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被带上车,宋汐其实就发现,带走他们的并不像是真正的警/察。他们的目光异常凶狠,一看就是手上沾过血腥的。
宋汐本来就决意如此,因此现在倒也非常平静。陆遗珠却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人,竟然一声都不吭,倒是让宋汐回头看了她好几眼。
陆遗珠正靠在车后座上闭目养神,却受不住宋汐的频频注视,掀了掀眼皮,淡声问:“看什么?”
“看你,”宋汐孩子气地偏了偏头,竟然露出一个天真的笑意来。“你真淡定,叫都不叫一声,不怕吗?”
“不怕,他不会让我有事。”这个他,说的当然是顾颜殊。她说的含义莫测,宋汐竟然也听懂了。
“真羡慕你。”
——我真是,羡慕你。还能毫无保留地,这样相信一个男人。
车子越来越往荒凉的地方开,最后才在一个建筑物前面停下来。二人抬头往外一看,没有标牌没有名字的建筑物,看起来有种莫名的冷光。
“不应该去警/察局吗?”陆遗珠皱起眉,看向宋汐。
宋汐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眼底有中绝望蔓延开来。“我本来以为…他至少会对我有那么一丝愧疚…没想到,这么绝情……”
听着她的话,陆遗珠觉得她几乎要哭出来。十四岁那一年,陆遗珠也是这样,一无所有孑然一身,毫无目标地走在大街上。那一天还有倾盆的大雨,她甚至想,就这么死了是不是会好一点呢?现在的宋汐,也许也是这样。
“下车下车!”
“别看了,这就是你们以后要待的地方。”
几个男人穿着警/服都像地痞流氓,凶狠的下车,然后伸手把他们拽下车,动作相当粗/鲁。有个男人甚至在陆遗珠的汉服上留下了几个浅灰色的指印。
陆遗珠一把甩开他,冷声说:“我自己会走。”
“小姑娘脾气挺大……”看守所的大门打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出来,笑眯眯地看着陆遗珠说。他的相貌很英俊,眉目之间却有种儒雅。就像是电视剧里面,那种一看就是好人的人。“但是来了这里,我劝你还是乖一点比较好。”
陆遗珠对陌生人一向冷淡,看了他一眼就别过头跟着宋汐往里走。男人无所谓地笑笑,很快就将这个穿着奇怪的女孩子抛在脑后,兀自走了。
看守所里面其实光线还可以,至少在走向牢房的之前的一段路,是能够照到太阳的。只是和外面一墙之隔,就感觉太阳照在身上都有一种湿冷。
两人一走进这里就浑身不舒服,在被推进牢房的时候那种感觉更甚。阴暗的牢房里散发着说不出的阴湿霉味,甚至还有隐隐约约的馊味。陆遗珠顿时感觉浑身一僵,好像有小蚂蚁一只一只爬上来,密密麻麻地蔓延了全身。
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十四岁以前,那个阴暗冰冷,饥一顿饱一顿的地下室。那种恐惧,惊慌,又蔓延上来。像是海水一层层侵袭过来,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领,艰涩地呼吸。
不知道是特别交代过还是怎样,牢房中竟然还有其他女人。眼睛都非常冰冷,在黑暗中,宋汐几乎要错觉,他们的眼睛在发光。
像饥饿的狼。
“呦,这两个新来的长得不错呀,玲姐,您这可真是有福气,多嫩~”一个女人上来摸了宋汐的脸一把,宋汐嫌恶地用袖子擦了擦脸,往陆遗珠身边躲了躲。
她伸手去拉陆遗珠的手,才发现在长袖下,陆遗珠的手竟然是冰冷的,甚至还在发抖。可是她表面上,看起来却那么镇定。
“还真是嫩的很,还会害羞呢~”那女人谄媚地笑着,一面说着隐晦的话语,一边往一个坐在床铺上啃指甲的女人身边蹭过去。“玲姐您看上了哪个?”
