汉爽朗大笑:“昆纳算什么?只是我不耐烦在一个女人手下做事罢了,否则那西区司令还有他的份?”
风翼的确早就知道他是一只熊妖,而且是妖气冲天的那种。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么一个危险人物面前睡着了,也许他的眼睛虽然凶狠残暴,但绝对不阴险奸诈吧。又或许,他根本就在悲痛中失去了警觉之心了,那可是幼稚之至的啊。
可风翼这大大咧咧的行为在熊妖看来,那是完全是另外一种感受,那是君子之间才能体会的那种坦荡荡的感觉。因此他吼叫道:“兄弟,我叫哈司木,练入妖兽界已经五百年,我对你是一见投缘,我们结拜为兄弟如何?”从这修炼到妖兽界的时间来看,这哈司木可算是非同小可的人物,可能修为更在风影之上。当然实际情形就要试过才知道了,毕竟一些东西不是时间可以磨出来的,还要有天赋和机缘。
风翼一听兄弟之说就打了一个激灵,他刚刚失去段科旭,可没心思结拜什么兄弟,这几乎和刚刚失恋的人不会马上去找女朋友的情形一样。但他看出这哈司木诚心诚意的,可能在这赖了一夜就为了这个。他知道就是回绝也不能说得太过份了:“我叫风翼,做妖不过19年,现在心情十分悲伤,不适合行结拜之礼,请谅解这个。”
“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吗?说给大哥我听听,我一定帮你!”哈司木拍得胸部砰砰作响。
“别说得那么早,说不定我们还是敌人呢。”
“敌人?我哈司木没有敌人,只有对不起我兄弟的人才是我的敌人。”
“这不就对了,图格昆纳这些人一定是你的兄弟吧,我就是他们的敌人了。”
“哈哈,谁说这些鸟人是我的兄弟了,那些大笨熊也配称是我的兄弟么?如果我跟他们是兄弟,就没脸跟你结拜了。”
风翼对哈司木的回答有些意外,看来哈司木还真不是他们那一伙的。但他还是不能和他结拜,一来是他没心情,二来是他肉麻这个,他对一切名义上的事情都过敏。他说:“我们投缘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结拜呢。”
哈司木对他的观点是大大的不同意:“那怎么会一样呢?结拜之后就有了约束了,必须以兄弟之礼相待了。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不愿意和我结拜啊?”
风翼一下被他逼到墙角了,如果不与他结拜,那就是瞧不起他,但自己还真的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事实他对光明磊落的汉子都有好感,只是哈司木出现的时机有些不对罢了。想半天没找到个拒绝的理由,他无奈地说:“那就先结拜结拜?不过我事先声明,我绝对不行什么八拜之仪的,我讨厌跪地。”
哈司木大笑,“兄弟,那怎么行,不跪怎么能显示出诚心呢?不对天盟誓,天地又怎么会为我们作证呢?你当结拜只是说说而已啊。”
说着,哈司木强行拉着他单膝下跪,行了八拜之交,彼此盟誓:“有福同享,有祸我当!”
在风翼心里,他觉得这种仪式一定是可笑肉麻的,可到了真的行起来的那一刻才体会到盟誓的庄严,那种男人之间的坦荡情义!他突然想起段科旭,不禁鼻子一酸。他对哈司木说:“大哥,我原本还有个兄弟,却因我一时的疏忽而死了,我想,将他算进来,我就排第三好了。”
“好!三弟,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大哥我相信你的眼光!”
由此可见,男女之间有一见倾心的,男人之间也有一见契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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