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司空茉的眼余光就瞥见一抹深紫色绣海水云纹的华美袍裾停在了自己眼前。
随后觉得背上停住了一道仿佛随时都能穿透她的背脊锐利目光,又似被什么危险的妖兽盯住了一般。
冰冷而极具压迫威势感让人不敢动弹,仿佛连浴房内蒸腾的暖湿空气都凝结成冰冷的雾气沉沉压在人的身上。
司空茉微微颤抖起来,就像是所有面对冷酷主人而感到害怕畏惧的小丫头一样。
如果不抬头,只是这样看着,应该不会被认出来才对。
果然,那种冰冷如刺一样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掠开了去,随后她便从眼角余光处,瞥着那一片华美的袍裾优雅如流云一般消失在门外。
房内沉重阴霾的威压感瞬间消失,两人同时都发出一种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嬷嬷,都是奴婢的错,害得嬷嬷受罚了,奴婢愿意用两个月的月钱给嬷嬷压惊。”司空茉有些歉意地对着张嬷嬷道。
她倒不是真想害张嬷嬷受罚的。
早知道原来她的师傅大人不是随便让人进去伺候他沐浴的,只是让人在外头递给毛巾、香油么的,自个也不必躲得那么辛苦了。
张嬷嬷有些意外地看了司空茉一眼,见她一脸诚恳的模样,倒也不客气,点头应了。
她出了门随后摆摆手:“下次小心点也就是了,若是惹怒了督公,今儿恐怕就不是被打板子了事的了。”
司空茉不再作声,乖乖地目送着张嬷嬷去了左监领罚,她一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张嬷嬷一会子受罚,不会那么快回来,没谁知道自己干嘛去了,她反可不用去帮忙。
刚回房,正巧见着一身粗使丫头打扮的白玉端着一脸盆水进来,见了司空茉,她才有些诧异地道:“郡主,你怎么那么久才回来,张嬷嬷四处找你呢!”
“嗯,我方才已经见过张嬷嬷了,你以后叫我的时候小心些,别让人听出来了。”
郡主与君竹听着极为相似,她怕白玉一会子改不过口,索性化名就叫君竹。
白玉‘嗯’了一声,瞅着司空茉的动作,她不由一惊:“主子,你今儿晚上要出去么?”
司空茉点点头,一边从床头暗柜里掏出来各种药物细心装起来,一边道:
“嗯,今晚我准备去一趟香云坊,夺魁簪花大会初一在那里举办,这个时候,主办人一定会在香云坊最后再确认完事是否准备齐全了。”
“这样太危险了,你的功力才恢复了三四层,我跟你一起去!”白玉担忧地放下水盆,准备也去换衣衫。
她到了洛阳才知道,郡主到洛阳来,躲千岁爷是其次,她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来追查天理教的踪迹。
司空茉却按住了她拿夜行衣的手,淡淡地道:
“白玉,你应该知道我的功力就算只恢复了三、四成,也只会比你更高,我们对天理教了解不深,也不知其中是否有高手,我若打不过,总能再跑,但若是多了你,说不定反而成为累赘。”
她早前就让白嬷嬷一直留心打探天理教的踪迹,白嬷嬷是缥缈真人的侍婢,也得过缥缈真人的真传,曾为江湖中人,自有她打探消息的野路子。
白嬷嬷打探到洛阳三年一度的簪花夺魁大会,吸引了无数江河客和各地不少青楼美姬参与,其中天理教在簪花夺魁大会筹备期间的同一时间在洛阳四周出没频繁。
而且小白也曾在和王府的鸽子打架后,叼了一封书信回来。
她无意看到,发现此信必定是与天理教有关联,而且里面虽然没有透露太多消息,她最开始认为是大管家发出去的信。
但是在大管家被抓的第三日,小白无意又叼了一封信回来,上面只写了四个字——救人、夺魁。
那么也就是说王府里还有天理教的人,并且级别不低。
而真正引起司空茉前往洛阳兴趣的,却是白嬷嬷打听到——藏宝之事。
江湖上隐秘地流传着一个故事,传说百年前一位大元帅,曾经将东征西讨时候搜刮到的宝藏藏了起来。
因此获罪于帝王,而被斩首,全家抄斩,他临终前将宝藏藏在他的虎符里。
如今许多年过去了,这块虎符现世,引动了江湖客们蠢蠢欲动的心。
白嬷嬷说这个消息的时候,神色间都是不以为然:
“每个几年不是一些宝藏现世,就是什么绝世武功秘籍出现,总是搅动得江湖里一片蠢动,也不曾见谁有那本事炼成了绝世神功,夺得无上宝藏。”
她倒是对这些传说很感兴趣:“嬷嬷,真的有顶尖神功,炼成以后天下无敌么?”
白嬷嬷一边收拾衣衫,一边嗤之以鼻:“且不说正道武林、黑道绿林,邪魔歪道原本就是三足鼎立,谁也征服不了谁。”
“便是那武林盟主——武当派掌门人,顶尖的内家高手,还不是一样在崆峒做客的时候被不知名的邪魔黑道给杀了,人人都说是邪道血魔宫所为,还去围剿血魔宫,将血魔宫逼出中原武林,若真是血魔宫干的,他们怎么可能被逼得狼狈而逃?”
司空茉闻言就囧了,那当然不是血魔宫干的,那是司礼监的妖孽们干的好事。
小小民间势力怎么样都干不过官府,这是自古定理。
但是,司空茉当时就从这个藏宝图的传言里发现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百年前被皇帝斩首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被宣文帝逼死的蓝大元帅
藏宝的虎符——蓝家令牌
这传闻难道不是蓝家经历的演绎版么?
连这里面的两大要素都与蓝家如此吻合。
但是,这样的秘密因该是朝廷的禁忌,又怎么会流传到江湖中去,而且还是在裴炎让她寻找蓝家令牌的这种时候出现,加上天理教在其中参和的背景。
这个事情就变得非常微妙了。
她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巧合和误会,不过是有心人在里面兴风作浪罢了。
所以她决定要到洛阳来,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主子”白玉窒了窒,没错,即使她的武艺是三婢之间最高的,但是比起郡主来确实差距甚远。
即使郡主只恢复了三——四成的功力,自己也不是郡主的对手。
可是
“主子,但这样太危险了!”白玉还是表示强烈反对,她发过誓,要与主子同生共死,怎么能让主子一个人去做这样危险的事?
司空茉笑笑:“你说我费尽心思跑洛阳来,怕被我那师傅逮着,还不得不潜藏进司礼监行署衙门当个小丫头,不就是为了查这档子事么?”
说实话,她对蓝氏的令牌也非常感兴趣——私人兴趣。
若是这令牌真有什么大用处,也许她还未必把东西交给裴炎。
而且虽然裴炎如今对她很感兴趣,谁知道未来如何,人心是最靠不住的东西,何况若是司礼监倒台了,自己岂非也要跟着倒霉?
政治从来都是最肮脏的玩意儿,谁也真不知道下一刻谁会跪在谁的脚下,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要让自己拥有立于不败之地的能力。
她未必要让所有人跪在自己脚下,但遇上那些试图让她下跪的玩意儿,她是一定要对方跪在自己脚下!
白玉看着司空茉,就知道自己是劝不住的了,只得交代一定要小心,并且帮她一一检查今夜要带的东西。
等到日头斜落,暮色四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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