被称作玲姐的女人停下动作,然后站起身朝两人看过来。她坐在床/上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表现,站起来面向两人,却能看见她的长相其实非常清秀,但是却有一道从左到右贯穿面部的大伤疤,让一张脸看起来非常凶狠残暴。
陆遗珠强撑着回视过去,“有事?”
玲姐吐出嘴里的指甲,皮笑肉不笑:“有点意思,叫什么名字?”
“陆遗珠。”她淡声说。
宋汐此刻也冷静下来,身为富家名媛的气度尽显无疑。对着玲姐冷声说:“宋汐。”
玲姐拍着手冷笑,“真是有缘分,苏城第一美女宋汐,久仰大名。当年多亏你那正义的爸爸,不然我又怎么能进这个地方。”
“是你!”宋汐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略带惊讶地看向玲姐。“林玲!”
林玲一步步走近宋汐,宋汐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地靠到墙壁上。林玲伸手捏起她的下巴,寒声说:“感谢宋小姐你还记得我,放心,这么些年,你爸爸给我的,我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是你自己的错,别怪在我爸头上!”宋汐被她压着,侧着头不看她。“要不是你强迫了隋院长家的小姐,要不是你在上学期间强迫了那么多女孩子,别人怎么会求到我爸爸那里去!”
“我不管!父债女偿!这牢里虽然女人多,但是,长得像你们这么漂亮的女人,还真就没几个。”林玲捏着宋汐的下颚,一边还朝着陆遗珠露出一个淫/邪的笑来。
陆遗珠面色一白,倒退一步,却依旧倔强地与她对视,强自镇定。“隋院长?就是广济医院那个隋院长吗,宋汐?”
“是的。”
“隋院长还真是可怜,”陆遗珠挑衅地看向林玲,嘴里说的不带任何惋惜,甚至有恶意的刺激。“年纪大了,还要亲手给自己的小女儿看病。”
如遭雷劈。
林玲一下子放开宋汐,走到陆遗珠面前,冷着脸就问:“你说什么,隋雨晴怎么了?”
陆遗珠没有说话,倒是宋汐摸了摸被捏的生疼的下巴,讽刺她:“你说呢?广济医院,那是什么地方?!”
广济医院,苏城最大的精神病医院。
林玲不敢置信,那个文静温柔,会朝着自己笑得非常甜美的女孩子,竟然会,去了那个地方!
托陆遗珠这句话的福,林玲没有再为难他们。牢房里的老大都没有开口说收拾,其他人就更没有胆子动手。只是不停拿阴冷的目光看着两人,让人非常不舒服。宋汐只是厌恶,陆遗珠却真真切切就像回到了那个地下室,恐惧像是野草一般,铺天盖地生长起来,占据了身心。
等到宋汐反应过来的时候,陆遗珠已经双手环膝坐在墙角了,头死死磕在手臂上。
“陆遗珠,你怎么了?”宋汐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触碰她。陆遗珠整个人往后缩了缩,发着抖连连摇头,连话都说不出来。
林玲倒是看到了这一幕,冷笑着说:“怎么,宋小姐看不出来她很害怕?”
“怕你?”宋汐相当不屑,刚才陆遗珠直面那些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男人都没有一句怕,现在不过一个女人,怕什么?
“她怕的可不是我!”林玲走过去蹲在陆遗珠面前,一把扯起她的头发,让她面向宋汐。“你看,她脸上写的,不是害怕是什么?”
宋汐一看,陆遗珠果然在害怕。眼睛里都是恐惧。
一片荒芜的野草生长在里面。
陆遗珠感觉在阴暗处还有别人在看着自己,那种视线就像毒蛇黏在身上。让人感觉回到地下室,那个冰冷的地方。养母曾经为了防止她自残自杀,装了摄像头。
事实上陆遗珠的直觉很准,囚房里是有摄像头的。不过镜头后面的不是她养母,而是一个男人。
坐在镜头后面的男人穿着严谨的西装,扣子扣到最上面,看上去严肃沉稳。
“卓少,”一个穿着黑西装戴黑眼镜的男人拿着手机走过来,躬身说:“钱家的电话,说是钱家的千金被扣了,希望卓少放回去。”
男人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盯着监视屏沉声说:“哪个?”
