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启再娶的日子,订在了年底的十一月,正好回京述职,若是连任,回任时正好带着妻小一起回任上去。
丁文芙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女儿要出嫁啦!她从女儿还很小就开始帮她准备嫁妆,其中以打家具要用的木料最是难得,要合她心意,价格合宜,木料又要够大,最好是能打造一整套家具,如床和一套桌椅,及柜子、箱笼,再不济,床要用一整块木料去做,至于桌椅、柜子箱笼那些,可以用不同块木料去做。
当初回京述职时,她没把给女儿备下的木料带进京,还是后来派管事回老家送节礼,回程时让他们顺道押进京来,打家具要先丈量新房的尺寸,这些事,早在去年一议定,她就派人到杜府来丈量了。
范安阳很配合,即将进门的是大嫂,也是她最要好的表姐,她只希望表姐进门后,能夫妻和美全家和乐。
说起来,王进苑和她的交情,实要比丁筱安姐妹要深许多,丁筱安姐妹是进京后才亲热起来的,王进苑几乎算是她到东陵后,结交的第一个朋友,丁筱楼一开始还看自己不顺眼!王进苑也和丁筱楼不对盘。
谁会想到,现在三个人这般要好呢?
想到丁筱楼,范安阳就想到了二舅家的几位表姐们,便问再度来丈量尺寸的丁文芙。
其实之前就说过了,只不过一语带过,没有多聊,毕竟那时候她在养胎,长辈们担心她养不住,后来胎稳了,就又烦恼生男生女,范夫人那几个月没少拉着长姐一块儿去庙里求神问卜的。
现在她问起来,丁文芙便一一跟她说,表哥们就不用提了,统统在京里。所以丁文芙便从大侄女丁筱芬说起,丁筱芬是二房长女,也是她这一辈的长孙女,她公公年前过世。丈夫因此丁忧,夫妻两带着孩子回老家守孝,儿子们已经进学,成绩都还不错。
范安阳点点头,这位大表姐她没见过。当年她去东陵时,她已经出嫁,好像才生孩子不久,没有回娘家来,就随丈夫去了任上。
二表姐、三表姐、十表姐及十四表姐都是大舅的女儿,二表姐和十表姐都在地震中过世,三表姐和十四表姐早夭,那个假丁筱清顶的就是十四表姐的位置,她生母接她回京,真正的丁筱清才落叶归根葬进祖坟。
四表姐丁筱湘、五表姐丁筱真和七表姐丁筱妍都是二房的。也是一开始带着范安阳上学、出门做客的那几位,丁筱湘的婆婆是继室,对几个继子女们不是很亲近,但她心善主意正,这几年下来,和丁筱湘处得不错,苏家姐夫进京考春闱时,并没有带着妻小,他的名次略后,只差一点点就掉到三甲去了。他家长辈们考虑再三,最后决议给他找了个僻静之处外放。
为何不挑个丰饶富余之地呢?一来那种地方向来不好表现,地方父老、派系众多,利益纠葛复杂。稍有不慎,可能差事没办好,就被当了替罪羊,二来自家孩子多少本事,自家人清楚,与其让他去富贵荣华之地。三两下就让人牵了鼻子走,还不如让他去个僻静的地方,比较能有出彩的机会,虽然苦了些,不过既然出仕领皇差,不吃苦就出不了头,宁可让他年轻时,多吃点苦头学着怎么自保,也不要日后遭人算计犹不知。
丁筱真婆家的老祖宗过世了,她公公和丈夫都要守孝,她自然是要待在湖州了,丁筱妍刚怀第二胎,丈夫任上的知县上个月急病过世,他和另一位同僚临危受命,暂理衙门事务,他年轻资浅,想来另一位同僚很可能会补上知县的缺。
“你外祖母去信跟她说,不急,孙女婿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再说,对方资深,在地方上经营多年,若是孙女婿补上这个缺,难保对方不会暗地里下绊子呢!”
范安阳频频点头,丁文芙今儿来,带了女儿亲手作的小点心,说是要给范安阳尝尝,其实是想给小念念姐弟吃。
小宝早早就惦记着了,只是姐姐抓着,不让他乱跑,“婶婶和姨婆有事要忙,咱们帮婶婶照顾弟弟,你要是乱跑,一会儿弟弟哭了,谁帮我哄他?”
