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的几个小姐少爷一走,晴初就歇了口气,感慨装孩子跟孩子玩,真是项技术活。她顺手就捏起碟子里的几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嘎巴嘎巴吃起来。
“小姐,细嚼慢咽。”韩嬷嬷一字一句提醒道。
晴初赶紧收了嘴巴里的响声,硬生生将没嚼碎的花生米吞了下去。顿觉有点噎着了,但是不敢大口灌水,执起杯子放在嘴边,明明求水若渴还得弄出一幅细细品着茶的模样。
韩嬷嬷略点点头,“刚刚孙老夫人又派丫鬟来催了遍,叫小姐去素誉堂里吃茶。”
吃茶?晴初的眼皮子细微的挑了挑,老太太喊她去吃茶,潜台词就是弄了好吃的,快来吃啊!晴初故作从容地将茶杯放回到桌子上,站起身道:“现在就去罢,莫让外祖母等太久。”也别让她的胃等太久。
静候在一旁的妙竹飞快地走近晴初,为她抚平衣裙的褶皱,歪斜的发簪,将仪容打理得妥妥帖帖。
韩嬷嬷赞赏地看了妙竹一眼。
晴初难免暗忖,韩嬷嬷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也忒严厉了些,把她这个现代人硬是逼成了古代闺秀,连身边的大丫鬟妙竹也被□□得如此有眼色。
听说晴初还未出生,孙老夫人就为外孙早早备下了□□好的奶嬷嬷当做薛菱玉的陪房跟去了孟家,没想到薛菱玉做主开脸的许姨娘倒是先生了儿子,薛菱玉就将奶嬷嬷给了这位记名嫡子。
晴初的娘亲薛菱玉到底跟许姨娘的感情得多好啊,认了儿子还送个奶妈。
因此,当晴初出生后,孙老夫人又寻了个奶嬷嬷,自是不如当初早早备下来给薛菱玉当陪房的好,在江南的那三年就是后寻的这位奶嬷嬷陪着晴初。只是没想到回了孟家,忽就染了病,被孙老夫人送回乡养老,换成了从宫里出来的韩嬷嬷。韩嬷嬷对晴初那是没话说,看得出是真心真意的好,就是一点,在韩嬷嬷面前一定要警言慎行!
其实,韩嬷嬷从前并未如此苛严晴初。自去年晴初落水,九死一生后,韩嬷嬷就为此深深内疚过,辜负了孙老夫人的嘱托,若她能多管束小姐一些,说不准小姐就不会被孟家人挑唆着去了广德寺后山……如今小姐寄居薛府,有孙老夫人在一天,还能护得了小姐。但孙老夫人年龄大了,又能护得了小姐几年呢?韩嬷嬷还是希望自家小姐早点懂事的好。
晴初迈着小碎步往正院里走,在穿过游廊之时,迎面碰见从正院那边过来的大少爷薛明逸。晴初来薛府一年多,见到他的机会极少,听说拜了名师,常在外读书或游历。薛明逸是长房嫡长子,未来是要承爵的,生的清俊秀雅,又学问极好,现今十二岁就在京城挺出名。
薛府共就三位少爷。除了大少爷薛明逸,还有二房的二少爷薛明礼,三房的捣蛋鬼薛明轩。
不多不少,刚好每房一个嫡子。主因是孙老夫人认为并非每个嫡母都能像她自己那样对庶子一视同仁,还是不要遭罪了孩子好,所以各房都没有庶子庶女。
薛明逸走近,晴初福身行礼,甜甜地喊了声:“大表哥。”这位可是未来的大佬,怎么巴结都不为过。
薛明逸没有应声,停了步子,静静地站着。
晴初忍不住暗想着,该不会是薛明逸嫡亲的妹子二姑娘薛语菡在他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所以这位大少爷对自己印象不好,都不愿搭理她?
晴初联想翩翩,没忍住就微微抬头瞅了瞅薛明逸。
刚好与薛明逸的目光相撞,他的眸子幽深似潭,透出淡淡的审视与打量。
晴初赶紧将头低了下去,摸不清薛明逸是几个意思,她还是装孩子气避之为上,总不该他十二岁的爷们欺负七岁的女娃罢!
