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亲自起草了一个条陈,论述了更新地方治安力量的紧迫性,建议大规模裁撤现有的乡勇土兵,用新军予以替代。
宁是勤很快就批复同意裁减三分之一的乡勇和二分之一的土兵,同时将地方新军扩大一倍。命令是通过束英口述的,非正式的。
宁是勤的地位愈发巩固,越来越有自信,像这样的重大决策以前他是一定要拿到厅事堂会议上征求意见,讨论讨论,乃至提请表决,现在却一言以决,不再询问其他人。
当然鉴于惯性的强大,他只能以非正式的方式来回避一些风险。
李默据此判断,宁是谨说的事是真的,南方大梁朝可能真的遇到麻烦了,宁是勤的野心正在膨胀。裁减腐朽不堪用的乡勇土兵,替换成数量更少但战斗力更强的新军,既不会引起外界的注意,又能实实在在地扩充实力,一旦南方有变,宁州的机会就来了。
搁在以前,裁减乡勇和土兵一定会遭致巨大的阻力,但眼下却十分顺利,其一,户籍改革,地方吏治和治安的改善,使得整个社会迸发出了巨大活力,种田、经商都很方便,当兵吃粮变得越来越没有吸引力,当裁减的风声一放出来,很多人主动就撤了。
这让团练处的压力很大,李默若借此打他们板子,是一个都跑不掉的。
如今李默主动提出裁减人员,反而成全了他们,所以来自团练处的阻力比想象中的要小。
其次,新军在扩充,傅西山的侦缉处也在秘密招兵买马,两处的待遇都比乡勇和土兵好,而且都优先从乡勇和土兵里招募人手。
有了更好的去处,谁还愿意干耗着呢?
仅仅只是两个月之后,裁减乡勇和土兵的任务就完成了。
下一步是扩充新军,为了保密,没有正式文件,也没有人打招呼,所以阻力不小,首当其冲的是经费。
宁是恭的转运使院借口经费不足,不肯给扩充新军拨款。
其次的阻力是人才,毕竟新军需要新人才,这些人才通过武备学堂培训,和其他新军训练,都不是短期内能实现的。
最后的阻力来自总社,新军的装备,武器,甚至被服一时都不能齐备。
扩军计划一度陷入僵局,这件事无法请上面帮忙,因为除了内部的压力,外部压力也很大,宁州毕竟是大梁的宁州,背着朝廷扩军,是几个意思,打算造反进宫抢娘娘吗。
正当李默焦头烂额的时候,傅西山却帮了大忙。
侦缉处通过疯狂的招兵买马,忽然变得兵强马壮,然后就对各地的白衣喇嘛信徒们下手了。拆法堂、抓教首,焚神像,烧经卷,教育信徒,干的风风火火。
宁州十八县,山南几个县,白衣喇嘛的信徒较少,操作起来相对容易,几个法堂一捣,教首一抓,再把几个激进信徒关起来教育教育,问题基本上就解决了。
但宁西、镇东,尤其是塞北,就不那么容易了。
宁西复县的一些乡镇教民结寨自保,镇东一些县就更厉害了,教民围堵侦缉处,殴打侦缉队,而到了塞北则更是凶悍,信徒们索性揭竿而起,声称不杀祸首傅西山绝不罢休。
傅家被架在了火上烤的吱吱冒油,傅西山的姑姑傅有顺连夜找到李默,要求他全力支持她的大侄子,李默诉苦道:“不是我不帮,乡勇和土兵如今已经垮了,唯有依靠新军,可我的新军扩展计划却处处碰壁,有些人不顾大局,令人心寒呐。”
傅有顺道:“问题卡在了哪。”
李默道:“主要是钱,转运使院不给钱,另外就是总社那边卡装备,主要是钱,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说,哪怕没有火枪,大刀长矛也能上阵杀敌不是。”
傅有顺一咬牙:“钱和装备的事交给我了,你现在立即调兵拉西山一把,默之,西山是你兄弟,你可不能坐视不理啊。他这次要是倒了,我们傅家就完了。这对你也没好处。”
李默道:“我明白,婶子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
傅有顺道:“不是全力以赴,是一定要做成,我们都输不起。”
协助侦缉处工作,无须谁的支持,这是卫府内部事务,更是参谋院李默的分内事。
李默下令抽调山南三县八百兵马星夜北上,协助侦缉队平定镇东各县的暴乱,调卫府直属队西进复县,扑灭复县的暴乱。
至于塞北,暂时采取守势,等待新军力量的补充。
也不知道傅夫人究竟有了什么手段,总之转运使院的拨款很快到位,总社的装备也向宁州和故县集中。
李默下令山南各县留新兵为预备队,老兵全部北上,在故县集中,北上新军不带武器,徒步行军。
命令在故县、复县、丰水、夏县设立招募处,大批招募新军以平灭塞北暴乱。
卫府所属直属队战斗力十分旺盛,复县的暴乱很快被平息,直属队回宁州大营,复县、绛县、银县的新军迅速东进,依然不带武器和装备,在故县补充后顺序向塞北开进。
塞北的战事刚刚开打,镇东的战事已经进入尾声,新军迅速抽调北上,地方没有扑灭的火星则留给侦缉队。
到这个月的月底,约两千新军通过天宁关杀入塞北,李默大胆启用了在农庄保卫战中表现优异的郭槐、孙文莱,命二人统领前锋西进,协助兴县地方平息民乱。
原本闹的沸沸扬扬的兴县,在新军到达之前率先平息了乱民。
郭槐遂率部渡河,挺进河北地。
这是新军创立以来,第一次跨越大河,进入塞北草原地区。
为了协调与边军的关系,李默旋即北上,从十字渡渡河。此时渡河的新军已有一千多人,目标是这次信徒闹的最凶的雄县。
雄县位于大青山南麓平原草场地带,是宁州北部重要的军镇关隘。镇守雄县的镇守使正是当初在武备学堂被李默打屁股的岳东峰。
所以渡河的时候,小七就劝李默说:“要不这事你就别参和了,万一岳东峰凶性大发把你宰了,我们就没指望了。”
李默道:“你就念我点好行吗?宰我,就他,凭什么?”