小宝想了想,乖乖点了头,他双腿盘坐在临窗铺着竹簟的炕上,今天因忙于战事,皇帝并未迁往西山离宫避暑,她们姐弟是第一次在京城过夏天,虽然屋里放了冰,但还是热,尤其自四月底起,就一直没下过一滴雨,整个京都就像是个大烤炉一样,院子里铺的青石砖有些禁不起艳阳酷热暴裂开来,墨香她们没少派人巡视,裂得缝大了,就得换掉重铺。
每天下午太阳偏西,粗使婆子就得开始往地上洒水降温。
小宝一开始很爱看那地面蒸腾而上的水气,看了几天后,就没兴趣了,他现在比较喜欢坐在有冰盆的屋里,玩玩具给弟弟看。
小煦才满月不久,睡着的时候多,范嬷嬷早早就交代奶娘,要调整孩子的时间,如果可以尽量每天让他玩,晚上睡,睡着之后没醒来就别吵他,睡眠质量很重要。
范安阳暗暗点头,记得以前院长妈妈就说,会睡的娃长得快,院长妈妈说这话时,就一直看着她笑,几位修女也看着她笑。
说她到院里,大概才刚出生,又瘦又小,哭声就像小猫叫,她们还以为会养不活,很担心她,她是到院年纪最小的,院长妈妈和修女们没带过那么小的孩子。
半夜总要起来查看,她还有没有呼吸,可是大概快满一个月时,她晚上就不起来喝奶了,大概前一天晚上十、十一点喝过奶,就一觉到天亮,修女们很担心,怕她饿,总想把她摇起来喝奶,还是管厨房的大妈说,没事儿!孩子能睡是福,她要饿了,就会醒,不用怕。
院长妈妈说。她们就照厨房大妈说的做,结果原本瘦弱的她很快就长了奶膘,圆圆润润的可人极了!
小煦是足月出生的,一出生就圆圆润润。听丁老夫人说,当年她和小路出生时,真的就像小猫似的,两个加起来都没小煦重,本来怀双胞胎就危险。彼时家里周姨娘还在,那女人可没一刻安生过,亏得丁嬷嬷率人守得紧,才没让她得逞。
范嬷嬷看小念念这长姐很有派头,忍不住就笑了,范安阳送走大姨母回来时,就看到范嬷嬷笑容满面,不禁好奇问了下,得知小侄女懂事,手也不禁发痒。顺手取来画册就把那一幕画下来。
当晚,杜云寻回来,难得回了房没有一头栽进画室里,让大家好生惊讶,范安阳还抬头看看天,没有异象啊!
“你今儿怎么没进画室?”
“想歇歇。”他不想说,今天出太学时,被人堵在路上了,不是一拨,而是两拨人。第一拨是两个俏丽的丫鬟,说是她家十姑娘想请他去酒楼说话,他没理会,她们就堵在路上又哭又闹的。第二拨,则是宫里派来的,一行八个人,威武雄壮的御前侍卫。
他们整齐划一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还没到他面前,那两个丫鬟立刻花容失色。掉头想走,不想却是被御前侍卫统领下令拿下,他便跟着他们进了宫,不出他所料,皇帝召他进宫,是问他肃州城舆图的事,另外就是出征那天的画几时能好。
杜云寻本来被那气势恢宏的军容给震慑,一心想赶快把那幅景象画下来,不过被皇帝这么一问,他反倒冷静下来了,跟皇帝回说慢工出细活,想要画好,就不能急,得慢慢来。
回到家,他便不想进画室了,想冷静几天。
范安阳也不多说,让人把小朋友们找来,让他们二叔陪他们玩儿,顺道把儿子也交给杜云寻去带。
墨香几个跟在旁边紧张得不行,反倒是范嬷嬷她们放心得很,“就是要让他们爷儿两多相处相处,这感情才会好,你们看看,大公子从梅州回来时,这一路是他爹带着的,回了京,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留给他爹呢!”
