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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慌之下,凌钰慌忙解释,“他迷了路,我帮他指路。”她忙推开王婶往前走,“我们回家,我娘有没有事,严不严重?”
王婶还欲再议子陆,却已被凌钰拉开,几番频频回首,却又不见子陆的身影。
凌钰走了好远,才敢回头,只是漆黑的夜色里,子陆已不知去了何处。
匆忙赶回家,院中透出光亮,奔进房,王安已先迎上来。
“阿钰,夜色已深,你怎么独自将你娘留在房中。”王安既是责怪又是担忧。
凌钰顾不得他,急忙进了房间,娘亲依旧如往常一样躺在床上安睡,双唇与脸颊却越发地惨白。握紧娘亲的手,凌钰心痛得喘不过气。
没有办法可以救娘亲,没有办法可以救娘亲——她知道的,娘亲的病治不好。可是她宁愿倾尽所有让娘亲过得轻松一点。
王婶上前来,宽大的手掌带着温暖的力量,轻拍她双肩,“我与安子来看你娘,她与我们说了几句话,便不停地咳血,最后,竟然晕倒过去……”
喉咙像是被一只大手扼住,喘息不过来,也说不得话。凌钰握牢了娘亲的手,死死望着这依旧美丽的一张脸。
这个快要死了的女人是她的娘亲,是魏国富贵之家的千金小姐,十七年前,爹爹被请去给娘亲授课,因而牵引出一段难舍情缘。娘亲是爱爹爹的,可是因爱却也生了恨。娘亲总会教导她,不要嫁给贫穷之人,不要让自己付出了所有而得不到回报。
娘亲还有未了的心愿,希望她觅得良婿,希望有生之年,能得知爹爹是死是活。
可惜,这两个心愿她都实现不了。
握住娘亲的手,凌钰那样无助,那样痛苦。可是越到悲痛深处,她竟然越没有了眼泪。眼泪有什么用?可以让娘亲变好,可以让爹爹回来么?
不可以,那么流泪又有什么意思。
身后王安也上前来,“阿钰……”他像是用了最大的力气来唤她,然后他说,“你们母女守着这样一个院子孤苦无依,若你愿意,若你愿意……”他顿了一顿,再言,“我也真心喜欢你,我娘也喜欢你。若你愿意,我们成亲,我娶你,你搬来我家,我照顾你与你娘亲。”
凌钰愕然。
纵使知道王安于她有意,却也不料他会在此刻突然表白。
她惊慌,握着娘亲的手,不知该要如何回答。
王婶也道:“阿钰。”王婶喟叹,“你们母女确是孤苦,我儿是一片真心。若你同意,我与你王伯也不会反对。”
不会反对,言下之意便是也不会喜欢。
是呢,就算他们同是农家,就算他们同样贫困。可是因为她是孤儿,因为她只有一亩地,有一个生了病快要死了的娘亲,所以村里镇上都不会有哪个身骨健全的人会愿意娶她。王家地多,虽也是农家,却不缺衣食。况且王安在村里人品不错,也算长相清俊,所以是村里各家姑娘都看中的良婿。
只是凌钰却不这般想。
不管王婶喜不喜欢她,不管她身世多么悲苦。她只愿嫁给自己喜欢的男子,选择自己所希望的归宿。王安再好,却始终不是属于她的那份幸福。
凌钰放开娘亲的手,起身,“王婶,王大哥,我娘身体不好,我现在不想谈及婚姻之事。我知你们的好意,可是此刻我娘更需要我,离不开我。”
王安期待的眼神变黯,而王婶则微有如释重负的神情。只是他们到底都是真心,王安只能黯然道:“我知你心意,若你有困难,可以来找我。”
王婶到底也是心疼她,“孝顺的孩子,苦了你。”
夜已深,他们不再逗留,回了自己家院。
空荡的房间只剩凌钰一人清浅微弱的叹息,烛火隐隐绰绰跳跃,将她的影子变得颤抖,透出无助。失了神地望着脚尖,凌钰心底苦得要命。
安静里忽然传来娘亲的声音,“阿钰,你做得对。”
“娘!”凌钰惊喜,奔至娘亲榻前,牢牢握住娘亲的手,“娘,你醒了!”
娘亲脸色依旧苍白,却强撑着朝她微笑,“王安不适合你,我知道你也不会喜欢他。阿钰,今后不管你如何选择,只要你觉得值得,那么就去做。”
值得,什么是值得?
像娘亲这样为了爱情甘愿做一个农妇,为了心底那个执念死等了爹爹这么多年,就是值得?
那她的值得又是什么?是嫁去富贵之家,还是守身如玉、宁缺毋滥地孑然终老?
娘亲这句“值得”又是什么意思!
“娘,我去给你熬药。”
放开娘亲的手,凌钰忙折回身离开房间。
她涉世未深,尚且不知人情冷暖,所以娘亲这句值得她真的不懂。可是她清楚地明白自己心底想要的是什么。
她想要:乱世里的一份安稳。
仅此而已。
走到院中,身前投来一个颀长的身影。凌钰抬眸,子陆迎着月光而立,望着她,眼中有关怀,“你娘如何?”
“……我去熬药。”
转身,往厨房小灶走去。她没有心思与任何人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子陆,她也不知道该要如何与他说话。他是外面世界的人,他说的东西她都不懂,而且也不愿多与她说话。
她说的东西子陆也不会懂,哦,不,他懂。只是他不会轻易答她的话,或许觉得她无聊得很。
子陆的伤已经快要好了吧,他给的白玉双印换了好多银子,她只用了三两碎银,余下的,她准备待子陆离开时还给他。既然他的伤快要好了,那么她就可以下逐客令了。
就算,就算心底不舍,也要让他离开了。
可是为何心底会有不舍?或许只是因为与子陆说话,便可以离外面的世界更近一点的缘故吧。因为她想要出去走走,去外面看看,所以才会觉得有那一丝不舍。
正当她想到这里,子陆也出现在门外,他说:“阿钰,打扰太久,我明日会离开这里。”
手上的柴突然掉了地。凌钰顿了一瞬,重新捡起。他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吧,让她听了心头一颤,只是他说了他要走了,不需要她下逐客令,他已经要走了。
“好的,只要你觉得自己的伤没事了。”她忽然觉得更加烦闷,心里说不出的慌乱,“明日我起早一点,你吃了早饭再走吧。”
子陆应下,已经转身离开。
凌钰望着烧得正烈的柴火,狭小的空间,明明很热,心却忽然变得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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