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军师第十一章关山月

真的该走了。

茫茫夜色中立在屋脊上的纤瘦黑影俯视花府大院叹了一口分外悠长的气。将肩膀上的包裹紧了紧，如一只夜行的猫悄悄遁逝于夜色中。

此时的花府到处都是沉睡的鼾声，没有人知道屋脊上曾悄悄划过脚印留下叹息。

抬头看天上那一轮即将西沉的圆月，花千语的心也似乎随着那圆盘沉落下去。第九世，她还是这么孤独。

一面孤独的走着一面深吸气，将寒冷的微风吸进肺腑，忍不住打了一连串喷嚏。万籁俱静的冬夜里，一点点声音也会显得突兀，她赶紧捂住嘴加快脚步，耳畔却突然袭来嘤嘤的哭泣声。

时高时低，时断时续，凄厉如冤魂哭诉，让人不禁一阵心酸。

半夜三更，什么人哭的这么惨？

好奇心促使着她靠近了传出哭声的宅院，站在篱笆竹门的院门口探头往里面看，只能看到右面的房里一点油灯光芒，哭声正是从哪里传出的。

屋内，黯淡的油灯散出的微弱光芒。一个浑身血肉模糊的中年男子倒在床旁，乱发遮蔽的容颜隐隐浴血，身旁跪着一个六七岁的女童，正断断续续的抽泣着。

“不要哭了……娅儿，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男子气若游丝的嘱咐完这一句就昏死过去，女孩惊恐的看了他一眼，继而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声。

“爹爹……爹爹不要丢下娅儿……爹爹……”

稚嫩的声音随着寒风袭来，花千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屋里传出的微弱声音和女孩的哭喊不难猜测到是发生了什么事，或许生死有命，她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不该插手去管，可是碰上了，她做不到视若无睹。

看着仿佛是从天而降的黑衣少年，女童惊恐的尖叫一声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外边的天已大亮，晨曦透过窗棂照进屋子，父亲躺在床上，盖着干净的被褥，头发整齐的梳成一个髻，露在外面裹着棉袍的肩膀上没有一丝血迹！

而自己，是睡在父亲的身旁的！

女孩吃惊的爬起来，揉了揉她水灵灵的大眼。

又看到穿黑色袍子的大哥哥端着一只热气腾腾的大碗进来，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浓浓的米香味。

这是在做梦吧？

“就找到一点米和几只蛋，先凑合着吃吧，等会我去集市上买点鱼回来。”看汉子终于醒了过来，花千语舒了口气。

他浑身上下几十道不浅的刀伤，双腿双手全被人打断，接骨时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让她敬佩。

只是不知道和人结了什么仇，下手这么狠！

汉子吃力的要爬起来谢恩，却被花千语按下。

“你现在最要紧就是养伤，别的事情交给我就可以了。不要说什么感谢的话，听一句谢谢我也不会长块肉。”

“恩公说的是！”汉子眼里噙着泪花，“大恩不言谢！”

救命之恩，当以命来报答！日后天涯海角，贫困富贵，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为了护理从死神手里抢救回来的病人花千语只能暂时留下来。得知他叫关山月，妻子生下女儿娅儿大出血而死，只有他和女儿相依为命。以前是侍卫亲军其中一位都头。因和一个姓章的都虞候数次矛盾冲突，被诬陷成刺杀副指挥使王畴的刺客，差点处死。幸亏身为副都虞候的至交秦远出来作证，说王畴被刺当晚关山月在他的屋里喝酒，可是姓章的却说秦远故意包庇，最终以证据不足打了八十军棍除去军籍赶出军营。

本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好认命，都虞候和副都指挥使私下交往甚密，而副都指挥使又是当今殿前都点检王釿的儿子。能保住一条命出来算是不错的了。

他打算身体养好之后改行做点小买卖，可是谁知道身上的伤刚养好，就被一帮人半夜闯进来疯狂的砍杀一阵，就有了花千语见到的这一幕。

关山月的诉说让花千语不由对大魇国的状况有了些许好奇。当今皇帝不但没有子嗣，还将调动掌控兵马的殿前军侍卫亲军最高职位交给父子二人，岂不是后患无穷？

娅儿见父亲和大哥哥聊的入迷，自己乖乖的在一旁捧着一本旧书籍看，不时摇头晃脑的默念。

“那，禁军的人数多少？整体素质如何？”花千语对军队的事情一向最感兴趣，就算是在经商的和平年代，她也会格外关注军事信息。

提到这个，关山月两道刀眉不禁竖起来，苦笑道：“明明三十万不到的禁军，领着五十万的军费吃空饷！就连精锐的‘上四军’平时也不好好操练，更别说普通兵士，他们的职责名为守卫皇宫重城，却暗暗想方设法做生意赚钱孝敬上头！许多有抱负的将领因为不屑为伍告病辞职，这更使得禁军的风气乌瘴！现在的将领，十有八九是拿钱买官了！就算是通过武举考核的，没有银子没有人，职位也要随着长官的心情逐降！”

花千语听得暗暗心惊，这还得了？军队是一个国家的根本，古代没有杀伤力过大的武器，局势难以稳定。周边小国和内乱随时都会发生。一旦战火点燃，军队立刻就要冲锋陷阵，要是没有强悍的战斗力，打起战来不就是找死？

“你说殿前都点检和侍卫亲军是父子？”

“是。”关山月说着惊奇的看了眼前的少年郎一眼，他不但医术出神入化，好像对军事方面也很懂。难道也参过军？可是看他的年纪，也刚好够上新兵的年龄。不可能参过军。

“父子同掌大魇兵权……”皇帝没有子嗣，按心理学上来说，好像很容易令人想入非非吧？

天下兵马皆在姓王的掌控，逼君让位不过是易如反掌！

“关大哥难道不觉得这样的安排不妥？陛下就不怕万一……”

万一？

关山月一震！想不到一个少年郎竟然如此深谋远虑！这可是他想也不敢想的！

“这倒不至于吧？点检大人是开国元老，又是几十年过去，如果有心，何不趁早？”

也是。

花千语点头，是自己活太久了，想太多了吧！

八世的经历，什么样的尔虞我诈没见过？哪有一世的清净！仿佛人生就是应了一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