说的也是,就是现在,大公子还时不时的念叨着他爹,反倒是大小姐从没把她爹挂在嘴边,不过她女红学做的第一个荷包,就是给了她爹,看得二少爷那个眼红啊!嘴上不说,回头就缠着二少奶奶给他做荷包。
范安阳拿笔要比拿针利索,做出来的荷包只能说差强人意,不过看到丈夫一脸嫌弃,她便发了狠,叫砚月给她缝了素面荷包,做好之后,她直接用油画的颜料在上头作画。
杜云寻见了爱不释手,当即就换上了,后来他就只用范安阳画的荷包,范安岳脑子动得快,就在严家书画铺里推出描好图样的素荷包,让那些有心动手作画,却又没信心能画好的人买回去自己画,因为已经描好图样,回去之后只要按图纸标好的颜色填色就好,既简单又不易出错,不少人买回去自己动手做。
有绘画功底的人,自然不用铺子卖的,他们自己就能做到,可是一般市井百姓却很乐意买回去让孩子玩,一套里头有两个荷包,不同颜色花样,一套油画颜料,小小一盒,画两个荷包还绰绰有余。
范安阳便建议他,把那套装命名为孝亲包,因为不必动用针线,就是男孩子也能画出漂亮的荷包来送亲娘。
这孝亲包一推出,很快就在学子间蔚为风潮。
女孩子们自幼就学针线,做个荷包孝敬长辈再容易不过,但男孩们,他们不会针线,每每遇到家里长辈做笀或有什么喜事,需要送礼时,总是让他们费尽心神,每次都送自己写的字画,总觉得不比姐妹们的针线活出彩,现在有了这孝亲包,可就让他们多了一种选择。
严家书画铺因为这孝亲包,生意大好,年终的时候,人人笑得见牙不见眼。
不过,很快就出现了仿造品,不过严家书画铺定时推陈出新,荷包的颜色会随着季节改变,当然,上头的图样也有变动,后来还演变成,有人专门收集他们的孝亲包。
严池晓得之后,捋着胡须得意洋洋的和尤老头道,“瞧,我收的徒弟就是比你的强!”
范安岳真是做生意的好苗子啊!
尤老头最得意的徒弟,成了世子,开始学着打理家里庶务,虽然聪明,但毕竟和范安岳不能相比,尤老头只能徒负呼呼,徒弟做生意不行,徒儿媳妇倒是很有生意脑子,她接手的胭脂餔子,生意还算不错。
只是和严家书画铺相比,差得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这天南靖伯世子夫人来拜访,范安阳差点认不出人了,因为莫世子夫人有喜了,整个人圆了起来,不止脸圆圆,就是手背上也肉肉的,大大颠覆了她以前留给杜府诸人那愁苦的印象。
不过也是,想当初她带着妹妹跟杜云寻回湖州时,正值为父母守孝期间,又遭族人迫害,她想方设法保全父母留给她们姐妹的财产,又要保护自己和妹妹不被族人算计,虽然暂时有了栖身之所,但前途未定,很难放松下来。
后来去了姑母家,又要烦恼自己年纪不小,终身大事还在未定之天,现在可好了!嫁了个好人家,夫婿年少有为,夫妻和美,公婆宽厚慈爱,儿子活泼健康,小日子得再美好不过,现在又怀了第二胎,一家子就差没把她供奉起来。
她如今的心境与出嫁前截然不同,相貌也就大不同。
“我今儿来,是来跟你偷师的,想跟你学学怎么做生意。”言谈间对严家书画铺生意兴隆很是艳羡。
“那你得叫你相公去问小路,我家师父可是把铺子交到他手上了,他如今是我师父的宝,我们都及不上他了!”
“嗐!瞧你说的,对了!你家小路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没订亲?”
范安阳无奈的两手一摊,“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大哥的婚事,是祖父做的主,我的也是,想来他不会例外吧!”
旲世子夫人便提及婆家有几个正当龄的小姑,问她有没有意思一见。
“这得问我娘,小路看似很随兴,不过心里挺有主意的,我可不敢替他做主。”
“哎唷!只是看一看而已,怕什么?”莫世子夫人娇嗔道,范安阳笑着应付过去,不久她便起身告辞。
墨香上前侍候范安阳时,忍不住摇头,“她变了好多!”
“她如今身份不同了,自然是要变的,不过,她会来走这一趟,大概是被婆家人逼着来的吧?”范安阳偏着头想了想,“我记得她婆婆只生了两个嫡子,她说的小姑,不是她们这一房的吧?”
范安岳是嫡子,莫家应该不会拿庶女来跟他配吧?
“南靖伯只有贡个庶女,都已经出嫁了,莫世子夫人方才说的小姑,应是隔房的小姑吧!”
“我想也是,算啦!反正小路的婚事,自有祖父拿主意,咱们还是别多事的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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