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2>崔长健人还在恍惚之中,就听对面的齐玄辉不慌不忙的言道:“长建这是说的哪里话?本宫怎么会无故发火呢?而九小姐她恐怕也是误会了。”
“刚刚本宫与九小姐,正谈论到了咱们第一次偶遇的大成天寺,顺便问了问了然大师的近况如何,还有九小姐为她的娘亲点的那盏长明灯,本宫见九小姐对其母不掩其深情,实乃至真至孝之人,感慨之下,不由得就想起了本宫那早逝的母妃。”
“唉,这往事不堪回首,本宫想的入神,神色间约莫也不是很祥和,故而吓到了九小姐,这才让九小姐慌了神,扯着丫鬟就往外跑,其实本宫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呢。”
他这一番话是真假参半,反倒更容易让人接受,崔长健自从实打实的站到了晋王爷的那边,便将对晋王爷一个人的关注,扩展到了三个人。
很是聪明的将睿郡王和十三皇子,也归纳到了需要多加了解的范畴之中,因此上倒是知道,这位十三殿下早早就失了亲母,独自一人在吃人的深宫内院中挣扎。
小的时候,没少受别的皇子欺负,甚至就连宫女太监也会作践他,几次三番的差点夭折,要不是齐玄辉的运气极好,与偶遇的晋王爷有缘分,被其护在羽翼之下,齐玄辉这会怕是死的骨头渣子都找不见了。
想来这深宫中的事情最为龌龊不堪,十三殿下亲母的去世,只怕也不是那么简单,因此这十三殿下在思母时流露出痛恨狰狞的表情,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见齐玄辉说的乃是实话,并不是在扯谎。
崔长健自己在脑子里迅速的补充了下,很容易的就接受了齐玄辉的解释,这下反而换成他不好意思,“搞了半天,是自己想多了啊,这才是没事找事呢。”
他赶忙松开护着崔婉清的手,郑重的对着齐玄辉抱拳揖礼,“殿下莫怪长建唐突,都是舍妹年幼不经事,女孩子家的胆子又小,殿下千万不要和她计较才是。”
崔婉清这会垂着头,黯然无语,心里也是暗骂自己没出息的很!
前世里被人家面对面的灌了毒药下去,自己也没见跑,怎么当初为了女儿能好好活着,就能够慷慨赴死,而今世里只被人家瞪了几眼,就这般的胆怯起来?
“难道自己前世里还被齐玄辉瞪得少了么?怎么今儿个就这般的不顶事起来了?难不成是自己的脾气好了,胆子也就随着变小了么?”崔婉清在心里纳闷的想到。
齐玄辉刚才对崔长健所言,她也字字句句听的明白,崔婉清和齐玄辉做了十几年的夫妻,自然知道,这位心里最大的怨念之一,正是其母之死。
其实只要仔细看一看齐玄辉的长相,就不难知道,当年月嫔为什么会在二度产子之时,一尸两命,母女皆亡,死的不明不白了。
平心而论,齐玄辉的长相十分出挑,但因着他不大爱笑,就给人一种棱角分明的冷俊之感,又因为他的皮肤白皙,越发使他俊美的五官瞧着份外鲜明,尤其是双唇饱满莹润,竟要比女子的唇瓣更要好看些。
但他相貌虽然美,却丝毫没有让人觉得女气,尤其是那双眼睛,看起来既睿智又高傲,微微的向上斜挑着,这对出色的眸子端端隐映在他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更是让人生出不敢凝视的错觉来,生怕看的久了些,就会被吸进那黑黝黝的漩涡之中而无法自拔。
偏生这位还是皇家的龙种,天生就带着一股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尊贵气度,凭白的就要压人一筹,在崔婉清见过的这些男子中,绝对在前三之列。
能生出这样一位兰芝玉树般的俊逸孩儿,其亲母本身又能差到哪里去?想想月嫔当时要是真能平安的产下二胎,现在怕也早就是四妃之流了。
这样一位风流人物,不被人忌讳怎么可能?
在重重深宫之内,还不早就是被人惦记上了,人家又怎么可能让她再生一子,地位更加的稳固起来?自然是瞅准了机会,送月嫔上路。
对于亲生娘亲被人害死,崔婉清现在也算是深有感触的人了,听完齐玄辉的话,还真没有觉得此人是在撒谎骗人。
想来齐玄辉就算再暴戾,可终究他也是一个人,是人就会有感情,就会有软肋,因着自家亲母之死,变了神色这也不奇怪。
就算是在前世里,齐玄辉也不是一下子就是坏到极点了,他也是随着时间和事情的步步紧逼,这才渐渐的走向极端。
而现在的齐玄辉才十二三罢了,那里就能和冷酷无情,临死前也先要将崔婉清毒死的良王爷相比了?
