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森的脑中,此时有一个可怕的猜想。
那就是,他设计出的算法,当然也包括以之为基础开发的COMSOL 2.5版本软件,在数值求解某些特定类型的粘弹性本构方程时,存在bug。
这个bug应当相当冷门,以至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但常浩南知道。
而且,早就知道。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
整场竞赛,就是一个局。
一个被设好了的局。
初赛阶段时,选出两道对于COMSOL来说最占优势,而又不涉及到粘弹性本构方程的题目,让使用COMSOL软件的参赛队伍拿到远超预期的成绩。
相当于降低他们的警惕性,诱敌深入。
而决赛,才是真正的杀招。
两相流计算,纯纯的CFD问题。
看上去仍然是COMSOL占尽便宜。
但只要能触发那個BUG,就可以让所有使用COMSOL的队伍成绩崩盘。
甚至是根本无法取得成绩!
当然,这一环扣一环的思考如果要讲明白,那少说也得个十几分钟。
所以,詹姆森才二话不说,直接让赫米娅去看计算结果。
如果一切正常,那证明他是杞人忧天。
至于BUG,就算有,也可以慢慢修。
而如果算不出结果,或者结果明显有问题
那暂时就不用考虑BUG的事情了。
直接准备舆论公关吧
詹姆森教授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电梯的。
当重新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正坐在酒店前台的沙发上面。
他顾不上想太多,赶紧摸了摸兜,却发现手机没带。
于是又慌忙冲向前台,借用座机拨通了黑尔茨的电话号码
而与此同时,赫米娅也步履匆匆地重新回到了机房,
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刚刚詹姆森的异常表现让她明白,情况应该非常严重。
果然,当她推开隔间门的时候,发现另外二人正一脸铁青地坐在3号机前,如两尊雕像般一动不动
“莱米?”
“乔?”
她试探性地叫了两声。
听到赫米娅的声音,莱尔斯的身体微微晃了晃,接着像是机器人一般,动作僵硬地转过头来:
“赫米,我想我们有麻烦了。”
早有不祥预感的赫米娅嘴角猛地一抽,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具体怎么回事?”
说着走回到属于自己的3号机前。
屏幕上,是她去休息以前开始的计算。
如今,已经如她预期的那样,出了结果。
但也没完全出。
因为
“计算发散?”
赫米娅也露出一脸见鬼的表情:
“怎么可能?”
机房里,一度静的可怕。
只有硬盘运转的微弱吱嘎声偶尔响起。
“实际上这已经是我们第二次计算了。”
乔治用嘶哑的嗓音回答道:
“下午三点钟,你走之前算的那次就已经结果发散了。”
“后来我们调整边界条件和起始点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发散。”
一次出问题,可能是偶然因素或者单纯不小心输入错误导致的。
但连着两次复现相同问题,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方法有问题。
要么工具有问题。
不过
这其实不重要了。
因为现在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距离提交答案只剩下15小时。
相比于那些早早发现问题并早早返工的小组,他们甚至连重新来过,最后交个半成品上去的机会都没有。
莱尔斯的脸色,难看的可怕——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如同置身事外一般,居高临下地评判着其它遇到麻烦的参赛队伍。
然而当同样的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他却没有发现丝毫预兆。
更别提想到解决手段了。
“赫米。”
几分钟后,莱尔斯终于勉强回过神来,看向身后的赫米娅:
“快去找詹姆森教授,看看他有没有解决办法”
“”
赫米娅想到刚刚詹姆森的表现,觉得可能性恐怕很小。
教授应该是刚刚才意识到出了问题。
不可能转瞬之间就想到解决办法。
再说就算想到,也未必还有时间改。
而旁边的乔治则是有些迟疑:
“可按照赛会规定”
“别管那些了!”
莱尔斯低声吼道:
“把问题解决掉再说,至少得提交一个有效的结果上去!”
“再说,只是找教授问问思路,不带储存设备进来,赛会发现不了的”
他之前倾向于遵守规定,是因为自觉优势很大,即便遵守规定也能拿到好成绩。
但如今处于劣势,自然早就把那些东西抛到了脑后。
赫米娅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重新跑了出去
然而,结果和她之前的预想差不多。
当听到赫米娅说他们的计算结果发散,而且无论如何调整输入设定都无法收敛时,詹姆森沉默许久。
最后,也只是长叹了口气。
至于旁边的黑尔茨,更是整个人直接瘫坐在了沙发上。
其实按理来说,软件这种东西,出个BUG,还是大半年都没人反馈过的冷门BUG,应该根本不算个事的。
但问题在于,在初赛到决赛中间的这一个月,他可是专门造了不少势的。
现在连牛逼都已经吹出去了。
保底前三也已经贷款了。
大家都等着看你的耀眼表现了。
结果却拉了。
那可就是纯纯小丑了。
之前的所有宣传,所有针对火炬集团有意无意的贬低,乃至所有意向订单。
都会变成回旋镖,一个个扎在自己脑袋上。
接触过饭圈的都知道一个道理。
最可怕的反噬,叫做粉转黑
你不管怎么解释,都不能改变COMSOL Multiphysics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丢出地平线的事实。
每一个用户在使用之前,都会想到这次竞赛当中发生的事情。
而这,甚至还不是最丢人的——
两天后,整个行业都会知道,COMSOL连发现都没发现的BUG,竟然在火炬集团那已经被解决了
这种负面效应,没个几年功夫,根本不可能消除干净。
而考虑到火炬集团,以及整个数值计算行业的发展速度,几年之后
笑死,谁还记得你COMSOL是谁啊?
“教授,真真没办法了么?”
还有点不死心的赫米娅问道。
詹姆森痛苦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又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解释道:
“目前只能确定,问题应该是出在求解粘弹性本构方程过程中,表征弹性的稳定性增大到某个临界值以后,数值解会在应力急速变化区域产生非物理振荡,导致算法不稳定,计算崩溃。”
“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大概需要过两天才能知道。”
为什么过两天就能知道?
因为常浩南两天后要做报告
听完自然就知道了。
当然,这话詹姆森并未说出口。
不过,对于赫米娅来说,结果已经很明确了——
连原因都找不出来,解决方案就更是天方夜谭。
她一个没站稳,整个人直接坐到了床上:
“那那我们的决赛成绩岂不是”
没有人回答。
最后,还是詹姆森接上了这句话:
“放心吧这趟来华夏的费用,我会帮你们承担的”
这句话几乎就是变相承认。
没辙了。
等死吧。
坐在床上的赫米娅张了张嘴。
她很想说自己三人来华夏又不是旅游的,承担路费有什么用
但最终,看着同样失魂落魄的詹姆森和黑尔茨,她还是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知道了”
赫米娅撑着床沿,晃晃悠悠地重新起身:
“我去把情况,和他们俩说一下”一笔阁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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