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大典之始,随着嘹亮激昂的乐声,御林军及皇家銮驾列队入场,帝后二人在百官的簇拥中款款走来。整个仪式分为祭扫、升陛、奠玉帛、初献礼、亚献礼、傩舞祈福等流程,太过复杂,所以颜琛也没怎么关注。这种场合她向来凑不来,更况且这也不需要她做什么,所以也便一个人悄悄离了众人身后,寻一个清静之处。
后山处,贺楼静静地朝着日出的方向望着,这一刻,是近三年来他离那一位生身父亲最近的时候。
他揭下了脸上的伪装,薄薄的一层面皮彻彻底底的自他指尖化为粉碎之时,他再也不愿意做别人的替身。这以后,他要为了自己活下去。
颜琛站在他身后,静默的出奇。
早该知道的,他会过来与自己续下这一份协议。
“奉欢,他还好吗?”。颜琛的声音里带着期盼,渴望,还有** ..一份牵挂。
贺楼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暖,“他很好。我已经将他送去了私塾,师傅们也都说他很聪明。”
“你——”颜琛惊讶的掩了口。
“不是贺楼,你不是——”已经被惊骇的说不出话来,颜琛被骇的向后退了几步。
只是,不管是声音或是眼神,都和贺楼是一个模子立刻出来的,除却那张脸,就连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是贺楼的无疑。
“你把他怎么样了?”
“如何怎么样,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们本就是同一个人的。”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这一张脸是如何变出来的?”贺楼慢悠悠朝着颜琛的方向走过来,“我和你所熟知的那个人,有些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不同的两个身份,毫无关联的两个人,只是被戏剧性的做了他的替代品。
“如你所知,我对那个位置的追求几近执着,甚至可以说是执迷不悟。或许有一日。当你知道了这个故事的时候。便会懂得我心中是有多少的恨,从来不比你少,唯一相同的便是我们恨着的是同一个人。”
“所以,我助你杀掉所有的曾经伤害过你的人。而你帮我去向那个位置。如此互惠互利不好吗?”。贺楼淡淡的笑着。仿佛他此刻说的不过是几句闲话的家常,“只不过你是没有机会宠冠后|宫了,你以前拒绝过我。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也好面子”
“你这一次来,是为了要那另一半虎符的吗?”。颜琛低声问道。
此时,她已然确定了这便是贺楼。除了贺楼自己,没人会同她说出这些话。这个秘密,从来都只是他二人之间的交换。
贺楼垂眸,余光里瞥见了她乌黑的青丝,轻轻弯下头附在她耳畔低声语:“看来,你都已经知道了。”
“你以前提到过。”颜琛又向后退,这样的距离她实在不适应,更何况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从一开始你给我讲的那个故事时,心思就不单纯。不止是为了让我恨,更是为了让我知道世上有这么一个存在。两半虎符拼在一起,便可分天下合天下。我虽对这东西的作用仍抱着怀疑的态度,可我相信,你想要借用前朝势力是真。”
“是不错。“贺楼投来了赞许的目光,“虽说平日里不正经了点,遇到大事脑子还是很清醒的。”
“我不是为了听你夸我什么,我只问问,你在这宫里究竟安插了多少眼线?”颜琛平静道。…
“很多。”贺楼嘴角翘起,“你可以一一去发掘。你一路走来能这么顺,你以为都是巧合吗?”。
“我就知道。”颜琛长吁了一口气。
“记得照顾好我哥哥。”颜琛不理会贺楼此时脸上的风云变幻,“我知道你肯定见过他了。他这个人五大三粗,时常忘了照顾好自己,所以,我想请你帮忙。”
“你你怎么知道?”贺楼诧异道。
“我是不是也该留个悬念?”颜琛轻笑,“正如你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一样,我也该考虑,是不是要对你有所隐瞒。”
“那就等到日后再说吧。”
贺楼转身要走,忽然想起还有一事尚未交代,又顿住了步子,“婉夫人薨逝后被追封了先皇后,虽葬在了皇陵,排位确是在大祀殿供奉着,她生前待你不薄,我想你应该去看看她。”
“我会的。”颜琛低低应了一声。
“其实只要用心发现的话,你还会发现另外一个人,在这一场乱世纷争之中,存活了下来。”贺楼随意的提起了这一句。
“那一位是?”颜琛低着的头猛地抬起。
贺楼只静静的看着她,轻轻笑着,“我都说过了是要你自己去发现的。”
“这一切都会变得更加有趣,希望你能享受这个过程。”贺楼轻笑着走开,徒留颜琛一人静静地呆滞。
时间变得慢了,时间依旧飞快。
待到一阵脚步声行色匆匆而至之时,颜琛正在望着山下数不尽的枝杈发愣。
似乎每一次,贺楼都要给她一个惊讶,而非惊喜。
第一次是姐姐,第二次是宰相,这一次是她向他试探着问了哥哥的去向,而接下来的那个人,又会是谁。
答案真的只有一个,也正是这一个,引来了颜琛多少遐思。
“皇父身边的红人,怎么在这里偷懒?”陆风濬几步走过去,与她并肩看着下面的百花繁茂。
“或许是为了什么事情想不开?那也不该这样寻短见。”陆风濬皱了眉。
你这倒是几个意思?颜琛哭笑不得,前几日还是散发着一身冷意,今日又像浑身上下都是阳光,当然是刺眼的那一种。
您哪只眼睛看到我要寻短见了啊?我就只是过来欣赏欣赏我朝的大好河山也不可以吗?
