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昌十七年,大夏吏部侍郎程敬晖递上了丧假的折子,其夫人程沈氏于当日凌晨逝世。程敬晖专门派人到观星殿执阴阁请了停灵日子。择准停灵七七四十九日,第二日开丧送讣闻。这四十九日内,请了九十九位禅僧在大厅日夜不间断的念唱《大悲咒》,以超度亡者。然后停灵于悠然阁的西暖阁中。又请九十九僧道在灵前逢七超度。因天气炎热,灵前冰块供应不休。
沈氏身后的一应物件皆早已备齐,上等棺板也已寻得,所以众人倒也不显得慌乱。只是程如敏才刚刚接掌府内事物,管家送去的账本她还没有时间核对便碰上了这件大事,倒叫她有些着忙。
前世学过的东西杂乱而繁多,偏偏对于这治理后宅甚至置办喜丧之事却是没有任何的经验。
无奈,沈氏耗尽自己最后的一点生命为她挣来的权利她不得不紧紧的抓在手中,何况沈氏生前对她也是十分的宠爱,她也应该让她最后一程走的安心。所幸,程府内宅一直都掌握在沈氏的手中,各仆妇主管大都是其心腹,对于程沈氏嫡出的大小姐便还算尽心。
沈氏逝世当日,程如敏便招来内宅的四位仆妇主管,亦是当年程沈氏的陪房——来盛家的、和顺家的、宝乐家的、安平家的前往侍郎府左侧的尚文阁中商议琐碎事宜。
“昨日,父亲才命我接管府内事宜,今日便要置办这样的大事。虽说,我心中悲痛难当,年龄又小,亦无经验。但,一是父亲之命,二是母丧大事,俱不容我推脱。各位妈妈都是我母亲身边的旧人,深得母亲信任,我相信四位妈妈都会尽力助我,是也不是?”
“听凭大小姐吩咐。”
程如敏颔首,一面命人拿来花名册子细细的翻看,一面给来盛家的等四人分配事务。
“明日卯正时分,召集所有家人媳妇听差候命。我会将你们所属人等确定下来。到时候各人管各人的事,谁那里出了差错,我便找谁说话。希望大家同心协力,将母亲的丧事办的妥当。过后,我必会有重谢。都明白了吗?”
“是,奴婢明白。”
四人退下后,红叶上前回道:“小姐,昨日监察万氏的暗卫回报说,万氏昨晚去请老爷到她那里去,但是老爷说昨日是五姨娘进门的日子,便没有过去。万氏听闻后在雅竹苑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后来,她让二小姐和三小姐将从夫人那里得的铺子、庄子和银子都交给她保管,二小姐没有给,但是三小姐给了。”
程如敏听后,嘴角微微上扬,心中冷笑。
看来,万氏对于程敬晖将家事交给自己掌管颇有怨气,也想破坏锦鲤顺利的进门。若说锦鲤昨晚没有成功的和程敬晖圆房,今日主母逝世,她就要再等一年才能圆房了。这一年时间会发生什么,有谁知道?程敬晖也心知肚明。看来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并不是那么的牢不可破。
还有那程如湘,居然会违逆万氏的意思,自己管着铺子和银子,万氏居然也没有强迫她。要知道她可是比自己还要小几个月,这实在是颇耐人寻味,看来自己从前倒是小瞧了她。那程如芸虽然乖乖的将手中的东西都交了出去,但是真的是自愿的吗?
正当程如敏为沈氏的丧事着忙的时候,巍峨的皇城深处,一位身着绣了杏黄色四爪蛟龙长袍的男子步入御书房中。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璘儿,你此时觐见,可是有事?”
“这是吏部侍郎程敬晖呈上的丧假折子。还请父皇过目。”
夏皇赵景治接过内侍呈上来的折子,看了一眼,折子是严格按照体制所写,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便问道:“你身为东宫太子,朕已经将批假的权利都下放于你。如何今日要让朕亲自过目?”
“是。原本这种小事不应打扰父皇。但是儿臣考虑到这位吏部侍郎的夫人的身份有些特殊,所以才来请父皇的示下。”
皇帝一愣神,思索道:“他的夫人?吏部侍郎?……莫非,他的夫人是出自……沈太师府中?”