“应该是穿汉服的那个,钱家说是他们小姐有点怪异,希望卓少能够见谅。”
瞄了一眼陆遗珠发抖的身影,他的声线毫无起伏:“宁小姐亲口/交代关的人,恕难从命。”
宁家和钱家都不好惹,但是先答应了宁家,自然就要把事情办好。
顾颜殊打过电话就站在酒店的玻璃窗前等结果,一脸肃穆。顾晗羽站在他身后,非常担心。因为哥哥非常自责,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遗珠才造成了这种结果,已经在窗前站了好几个小时了。
“哥,你别这样。好歹喝口水,不然你的身体怎么撑得住。哥!”
顾颜殊没有回头,看着窗外,眼神中有一种致命的疼痛。他在痛,他丢失了自己最心爱的遗珠,他罪不可恕。
“晗羽,我撑不住,难道我的遗珠,她被带到那种地方,她就受得了?我不知道她在承受什么,但是我知道她一定非常痛苦。我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把她救出来,但是我可以陪她一起受苦。”
这是他爱人的方式,残酷而深沉。
顾晗羽听着就怒气上涌,大声喊:“哥你为什么会喜欢上这种变/态的女人?你知不知道她有病!她是不正常的!有哪个正常人会天天穿那种衣服梳那种头发?又有哪个正常人,会这么久不出门,一点都不懂社交,甚至十八岁了,走丢了都不会自己回来?!她就是个神经病!你不懂吗?!”
顾颜殊猛地回过头,眼神锐利而冰冷。“你既然知道她有病,又为什么要这么说她!顾晗羽,她是神经病,我也只爱她。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遗珠失踪这件事你做了手脚,否则,我一定不轻饶你!”
言至此处,已经有隐约的煞气浮现在脸上。顾晗羽倒退一步,脸上表情有点难堪。“哥,你从来不吼我!现在你为了一个有神经病的女人,吼我!”
“看起来你还没有觉悟,”顾颜殊的视线异常果决。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到了黄河心也不死。“我现在,也是一个神经病,而陆遗珠,是我的药。没有她,我就死。”
他心甘情愿得上这种一生一世的病,因为他知道,这份疯狂炽/热的爱情,错过了不会再有。他从小冷静自持,但是只要他看上的,就一定要拥有。
比如他从小到大都想要的第一名,比如他发誓要考入的s大,而现在,是他坚决要得到的陆遗珠。
顾晗羽看着他,感觉自己就像在看一个疯子宣誓说爱人。“哥,你疯了。”
“我早就疯了。”从见到陆遗珠的第一眼开始,就已疯魔,不能治愈。“晗羽,遗珠本来就是病人。可是,难道神经病就不能有爱情?!我顾颜殊他/妈就是爱上了一个神经病,可是那又怎么样!”
顾晗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哥哥讲脏话,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因为一个女人。这世界多可笑。
两人僵持着没有再说话,然后是手机铃声疯狂响起。顾颜殊接起电话听了两句就面色惨白,越过顾晗羽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幸好顾晗羽跟在后面扶了他一把。
“哥!怎么了?”
推开顾晗羽撑着门框缓了缓眼前的黑暗,顾颜殊才丢下冰冷颤抖的一句话,继续往外走。
“关押遗珠的地方,失火了。”
顾晗羽一听,也慌了神,跟在顾颜殊身后就追了出去。
赶到申城一院三楼的时候顾颜殊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要蹦出来,他担心,疯狂地担心着遗珠。病房外还守着好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顾颜殊一走近,就有人伸手拦住他。
“你不能进去!”
先前跟在那个卓少身边的黑西装男人从病房里出来,一眼就看出面前这个男人就是钱家的准驸马顾颜殊。
传说中一步登天的男人。
男人想了想,就说:“顾先生,请进。”
走进病房,看见病床/上的陆遗珠,顾颜殊心头重重一痛。回过头不看她,眼泪瞬间就滴落。那么轻那么快的一滴,却是他十三岁之后,第一次流泪。
为他挚爱的女人。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4437s 3.739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