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和王府终于在一个早晨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
白茫茫的大雪覆盖了整个地面,素装银裹分外妖娆,瑞雪兆丰年,陆风濬心里沉甸甸的石头总算随之放下。
然而另一块石头又被重重的提起。
“今儿早上起来见到王妃了吗?”陆风濬抓着一个路过的下人问道。
“没见过。”
他思忖着一大早不见游子衿许是她贪玩去了哪里赏雪,不想找遍了整个院落都不见她的踪影。
想不出她不见了的理由。
“巧儿,今个是什么日子了?”
“今个腊月初一啦,嬷嬷。”小丫鬟挽起袖子擦了脸上溅上的水珠,扭头对正监督着她的老嬷嬷答道。
腊月初一,难不成——
陆风濬慌忙让文瑞备了马车,自己转回正屋抓上袍子向外跑去。
袍子是游子衿闲暇时缝制的,他总嫌她整日玩闹没个正形儿,于是将她拎到库房寻了些布料让她缝制衣裳打发时间。
这里面也有他自己的私心,她亲手制成的东西,他会用的更习惯些。
然而此时,他顾不得这些,因为——
太和大殿里,跪着的是他最心爱的女人。
“七儿媳,朕听你母妃说你怀孕了。”
“谢皇父关怀。已有两月的身子了。”游子衿满足的笑着。
“这些日子以来有一事困扰着朕”皇帝揉了揉额头,“你怀孕自然是好事,只是老七那里,朕怕他没人照顾。”
府上那么多下人,怎么会没人照顾——
游子衿恍如醍醐灌顶,似乎明白了,但仍是不可置信的想要验证这一切:“皇父的意思是?”
“朕想来想去,也只有一法可行。”
“琬琰和老七一起长大,彼此的生活习性也都了解。所以我想把琬琰赐给老七,也想听听你的意见,毕竟你才是这王府的女主人。”
心中一道声音响起,皇帝根本不是要征求你的意见,他明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是通知你一下,好让旨意下达的时候场面不要闹得太难看。
游子衿不是个傻子,这么点意思她还是明白的。
“皇父的意思,是要我做得大度些吗?”冷冷的声音在大殿上的每一面墙上反射,落在了皇帝的耳中终是分外刺耳。
“朕不懂,你的意思。”
游子衿不吭声,只仰头对上高高的龙椅上坐着的那个人的目光。
那位子坐的如此巍峨,如此孤冷,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圣旨,由不得任何人抗拒。
游子衿心中凛然,如此,就要把那个男人生生让出去吗?换来的不过是一句赞誉——端王妃贤德。
端王妃贤德。
她很清楚,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她想要的,不过是和自己爱的人过着一亩三分田地的悠闲日子,儿孙绕膝,白头到老。
她只不过想要一份简单的爱情。如今生活刚朝她露出些许光亮,让她想要奋不顾身的追寻,只是,又要被打入无尽的黑暗了吗?
她不甘心。
“七儿媳,朕在问你话!”这声音咄咄逼近,不容游子衿置之不理。
同意的话,失去的是一个男人,恰恰是自己最爱的那个。
不同意的,抗旨不尊,违逆皇帝旨意,她难逃责罚。
皇帝或许能看在她家族的面子上免于一死,只这日子,怕再不好过了。
“儿媳不愿。”她终于将这话脱口而出,身子,却在颤抖。
“你可知”,皇帝的声音沉下几分,“你说这话要担什么样的后果?”
游子衿重重的磕头,“求皇父收回成命!求皇父——”
“胡闹!”皇帝厉声正色道,言是不容置喙。
“我知道皇父说出去的没有收回的道理”,游子衿努力做到面不改色,“可还是舔着脸求皇父收回。我等待了多年,努力了多年,无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嫁给王爷。不是为了求这皇家的富贵,只是想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好好生活。”
“你的意思是?”皇帝颤颤巍巍的抬起了手。
游子衿刚要答话,怀德便已急匆匆的踏入大殿:“七王爷求见——”
“传他进来。”皇帝平静的吩咐道。
“皇父。“陆风濬掀起袍子临着游子衿跪下。
游子衿转头看着他,声音带了哭腔,“皇父说要再给你赐婚——”
陆风濬也转了头,抬手抚上她已沁血的额头,眼里尽是心疼。片刻后转回身子平静的言道:“我知道。”
他看向那个位子上的人,“请皇父放过子衿。我会再劝劝她。”
游子衿不可置信的看向陆风濬:“你,早就知晓了?”
那个人闭上眼睛,声音极轻,只一字就将游子衿打入了无边深渊,他说:“是。”
游子衿笑的张狂,眼角迅速划过一滴泪,“什么都不必说了,我是否答应还重要吗?皇上您在意吗?只不过做好了一切决定后通知我一声,好让我知道我是怎样的无知,被你们一个个骗的,像傻子一样。”
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她转身大步迈出了殿门。
门外侍卫纷纷抽出刀挡住了她的去路,她翘起嘴角讥笑,话却是说给屋子里的人听的,“您,养了一群好狗。”
“拿下。”苍老的声音响起,天子威严绝对不容触犯。
众人再不顾忌她的身份,发亮的饮马刀架上了她修长的脖颈,凝脂玉颈渗出的鲜血沿着刀背迅速滑下。
陆风濬慌了,“求您——放过她!”
皇帝甩了袖子走下台阶,红色的地毯妖娆的一如那女子的脖颈。
绕过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的儿子,皇帝出了殿门正视那女子的眼睛,那眼神里的坚定他恍惚从前见过。
游子衿重重咳了几声,才郑重的开了口,“我所认识的皇上,是个为国为民操碎了心的好皇帝,初见您时,您对我笑,那时觉得那么遥不可及的人就坐在我的面前,听我唤他一声皇父。”
“这是我第二次见您,恐怕也是最后一次。只是您实在颠覆了我对您的看法,您的眼中,没有人情,不懂爱情,我实在为那些**里巴巴等着您的女人感到可悲。在您眼中,感情不过如粪土般可以随意丢掷,任何人都不能有任何质疑。”
陆风濬跪在殿中听着那女子字字泣血的话语,心中蓦然的痛,自己这,算是又负了她一回吗?
皇帝挥了手后转身离去,背影萧索,显然是受到了触动,可这仍是没能让游子衿免于一场牢狱之灾。
“就说该管好这一张破嘴。”游子衿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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