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玉向晚 第25章朝暮如初伴

    我离客栈还有一段距离，远远的就看到了柳絮儿。她穿着一身嫩绿薄衫，松松的绾了流云髻。虽看上去有些慵懒，却是她细细打扮过的。

    可与我刚才在街上遇见的柳絮儿有些差异。刚才在街上她穿着流苏散花裙，画着精致的落梅妆。虽只是两套打扮，却好似性格各异的两个人。

    我紧了紧脚步，希望在她踏进客栈前叫住她。不知为何，她却走的十分快，我只好把她叫住。

    “絮儿，等等我。”我喘了口气，慢慢看着她。柳絮儿眼里飘过一丝意外，很快便浅笑涟涟。

    “姐姐，我好久未回来过了。想家了，就去以前住的地方看了看。我还给你带了云凉城里最有名的胭脂，香粉。你看你好久都顾不上打扮了。”

    我有些羞愧的模了摸自己的脸，婉转的接下了柳絮儿送我的胭脂香粉。我还想同她多说两句，她却觉得有些累，早些回去休息了。

    我把她送我的胭脂香粉放在玉指上，轻轻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却嗅不出是何种花粉。因我觉得柳絮儿有些异样，便用罗帕把胭脂香粉包了起来。我想让容洛看看，说不定他能看出其间有无蹊跷。

    我还未走近容洛的房间，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梨花白。刚欲敲门就看到了柳絮儿。

    她回头微微看了我一眼，眼里满是笑意。凝目皓腕，嘴角莞尔:“姐姐，你来了。我正好给容先生送了梨花白，你尝尝。”

    我不好推脱，便顺手接过来杯子。稍稍抿了一口。梨花的浅香与酒的醇香融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少一分都不够。

    我心里浅浅的有些不悦，可无法发作，只好把气咽了回去。随即容洛在喝的开怀时，我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谁让他喝别人酿的酒还喝的这般开心。当我是透明，你试试看。

    容洛看我面色有些异于平常，虽是低眉浅笑，却稍稍带了股醋意。他却偏偏有些得意。随即他也找了个理由，送走了柳絮儿。

    我虽拿着杯子一杯一杯的下肚。余光里看到了柳絮儿，离开的时候看了我和容洛一眼。

    柳絮儿走后，我感到微微有些发热。头稍稍有些晕，这梨花白喝时虽十分醇香，却是浅香易醉。

    容洛的脸也有些红，梨花白我俩仍是一杯一杯的下肚。他看着我傻乎乎的笑了，虽是有些青涩，我却微微有些紧张。

    因醉着，他伸出手想抱我拉进他怀里。我却因着手上力气大，一下把他推出去了。可不知脚下踩了什么东西，我身体竟直直往下摔。虽未摔倒，却一下子落尽了容洛怀里。

    梨花轻雅，记忆模糊。隐隐约约我的唇瓣竟碰上了他的下唇。浅浅的甜又夹着梨花白的优雅，因醉着，我就趴在他胸口睡着了。

    头晕乎乎的，等我睁看眼。发现容洛紧紧的把我抱在怀里，我刚欲动一下，他却把我抱的更紧了，生怕我会逃走似的。

    我不知道如何面对容洛，硬着头皮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要不狠狠地揍他一顿。

    我微微动了动，容洛仍是闭着眼。却将我放开了，他的睡着的样子仍是十分赏心悦目。

    我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可不料，桌上放的酒壶被我打碎了。我咬了咬牙，有些慌张的想如何面对容洛。可他却只是微微动了动，醉酒还未醒。

    我终于出去了，微微舒了口气。轻轻的抚了抚额，幸好容洛未醒啊。我打算回房再好好休息一下，身后却有人叫住了我。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云苇的弟弟云舒，他微微同我点了点头。他一身书生气，温润如玉。

    我微微一笑，嘴角莞尔:“云公子，有什么事吗？”

    他从袖间取出一个锦囊递于我:“鸢儿姑娘，这是柳絮儿让我给你的。”他说话时，神色有些散漫，心不在焉，好似有什么急事。

    我本想问柳絮儿，可又怕打扰到云舒。客套了几句，就转身回住的地方去了。我轻轻的打开锦囊，里面是月菱神女给的花籽。

    我的手微微一抖，锦囊掉在地上。花籽也从锦囊里掉了出来，散落在地上。原来柳絮儿根本就没有服食花瓣。难怪她回云凉之后行为怪异。

    我去她的房间找她，门被轻轻的推开。什么都没带走，却独独留了花扇在桌上。

    我隐隐约约见过这花扇是云苇的，上面有一抹嫣红。好似晕开的血迹，有好似一朵未开的红梅。

    我突然想起柳絮儿那日同云苇说的话。心里十分担心，她若没有服食花瓣，她必会去找云苇报仇。我昨日在街上见到的必定是她。

    我不敢往下去想，也顾不上什么。回过头就去找容洛。我刚转身，他却站在我身后。

    他神色有些不悦:“柳絮儿给我们的酒里下了蒙汗药。我们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她现在必在云府。”

    我心心念念的希望柳絮儿不要出什么事。她始终很无辜，却一次一次的被他人伤害。

    我和容洛随即就往云府赶，平日里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竟然都消失了。偶尔遇见一个，也都是急急忙忙往云府跑的。

