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口,于逐名和姜毅臣等诸多学子已然分成了两派。
一派义愤填膺,坚决要求即刻将林启定罪处死,并且要将那在他们眼中有伤风化的清澜书院关闭,以儆效尤;另一派则秉持公正之心,反复强调林启是否有罪尚未定论,不可贸然行事,清澜书院也不应遭受无妄之灾。
两派争执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喧闹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僵局之时,孙启文挺身而出,他眼睛瞪得滚圆,一步上前,手指几乎要戳到于逐名的眼睛,大声说道:“若是与林启有关的人都有罪的话,那至少从小看着林启长大的邻居是不是也要关起来?林启自小读书的私塾学堂,包括毓贤书院是不是也要统统关掉?”
于逐名顿时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地指责他:“你这是强词夺理!毓贤书院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怎可如此类比?毓贤书院多年来培育了无数英才,你身为毓贤书院的学子,到底还有没有一点对书院的敬重?”
孙启文却乐了,脸上带着一丝嘲讽:“林启在毓贤书院读书求学十载,在人家清澜书院就教了十天的书,你就要求关掉人家清澜书院,那你觉得合理吗?圣贤书是这样教你的吗?”
这一番话下来,江逸尘在一旁猛地察觉到,自己跟于逐名讲道理,往往只能落个棋逢对手的局面,谁也难以说服谁。
而孙启文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反而能让于逐名阵脚大乱。
于是他干脆退居幕后,让孙启文去正面应对于逐名。
果不其然,在孙启文的连番驳斥下,于逐名节节败退。
只因孙启文每提及清澜书院,于逐名就不管不顾地拿毓贤书院来反驳,却又总是被孙启文轻易地找到漏洞,驳得哑口无言,原本那嚣张的气焰也渐渐弱了下去,只能站在那里,满脸的不甘与愤懑,却又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应对之策。
苏婉清和惠和刚走出衙门,便瞧见萧逸风正靠在巷子口。待她们走近,萧逸风便迎了上来。
苏婉清目光平静,只是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你怎么在这儿?”
萧逸风微微拱手,神色坦然:“猜到你们两人一会儿要去查案,一起吧。”
惠和眼珠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未等苏婉清回应,便急忙应道:“行,刚好我们也需要一个人保护。”
苏婉清轻轻瞥了惠和一眼,那眼神里有几分无奈与责备。
上了马车,惠和故意用手肘轻轻推了推苏婉清,调侃道:“小将军,萧逸风怎么追得这么紧呀?莫不是对咱们苏姑娘有什么特殊情愫,写了不少情书吧?”
苏婉清神色未改,只是语气坚定地说道:“莫要胡言。他不过是热心相助,在书院时,他免费过来当孩子们的武学老师,也只是出于一片赤诚之心,并非你所想那般。”
惠和却不依不饶:“怎么可能不是?每次你出现,他那一双眼睛都恨不得黏在你身上呢。”
苏婉清眉头微皱,拿起马车上的一块糕点塞进惠和嘴里:“休得再乱语!”
惠和见她这般严肃,也不敢再言语,只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然后将口中的糕点慢慢嚼了起来。
马车缓缓前行,微风吹起车帘。
苏婉清望向马车外骑马的萧逸风,心中思绪纷纭。
她深知,自己女装出现后,告知萧逸风和孙启文自己不过是他们口中江兄的表妹,因表兄有急事所以当日便独自前来。
孙启文那大大咧咧的性子,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可萧逸风却不同。
自船上相识起,萧逸风便对自己充满好奇,她也隐隐觉得萧逸风或许已认出了自己。
苏婉清曾多次察觉到萧逸风偷偷看自己的目光,也正因如此,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有意与他保持距离,刻意回避。
她明白,少年的骄傲让萧逸风不会轻易表露心意,而自己的回避,或许也让他有所察觉,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之间都很少交流。
没想到今日,他还是跟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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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启家所在的巷子名为清平巷。
当苏婉清等人乘坐的马车缓缓在清平巷巷口停下,车帘被轻轻掀起,苏婉清率先步下马车,目光冷静地打量着四周。惠和与萧逸风也相继而下。此时,巷口正有几个孩童在嬉笑玩耍,他们衣衫虽不华丽,却也整洁。
几个街坊正聚在那里闲聊。众人衣着朴素,皆是寻常百姓的模样,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什么。
苏婉清等人走上前去,礼貌地问道:“请问林启的家在何处?”