想明白这点,崔婉清不禁觉得好生羞惭,“我这是犯得什么混?怎么就做了这么一件惹人笑话的蠢事呢?”
崔婉清咬了咬嘴唇,面向齐玄辉盈盈拜倒,哽咽着道歉:“殿下,都是臣女的错,臣女不该不分青红皂白,便被吓得失了分寸,臣女请殿下责罚。”
齐玄辉心里这会有八成把握,认定她到底是谁,剩下的那两成,也算是有了验证之法,他本就不由自主的被崔婉清所吸引,又怎么会因这些小事怪罪于她?
当即就伸手虚扶了一把,“九小姐快快请起,刚才的事情也不全怪你,还是本宫年轻,心思不够深沉,太过喜怒形于色了,咱们谁也别说谁也就是了。”
“责罚什么的就免了吧,不过平素倒是听着长建提起过,说是九小姐的字写得不错,本宫就爱这些,想来择日不如撞日,不如这会就请九小姐写一副,咱们一起瞧瞧可好?”
崔婉清这会是理亏的那个,再加上人家齐玄辉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呢,那里能拒绝的了呢?
最可恶这会还就在书房之内,什么东西可都是现成的,连个推脱之词都不好说。
她只能是刚站起来,就又福了下去,“臣女遵命。”
崔长健见她点头应了,心头一松,他还就害怕崔婉清使性子,贵人可不是好得罪的,万一要是惹得十三殿下不快,自己兄妹名面上就算无事,这背地里也少不了有好果子吃。
想到平素听到关于十三殿下狠厉手段的传闻,他不禁大为自己一接到下人的通传,便将客厅的客人扔给自家大哥应酬,第一时间赶来书房周旋的举动,感到由衷的庆幸。
这会只要自家妹妹不被贵人记恨,写一副字也能接受,要知道,刚才齐玄辉的话说的虽然已经很是隐晦了,但还是隐隐透露了一些皇家秘辛,这些有关当今圣上女人的阴司事情,可不是那么好知晓的。
好在,现在看来这位十三殿下,还是选择了息事宁人,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对他们兄弟的效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先过了眼下这个坎,再去想别的吧,若真是殿下有别的心思,自己家这胳膊又能拧得过大腿去吗?即使如此,又何苦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呢?”崔长健在心里嘲讽一笑,赶紧陪着十三殿下,当先回了书房里。
崔婉清落在后面,眼见门帘儿放下,这才抬手用帕子拭了泪,又摆手示意想要说些什么的郦哥,暂且闭口不言,自己是深深的吸了两口气,挺胸抬头,跟没事人一样的再一次踏进书房。
崔长健陪着齐玄辉坐在左侧的官帽椅上,将书案留给了崔婉清主仆,“郦哥,你可要仔细些,专心将你家九小姐伺候好了。”
好在崔婉清平日没少练字,郦哥也是崔婉清身边的得意人儿,所以做这些差事,也算是轻车熟路,不一会就麻利的铺好了纸,研好了墨,静候自家主子大显身手。
崔婉清在自己丫鬟做这些琐碎事情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自己要写点什么,刚好自家三哥也在,写他的大作正是最好不过了。
她在翠玉雕兽面纹的笔架上选好了毛笔,用左手拉着自己宽大的袖子,伸手沾好了墨汁。
毫不迟疑的下笔写就:月阴缺,雕栏玉莹西厢檐,西厢檐,漫天风露,桂花似雪,隔烟催漏金虬咽。罗帏暗淡灯花结。灯花结,片时遥梦,天高海阔。
崔婉清用的是自己现下学习的字体,她的审美观,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你想,她连前世最爱的辛明先生都换了之源先生,这字体自然也是由华美转为沉稳,在这一年的勤练之下,已经和先前有了天壤之别。
这一副字一气呵成,她写的认真之下,都忘记自己这会身处何地,很是怡然自得的捞着袖子,将手中的毛笔在案上的白玉松鼠葡萄笔洗里,惬意的摇摆开来。
崔婉清自来洗笔不爱假手他人,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使得她洗笔像是画画一般,极有韵律。
崔婉清将干净的毛笔递给了郦哥,自己往后退了两步,上下左右这么一端详,大为满意的翘了翘嘴角,颇有些的自得的拿住身上挂着的紫玉,轻轻巧巧的摇了两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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