“是,确是沈太师的嫡亲女儿。”
“哎呀!”皇帝面带忧色,“太师年事已高,最是心疼这个幼女。怎么去的这般早?朕记得,当年朕尚未登基之时还曾抱过她。”
“据儿臣所知,沈氏染疾已有四五年的光景。其女程氏嫡长女也因此在望月庵为母祈福达四年之久,前些日子方才回京。另,沈太师的夫人,也住在程家将有一月。听说,心痛难当,身染微恙。”
皇帝心中颇为感叹:“沈太师是朕的授业恩师,且有从龙之功,十分的忠心。其二子俱功在社稷。如今晚年痛失爱女,确是一大可悲之事。”
沉吟一阵,他继续说道:“明日着二皇子赵佑琅、四皇子赵佑琮以晚辈之礼前往程府吊唁。太子,你为君,不便祭拜臣下,就让太子妃携二皇子妃前往上香,并安抚沈老夫人。”
“父皇,弘琳近日老是闹腾儿臣要出宫游玩。不若,趁此机会,将弘琳也带去吧。听说她与程氏嫡长女年岁相仿,或许能解其心中郁结。再者,是否带一位太医,为沈老夫人看诊?”
“弘琳为未出嫁之女,要注意让外男避嫌。”皇帝赵景治对于自己最疼爱的这位皇后嫡出的公主无可奈何。虽然明知道未嫁公主出宫不宜,却就是不忍心拒绝她。只能叮嘱儿子小心防范。
“另外,将太医院的院正带去给沈老夫人诊脉,事后,回禀于朕。”
“儿臣遵旨。”
次日,卯正时分。侍郎程府上下婆娘媳妇们尽皆到齐,无一缺席。这令程如敏有些意外。想那万氏必定不会让自己如此顺利,这些年,虽然程府内宅在沈氏的掌控之中,但是依照万氏的受宠程度,若说她在府中没有人脉,谁也不会相信的。看来她是有些措手不及了。依她与程敬晖的感情,正室去世,内宅必定将由她掌管,大概她也没有料想到大权居然会落在自己手中。
既然自己得了先机,那就更不能让她再有机可乘。
一面想着,一面命红叶念花名册,按名字一个一个的唤进来看视,再一一分到四位仆妇主管手下。
“如今都有定规,以后哪里出了岔子,我只和哪些人说话。经管之物,或丢、或坏、都由经管之人照价赔偿。每一行主管之人,需得日日查看。你们四人若有徇私,经我查出,我也是要一视同仁的,到时候别怪我坏了你们的体面。以前你们是怎么样的,我不论。日后做事都要严格按照我的时辰来,每日卯正时分我来点卯,巳正吃早饭,午饭前的一个时辰,管事娘子们前来领牌回事。戌时烧过黄昏纸,我会亲自到各处查上一遍,回来上夜的交钥匙。次日,仍是卯正时分点卯。如今,休怪我丑话说在前面,我母丧期,谁敢出什么岔子,对我母不敬,不论有脸没脸,一律从严惩处。丧事过后,依每人表现,施以奖赏。都明白了吗?”
“是!”
程如敏遣散众人,正预备查看账本准备对牌,却看到程敬晖,缓缓行来。
“父亲。”程如敏忙站起身来,行礼道。
“我儿辛苦了。”程敬晖原本也对程如敏掌管内宅心中颇多疑虑,毕竟她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年幼不说,又在庵中多年,对于人情往来很是生疏。但经昨日一日,又看她刚才威重令行,条理清楚明白,心中也安稳不少。
“父亲辛苦。”
“我儿要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来寻为父,或者向族中长辈问询亦可。”
“是。女儿正有一事想要禀告父亲。”
“哦?尽管道来。”
“我程家是科举出身,最重礼仪。父亲又官拜二品,位高权重。定会有许多的官员及其亲眷前来吊唁。那我府中的规矩礼仪便皆看在他人眼中。因此,女儿想兄长为嫡长子,本就在母亲灵前叩头谢礼。众位弟、妹虽是庶出,众位姨娘虽为妾侍,却也理应为嫡母和主母尽一份心力。不若让她们白日为母亲守灵,女儿因要管理内务,白日无暇□□,便夜间由女儿为母亲守灵。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这……”程敬晖的眼中有些犹豫,程如敏不慌不忙的继续说道:“女儿听说,当今圣上遵循古训,十分崇尚礼仪。众位御史也皆是守礼之人,或许,我程家的礼仪,有一日也能成为天下人纷纷称颂的典范。”
程敬晖眼中一亮,“好,就依你言。”
消息很快就传了下去,让四位姨娘两位少爷三位庶出小姐每日为夫人守灵。众人听说后,表情不一,唯独万氏的反应最为激烈。当万氏知道这是程敬晖发的话之后。更是气恨难耐,摔坏了雅竹苑中所有能摔的物件。
程如敏听说之后,微微一笑,只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去告诉账房和公中库房的管事一声,从今儿起,没有我的对牌谁都不能私自支走银两和物件。否则,让账房和管事自己掏出银子来补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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