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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没有南地规矩重,这一点佟夫人倒是没说错。
南地士女们虽也自由奔放,但女子婚后,这种自由度是大打折扣的,远不及做女郎时自在。
萧家虽已发家,规矩还没来得及立起,对儿妇们管束也不多。
佟夫人虽是婆母,但也只是名义上的。其他三个儿妇倒还好,她在这个贵女出身的五儿妇面前,总觉得挺不直腰,说话也缺乏底气。
而且她心中本属意让甥女钟媄嫁进来,莫名被姜佛桑占了巢,免不了有些芥蒂,便免了她日常问安。
听从人说她近来常往城中去,也只是皱皱眉,打算把事情交给大儿妇卞氏处理。
卞氏却劝说道“五叔把人抢来,又冷落在府,咱们再把她拘着,更不好,到底是天子赐婚。”
佟夫人便不再说什么。
一连多日逛下来,棘原城还未摸透彻,关于萧元度,主动或被动却是知道了不少。
凶悍、毒辣、张狂,提到他没有不摇头的。
归结起来,这就是一个无恶不作、随意浪过的浮浪子弟!
良媪原本还有撮合二人的心,渐渐也不抱希望了。
这一身坏习气,哪里配的上自家女君?
“只是,他纵有千不好万不好,女君若想立足,还需有子傍身……”等生了儿子,只当没这个人也便罢了。
姜佛桑听罢,哭笑不得。
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良媪年岁大了,自有一套老理儿,旁人是说不通的。
姜佛桑知道她是为自己好,这就够了。
不过,她必然是要让良媪失望的。
-
随着对棘原城全面深入地了解,姜佛桑心里也有了些底。
这日用罢朝食,她来了长房院中。
卞氏甚是热情地接待了她。
“长嫂先前说的话我可当真了,如今有事拿不准,特来找你讨个主意。”
“弟妇又外道了不是?”卞氏问她何事。
姜佛桑道“我远嫁而来,虽有些嫁资,但多是死物。今日在城中闲逛,见百业兴旺,就想着不若也置办一两间铺子,这样才不至坐吃山空。”
“这是哪里话?”卞氏嗔责,“各房吃穿用度都从公中支取,还能短了你那份不成?何至于就到坐吃山空的地步了。阿家最近闹头疼,钥匙可是我掌着呢,弟妇这样说,可是怪我亏待了你?”
姜佛桑忙搁下茶盏,跟她致歉“长嫂勿往心里去,是我说错话了。”
她顿了顿,垂下眼,“我和夫主……情况您也知晓。还不知将来怎样光景,想着能有个长远地打算也好。”
卞氏本就是打趣居多,也不是真恼了她。如今听了这话,再观她神情,哪还有不明白的?
弟妇这是觉着老五不可靠,想给自己多安排条后路呢。
“你也别这样想,五叔他……”卞氏本想说些宽慰的话,想着老五那脾性,一时也不敢打包票,只好绕开这个话题。
“这算什么事?三弟妇、四弟妇,便连我自己,谁还没几间陪嫁铺子?你从南边来,田铺带不过来,重新置办也是应当。”
卞氏忽而压低声“你只放心,你自己嫁妆所办,公中管不着,你自己找人管着就好。大人公和阿家都是识理之人,断不至于贪图儿妇资财。”
姜佛桑听她这样说,微有些意外。
没想到,萧家人虽朗阔,却是粗中有细。规矩虽不重,该有的规矩却也不少,并没有一般骤富乍豪之家的乌烟瘴气。
“弟妇若不嫌我管得多,嫂子能否问问,你打算买下铺子做何营生?”
姜佛桑摇摇头“还未想好,兄嫂们的铺面做的又是什么营生?”
“米面油盐,脂粉布匹,左不过就这些。弟妇可有相中的地段?若还没拿定主意,最好在东市找找,东市大族多,生意好做。”
姜佛桑颔首,表示自己记下了。
想了想,又问“兄嫂们的铺子都是交给别人打理的?”
卞氏笑“那是自然,总不至于还要自己上手。一来,咱们未必比得过那些伙计精于此道;二来,身为萧家儿妇,大人公和阿家虽未明禁,咱们自己总要有些数,不好失了刺史府颜面。”
这个倒不难理解
以往在许氏,别说抛头露面做买卖,日常出个门都要臧氏批准。陪嫁的田铺庄园能且只能交给仆人打,自己偶尔对对账也就罢了,想亲自经营是万万不能的。
前朝贱商贾,大燕初期也曾行抑商之策。可生民所需、商利之厚,仍驱使不少人纷纷从商。小贩、行商、坐贾,渐渐组成了庞大的经商队伍。
直到南渡之后,奢靡之风盛行,从上到下都讲究及时享乐,朝廷也要靠此项增加税收,商贾的地位这才获得提升,甚至不少官僚也参与其中。
但升得再高,也只是和编户齐民等同,在高门阀阅眼里,仍旧是上不得台面的贱业。族中男子都甚少让沾染铜臭,又何况是女眷?
北地与之相比,氛围好了太多。
萧家虽然也要顾及颜面,至少没把话说死。
-
从长房出来,姜佛桑直接去了萧家别苑。
马车内,良媪跟她感慨“卞夫人是个好的。”
不管是处于长嫂的位置还是担着掌家之责的缘故,卞氏对女君算得上关照。
比之三房那个只会说风凉话的翟夫人,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姜佛桑点头“萧家内部这样有条理,也得益于她管家管得好。”
虽然卞氏声称只是代管,但据姜佛桑所知,萧家日常事务泰半都是她在打点,只有逢年过节佟夫人才出面撑一下大局。
“她是个能干的。”良媪道,“不简单呐。”
确实不简单。
萧家这几个儿妇,虽非出身世家,却也绝非翟氏拈酸时口称的“小门小户”。
就拿她这长嫂来说,娘家本是棘原大族,若以萧琥起家前的身份来看,还算高攀了。纵然如今形势已然逆转,也只能说卞氏一族眼光毒辣,早早就绑上了萧家这艘巨船。
翟氏虽无宗族撑腰,父亲却是和萧琥一起当过县吏的,两人相识于微末,又是过命兄弟,更别说翟都护还是萧琥南征北讨时的左膀右臂。
至于郭氏,确实毫无背景,只因战乱时救过萧元牟一命,萧琥感恩,这才命四子娶她为妇。
反观自己,徒有祖上留下的清贵虚名,在这棘原城内却未必好使。
认真说来,萧家几个儿妇中,她才是最没有凭恃的那个。
除非凭靠天子,那也只是一时。
北地民风彪悍,王侯亦可轻,这些军阀对天子的敬重就更是浮于表面。
何况,燕皇室的风光也持续不了多久……
算来算去,还是只能靠自己。
靠那个名义上的夫主萧元度?姜佛桑想都没有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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