“表妹不用这么拘谨。”薛明逸说道,语气温和得像一阵微风,跟方才的目光判若两人。
晴初也拿不准薛明逸的心思,极其纯善的朝薛明逸笑了笑。
“表妹的脸色比初来时红润了很多。”薛明逸说道。
“在府里吃得好,睡得好,身体自然就好了。”晴初憨憨地答道。
薛明逸扬起嘴角,似乎被晴初的稚气话语逗乐了,“表妹来了一年多,好像并未长高的样子。”
……
这少年郎说话太不讨女孩子喜欢了!晴初脸上的纯善笑容有那么点僵,带着稚嫩的语气辩驳道:“那是因为大表哥长高了,所以就感觉不出来晴初也长高了。”
薛明逸想了想,点头道,“说得有理。”
“大表哥,外祖母唤我去素誉堂里吃茶……”所以要先走一步,晴初的后半句还未说完,就被薛明逸强硬的牵起手来。
“望春园时下的景色秀丽,我们从那儿绕去正院罢。”薛明逸边说边牵着晴初下了游廊,往望春园里去。
“大少爷,孙老夫人派人催了好几遍”韩嬷嬷想开口拦下来,薛明逸直接一句“不耽搁多少时间的。”就驳了回去。不顾众奴仆,自个径直走了。
主子发了话,做奴才的也不好说什么。韩嬷嬷略有疑虑地看着薛明逸的背影,长房大太太,现今的宣永候夫人董惠云曾经与薛菱玉有些过节,连带着也不太喜薛菱玉的女儿,若让大太太见着薛明逸单独牵着姑娘游园子,指不定要多想到哪里去。韩嬷嬷皱着眉头跟了上去。
望春园里奇花异卉,冶丽无恃,鼻端时闻异香。山石间水声缠绵,倾泻于隙中。三面环抱着波光小湖,有石桥横贯其上,曲槛回栏,穿通听香水榭,闲暇停步休憩,遐迩万分。
薛明逸缓缓走上石桥,俯视粼粼湖面,说道:“晴初妹妹,有没有感觉望春园多了几分灵气?”
晴初细心地发现薛明逸对自己的称呼改了,难道说她的表现还不错?为了持续这种状况,晴初特意仔仔细细打量了下园子。有没有多灵气她倒是察觉不出来,倒是湖里面多了几只显眼的白天鹅。
晴初顿想仰天大笑,敢情文人都这样,说话爱曲径十八弯,养了几只天鹅偏要述成多了灵气,薛明逸这番话此地无银三百两,估摸着这天鹅就是他自给抓来的,为了应和他,晴初也决意附庸一把风雅,使着劲儿赞道:“的确有灵气了呢!以前望春园美得像幅画,今儿见到白鹅游来游去,就好像画儿动起来一般呢!”
薛明逸眸子里闪过亮光,略带惊讶地看着晴初,嘴唇微启,却迟迟未言语。
难道她说出这番话很震撼?晴初暗自犹疑着,又补充道:“大表哥,你有没有吃过鹅肉?”
薛明逸清咳了一声,“白鹅高洁,不可作为盘中餐食之。”
晴初眨了眨眼睛,“那吃黑天鹅可不可以?”
薛明逸沉吟了一下,似乎真在思考这个问题。
晴初看着薛明逸呆呆的模样,深觉这是一位没经历多少挫折的乖乖少年郎典范。
过了一小会,薛明逸倏尔想通了,说道,“黑的可以吃吧,如果晴初想吃,可以让厨房做。”
晴初闻言,真是没忍住,“噗嗤”笑出声,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透出无限俏皮劲。
薛明逸愣了一下,闪出意外之色。
晴初赶紧收了笑,正色道:“大表哥,晴初再不赶去正院,可要被外祖母埋怨了。”
薛明逸回过神来,“是我疏忽了。”他快行步子,下了石桥,绕去听香水榭贯连正院的长廊后,将晴初放下,等待韩嬷嬷和妙竹先近前。
“送你们小姐去素誉堂罢。”薛明逸道,韩嬷嬷和妙竹恭敬应“是”。
晴初朝薛明逸福了福身,就随嬷嬷丫鬟离开了。
薛明逸站在原处,眸子里透出迷惘,目送晴初走远后,才悠悠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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