    还未到门口，云府就被人围的水泄不通。我和容洛只好从后面一跃而进。平日里苦练的轻功今日派上了用场。

    我们脚刚着地，就看到所有人都盯着我和容洛。柳絮儿也站在那，嘴角浅笑。她穿的一身嫁衣，尤为浓妆艳抹。

    她静静地站着，面色上无欲无求，但是冷若冰霜的眼神让人一望而止步。

    云苇站在柳絮儿和云舒中间，举眉浅笑，说不出是心酸还是替自己的替自己的弟弟高兴。

    他退了一步，嘴角有淡淡的忧伤:“云舒，你今日要是敢把柳絮儿娶回家，你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不知为何，一向大权在握的云啸天经消失在云舒的婚礼上。云舒面色冰冷，眼里是一股狠厉:“云苇，凭什么，小时候什么都是以你为主。凭什么我该什么都让你，凭什么？”

    云苇轻轻的舒了口气，竟是嘴角带笑:“今日，是不是我死，你们才会停下来？”

    柳絮儿轻轻笑了，眼里全是怨念:“你死或者活着，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最让人厌恶的便是那些自以为是的人。”

    云苇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他看了柳絮儿一眼。“我知道你怨我，恨我，可你为什么要把其他人牵扯进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云苇顺手抽出了剑，寒光出鞘。他的剑离自己的脖子还有一分距离。柳絮儿却用手把剑握住，鲜血顺着剑身缓缓流下。落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晕染开来。我远远的看着，说不出的心疼。

    还未从云苇诧异的眼神里出来，就听到苍宁撕心裂肺的唤了一声:“絮儿。”

    萧苍宁推开抱着柳絮儿的云苇，他将柳絮儿紧紧拥在怀里。柳絮儿唇色有些白，勉强同萧苍宁笑了笑:“我不过是手受伤了，又死不了。不用这么担心，今日我大婚，记得要喝一杯喜酒。”

    柳絮儿从苍宁怀里站了起来，她的指尖仍在滴血。和血色嫁衣染成一色，十里红妆与君白首。却不抵后来世事无常，你我各自安好。

    她刚欲转身，只见云舒捡起沾满柳絮儿鲜血的剑从云苇身体里刺过。那一刻，我看到了柳絮儿眼里是一种不可置信的神色。

    云舒眼里是看不清的神色，一向温润如玉的云舒。怎么会亲手将剑刺入云苇的身体里。

    云苇倒在血泊里，柳絮儿的身体突然一软。不知为何明明是想要杀掉云苇，可柳絮儿此刻眼里有些迷惑。

    有片片红梅绕着柳絮儿，她额间的花钿消失了。她微微楞了楞神，眼里全是苦涩。

    柳絮儿因云苇死了，她对他的恨意也全然消失。如今留下的全是爱和悔恨。辛辛苦苦的算计，却伤了最爱的人。

    她紧紧的把云苇抱在怀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看上他已闭的眼，嘴角莞尔一笑:“云苇哥哥，你等等我。不要先喝孟婆汤，不然你会忘了我。”

    她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目空一切，却久久不得。

    苍宁看柳絮儿有些想随云苇而去，就从后把她打晕。苍宁满眼怜惜却无可奈何。他紧紧的把柳絮儿抱在怀里，转身从云府出去。

    云舒的脸上并未有过多的悲喜，他转身时看了一眼地上的云苇，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我看不出云舒眼里的神色，终是有些可怜云苇。红尘一梦，他爱的人想置他于死地。

    我刚想让容洛和我去替云苇收拾后事，可容洛挡住了我。他眼里很淡:“鸢儿，我们回吧。”

    我看了云苇一眼:“那云苇怎么办？”

    想想也是，他毕竟是云凉城大公子。怎么会轮得上我们替他收拾后事。一切都是我头脑太过简单。

    我想起那日我在街上碰到柳絮儿去见的男子，他必定是云苇。可云苇就这样死了，我心里有些疑惑。

    柳絮儿自云苇死后，醒来之后，便有些痴傻。有时候一睡就是一整天，完完全全像个孩子。

    本是来云凉城的目的已达到了。可虽拿着血玉，我和容洛却不知道如何用他救人。

    所以还的等云苇之死平静下来，好好想想对策。

    苍宁虽待柳絮儿极好，可不知道为何柳絮儿总是躲着苍宁。苍宁给她买的她最喜的糖葫芦她也不敢伸手去拿。只是一个劲的往我身后缩。

    苍宁的眼神里有些颓败，放下糖葫芦悻悻的离开了。我本想安慰上两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和柳絮儿去买梨花白。远远的看着一男子，他总是盯着柳絮儿看。柳絮儿也十分喜欢他，总是站在他面前。把她最喜的糖葫芦都给那个男子。

    因着卖酒，他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柳黎言。我和容洛最喜这里的梨花白，日子久了，我们也就熟络了。

    他隔三差五的都会给柳絮儿送些小玩意，虽然不值什么钱。却样样都是柳絮儿以前最喜的。比如什么琉璃梳子，鸳鸯纸扇，胭脂香粉，冰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