小七道:“这话说的蹊跷,你打过人家屁股啊,这是多大的仇怨,杀你怎么了,这里是人家的地盘,找个理由宰了你,我反正没辙。”
孙大牙道:“瞎说啥大实话呢,岳东峰是那样的人吗,我看不是,不过他的手下就难说了,万一他们假扮胡骑或马匪,甚至乱民,咱们就不好办了,对吧。”
李默嘿道:“宁州的将领若是到了互相残害的地步,那也就完了。”
当即下令渡河。
塞北和河南只是一河之隔,景象却是迥异,这里多的是草原,那草场一望无际,壮阔又瘆人的紧。
郭槐领前锋人马已经推进数十里,他本是马匪出身,擅于骑马,即便是参加了新军用了火枪,依然擅于骑马。
火枪可不是步兵的专利,骑兵也可以使用火枪。
在这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骑兵才是制胜之道。不过鉴于新军以步兵为主,郭槐的骑兵只是一小部分,用来侦察足矣,打仗的话就差了点火候。
郭槐报告附近百里之内十分安全。
“百里之内一共有七处军堡,驻军过千人,小股胡骑来了没用,大股的过不了独城。”
说起独城,李默想起来好兄弟奎四,这小子本来是有机会回宁州的,但他自己却迟迟不肯南下,说在边军混的如鱼得水。
鬼才相信。
这草原看似壮美,其实危机四伏,不说来去如风、凶狠赛狼的胡骑,但说草原上的蚊虫就能把人吃了,那些不知名的小虫子一口一个包,一嘴下去咬出一口血,疼的钻心,痒的让人没法入眠,进入草原不久就病倒了几十个人。
其中三个人竟然不治而亡。
草原是凶险的,奎四不肯回来,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据说他的脸被毁容了。李默不知道毁成什么样子,一个男人,又不是靠脸吃饭,毁了就毁了呗,顶多不好看了,还能咋地,这是不回宁州的理由吗?
小七私下跟李默说,奎四已经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奎四了,变得贪酒好杀,贪酒倒也罢了,主要是这嗜杀,一天不杀个把人他手痒的慌,而且他杀人又与众不同,不是一刀砍了了账,而是非要在大活人身上割个几百刀才算完。
在独城,他有人杀,手痒了,带人出去找个游牧民杀了过瘾。回宁州怎么办?杀人犯法是要吃官司的。
充军到边关不是那么好玩的,像二胖李道成那样运气好的百中无一,大部分都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且要一直熬到死。
奎四现在还能杀人,说明日子不算太差。
李默问:“徐文胜给他取的名字,他受了吗?”
小七道:“受了,受了,他哥俩跟我一样都不知道自家的姓氏,听说大哥收他做本家兄弟,感动的哭呢。他还找人做了个牌子,刻上‘李道奎’三个字,挂在腰上,到哪都说自己叫李道奎,是你的兄弟。”
李默揉了揉眼睛说:“是我没照顾好他,我有愧他死去的兄长。”
小七道:“你别自责,他没怨你,丝毫没有,他自己自叹倒霉。”说到这,小七终于说了实话:“奎四之所以不肯回来是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是个男人了。当初刚到独城时,一帮人哄他喝酒,把他灌醉了,然后就把他那个了,他醒后跟他们厮打,打伤了一个头头。那伙人后来报复他,把他那东西切了。还好他命大,竟然挺过来了。”
很多变态的人之所以与众不同都是因为他们遭遇了变态。
对这个兄弟,李默的心里只剩愧疚。
大河渐渐被抛在身后,前面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步军人马行走在茫茫的草原上,让人心里发虚。这里虽是后方,前面还有独城挡着,但也只是相对安全,那些来去如风的胡骑,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火速杀到。
针对这一情况,李默连夜更改了应急预案。
应急预案本来是有的,但现实告诉他那并不适用。
火枪队在草原上用于自保的新预案叫团围阵,名字虽然不够响亮,但据说十分有效,这个阵法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火枪队在遇到袭击时,围成一个圆圈,辎重和伤病员在内,枪口朝外,来一个轰一个,绝不手软,绝不退缩。如此而已。
当然说着简单,实际的变化却又不是那么简单。
这个阵法是李造轩设计的,李造轩不是坐在家里拍脑袋想出来的,他是在独城前线设计,经过残酷实战的检验。
只是对于李默来说,霜刃未曾试,还不知道深浅。
大军走了大半天,东北方向突然出现了一队骑兵,人群一阵紧张,作战参谋请示是否结阵迎敌,李默用振武制造局代工的望远镜看了看,笑道:“是自己人。”
说是自己人,但还是派出了自己仅有的五十骑兵。
郭槐率部迎出,一盏茶的功夫后把人带了回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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