那些人听闻,纷纷停下交谈,上下打量着他们。
一位体态圆润的胖大婶,似是这巷子里颇为热心之人,她微微歪着头,壮着胆子问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惠和刚要表明自己的郡主身份,苏婉清却抢先一步说道:“我们是林启的远房亲戚,昨夜刚入城,心中担忧,所以前来慰问一下表姑母。”
众人见他们衣着不凡,身后还跟着护卫,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那胖大婶伸手指了指巷子里的一户人家,说道:“就是那一家。林大婶昨夜哭了一整晚,这会儿估计还没醒呢,早上我才给她送了一碗热粥,她吃了才睡下。”
苏婉清听到这话,心中思索片刻,便轻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不打扰表姑母了。”
说罢,她朝着那几个闲聊的街坊走去,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说道:“各位大叔大婶,我们对这里的事情还不太清楚,不知可否与我们讲讲?”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犹豫。苏婉清见状,又往前凑了一小步,微微抬头,眼神中满是诚恳与急切,说道:“我们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情况,也好心里有个底,二表兄往日里看起来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啊!”
见众人面露疑惑之色,苏婉清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张口就来:“我也不瞒诸位了,我娘本想让我家还有一个堂姐与林启表兄结成连理。我外出归家路过青州,本打算替堂姐去探探情况,没想到竟听到了这般事情。所以想着定要把这个事情弄清楚了,回去才好给我娘和堂姐一个交代。”
那胖大婶率先开口,她双手抱在胸前,微微摇头,脸上带着一丝不屑,说道:“姑娘,这事儿可真是吓人啊。林启那孩子,哼,就是外表看着挺乖巧的,可咱们做这么多年邻居的,谁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啊!”边说着,还边用手指了指林启家的方向。
旁边一位老者也附和着,他拄着拐杖,轻轻跺了跺地面,叹着气说道:“是啊,林大婶为了这个儿子,这些年受了多少罪,现在出了这事儿,可怎么是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苏婉清等人静静地听着,从他们的话语中捕捉着可能有用的信息。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妪用干枯的手指了指林家的屋子,声音沙哑地说道:“其实林启这孩子以前也是个好孩子,但也不知怎的,从去年开始,从去年夏季开始,就开始虐待他母亲了。
我记得有一次,我家就住在林婶子家隔壁。就去年夏季有一回,就听到林启在屋里和林婶子吵架,那动静可大了,后来林婶子还拉着他念叨‘是娘错了,娘错了’。
我们当时就觉得奇怪,没一会儿林启就黑着脸从屋里走了。第二天,林婶子出门的时候,双手都是伤,手心上面全是伤啊。我那时还关心了两句,可林婶子却不肯说林启一句坏话,一直说自己没事。”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妇人也赶忙接话道:“我有一日去林婶子家借东西,就瞧见林婶子脸上有伤,眼睛也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我问是怎么回事,林婶子只说是自己摔的。可哪能有那么巧,老是摔得脸上有伤啊。
还有一回,林婶子在我家跟我说了两句话,正说着呢,林启回来了。你们都没看到林婶子当时吓得脸色都变了,然后一直都在给林启解释说没跟我说什么,让他不要生气。”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皱着眉头,满脸愤慨地说道:“还有啊,我听说有好几次,林启都让林婶子在家饿肚子。
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呢?他家在街坊邻居这儿,早就看不过眼了。林婶子这么多年含辛茹苦的,却落得这般下场,唉,真是作孽啊。”
众人纷纷点头,七嘴八舌地数落着林启的不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或气愤或同情的神色,仿佛都在为林婶子的遭遇而鸣不平。
惠和到底是跟着大理寺查案多年,耳濡目染之下,练就了一双敏锐的耳朵,一听众人的讲述,便觉出了些奇怪的地方。
她微微皱眉,上前一步问道:“所以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你们都没有人亲眼看到林启打林婶子吗?”