颜琛暗自腹诽。
一脸嫌弃的抬眸,正对上陆风濬不解的眼神。
“劳王爷费心了。只是此时,您不是应该在接受百官的朝贺吗?”。颜琛淡淡的问道。
“和你一样。”陆风濬又向前走了几步,拉开了同颜琛的距离,“那边太闷,想要过来这边透透气。姑娘不会介意吧。”
陆风濬声音轻轻的。
颜琛暗恼,你这不是知道我过来这里的意图吗?怎么还诬陷我说是我要寻短见。就算是诬赖也不要这么好被识破啊,自己说过的话又不能自圆其说,这和你从前的智商真是不太相符。
“怎么会介意。”颜琛身子一福,“还未来得及恭贺王爷成为东宫。再往后,就该称太子爷了,是奴婢疏忽了。”
“以后注意了就好。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这般拘束。”
陆风濬已然换上了冷漠的外壳,“姑娘最好还是早些回去,大典一结束,皇父便是需要身边有人侍候着的,这事耽搁不及。”
颜琛与他行了一礼便退下身回去了行宫,果然帝后二人已经在行宫里候着了。颜琛匆匆走上前去叩拜道:“是奴婢一时贪玩忘了时辰。”…
皇后微微一笑,“快起来吧,不用这般自责的,小丫头贪玩都是正常的,要是看着哪边的风景不错,可也得告诉我和皇上一并去瞧瞧。”
这话倒是不似第一面见时的锋芒毕露,尖酸刻薄之气已然被皇后收敛了起来。
皇帝微微笑着:“皇后身边缺乏个可心的人,我还琢摸着要不要把你送过去侍候皇后,想你处事一向是公正得体的,即使是后宫事宜应该也不会差。”
颜琛硬着头皮刚要说全凭皇上做主,便由皇后一口回绝了,“臣妾身边的人虽说不多,但也够用了。没有必要让颜姑娘再多受累一番,还要在我那宫里和您这里两头跑。”
“既然皇后身边人手够了,那你仍留在朕身边吧。”皇帝本意也没有真的要把颜琛送去皇后那里,他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么一个忠心实意的丫头为他办事,又怎么会轻易把人送出去。
不过是客气客气,皇后本就是个小心眼的人,又极其好面子。外面的人都说皇后母仪天下,气度斐然,实则只有皇帝这个与她生活了几十年的老搭档才知道,皇后就爱计较这些面子上的事儿。
“劳皇上有心了。”皇后笑的明媚。
虽说过了祭祀大典,可时值五月,天气渐热,皇帝还是有意在这行宫里多呆上几天。
终日忙于政事,人活了几十年,多少应该学着享受一下。
更何况,他仍有其他的事情尚未完成。
望着那墙壁上悬着的画像,皇帝的眼角流下两行浊泪,“婉荣,我过来这边看你了。”
“不是朕而是我,是我一直最爱的你。我竟是亲手害死了你。”皇帝双膝噗通一声跪下,“是这个位子推着我将剑锋指向了你,为了江山社稷,为了给子孙后代一个盛世不朽的江山,我必须那么做。”
“即使千万个不愿,我还是那么做了。作为一个皇帝,我确实没有辜负祖宗的嘱咐。可作为一个丈夫,我却是没能尽到应尽的责任。”
那浊泪似乎跨越了万水千山,终在这一刻呼啸而至。
“我后悔了。什么只爱江山不爱美人都是假的,我想要的只有你一人而已。”(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半块虎符。
第十二章 半块虎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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