周围的人一听这话,顿时炸开了锅,一个大妈撇撇嘴,满脸不屑地说道:“这还用亲眼看吗?林婶子身上那些伤那可是实打实的呀,每天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那模样能是假的吗?”
这时,一位大叔清了清嗓子,接过话茬说道:“当年啊,林启他大哥可是出息了,在渝州那边和一个商户搭上了关系,日子过得挺不错,就想着把林婶子接过去享享清福呢。
那时候林启刚被一个挺有名的大书院读书了,叫什么...哎呀,我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名字了,反正就是个很厉害的书院。
林婶子担心林启一个人住在书院里会不习惯,放心不下这孩子呀,所以就不愿意去渝州,想着留下来照顾林启,让他能安心读书,也好享享天伦之乐。
可谁能想到,林启这孩子竟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下得去这样的狠手,像他这种人,就该天打雷劈啊!”
说着,大叔还气愤地往地上跺了跺脚,满脸都是对林启的愤恨与鄙夷。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着,七嘴八舌地数落起林启的恶行来,那场面是越说越激动,一个个都恨不得能亲自去替林婶子讨个公道。
苏婉清见状,趁机问道昨夜到底是什么情况。
胖婶家就在林启家隔壁,她情绪激动地说道:“昨夜我和我老头子都已经睡下了,突然听到林婶子大叫救命。我们心里都清楚林启那孩子平时的德行,虽说他以前也有欺负林婶子的时候,但林婶子从来都没怎么样过呀。这次听那叫声就知道他下手极狠,我们心里能不着急吗?”
胖大婶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和老头子当即就爬起来,匆忙穿上衣服。就看见林婶子打开门,那模样可惨了,满头都是血,还捂着胳膊。她一看到我们,就朝着我们跑了过来。即便都这样了,林婶子还想着帮林启遮掩呢,要不是我反应快,摁住了我家那口子,不让他冲动行事,再和几位邻居壮着胆子进去的时候,好家伙,就看到林启那小子手中正拿着刀,浑身酒气,那场面真是吓人极了!”
听完昨夜的事情之后,苏婉清和惠和再次对视一眼。
这案子乍听下来,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能对得上,可不知为何,却总有一种让人难以言说的怪异感,仿佛平静的湖面下隐匿着汹涌的暗流,一些关键之处被巧妙地遮掩了起来。
他们又停留了一会儿,继续深入了解林启家的情况。
胖大婶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事儿现在爆出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最起码救了你堂姐,没让她跳进这个火坑。唉,说起来,去年林启第一次动手打林婶子的时候,林婶子就和他大哥说过,想要把林启送到他大哥那儿去,毕竟在他们心里,还是心疼这个儿子的,只是林启不肯走。谁能想到,事情会发展成如今这个样子,闹得满城风雨,真是作孽啊。”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苏婉清等人便朝着林启家走去,抬手敲响了林家的门。片刻后,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位四十出头的婆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婆子头发只是松松挽起,几缕碎发零乱地垂落在脸侧,未施脂粉的面容带着些许生活的沧桑,显得有些不修边幅。
目光稍稍停留,便能发现她身着的衣裳虽款式寻常,布料却甚是讲究,上面细细绣着精致的花纹,尤其是那一抹鲜艳的红色,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在衣间跳跃。
“你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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