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楼月在离开万窟洞的前一晚,哥哥千叮咛万嘱咐:人类极其厌恶妖怪,他们制造了各种各样的符咒和法器来对付妖怪。所以绝对不能让人类知道你是妖怪,绝对不能在人类面前使用法力,绝对不能在人类面前现出原型。还特别强调,在人类世界只要遇到困难都要找雪莲。
第二天一大早儿,她便被哥哥赶出了家门。她自是不愿走的,无奈左手腕上被绑上了无形的绳索,只能眼睁睁看着距家门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哥哥是天底下最疼她,可这一次,不管她怎样呼喊,即使嗓子里咳出了血,哥哥也没出现。她知道,这一次不是认个错、撒个娇那么简单,她是必须要离开了。
自从她被拉到半山腰的茅屋里,她左手腕上的那根看不见的绳索便不再收缩。而绳索的另一头则系在雪莲的右手腕上。雪莲告诉她,这是“如意索”,是用他的血肉制成的,可根据他的意念伸长和缩短,解开的方法有两个,第一个是他自己解开,第二个是杀了他。也就是间接告诉她,你就别想逃跑的事儿了。
庾楼月当然不会乖乖听话,安安分分在茅屋待着。她不吃、不喝、不睡,整整闹腾了半个月,仍在闹腾。
闹腾了半个月,庾楼月已衣冠不正,发丝凌乱。她正鼓着腮帮子,用一双刚哭过的水灵灵的大眼睛狠狠地瞪着,坐在竹编几边自顾自悠闲的喝茶的白衣男子。
只见那男子不过而立之年,举手投足间却是说不出的超凡脱俗,华然物外,眉宇之间似有芝兰环绕,周身之外似有仙气萦回,俊美之貌非潘安、子健能比,那一身上好的素丝白袍倒显得黯然失色。他便是庾楼月口中的“雪莲”,真个是比雪莲花还要美上三分。
只见他从盖碗茶中抬眸,看着怒气冲冲的佳人,嘴角不禁一笑,到底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连着闹腾了半个月,还真是活力四射啊!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算是有天大的怨气,也应该消了吧。
于是,他放下茶杯,从掌心里凝结了一道白光,并让这道白光顺着自己的食指与中指向庾楼月的额头射去。庾楼月本能的躲避,但为时已晚。她在接触到那道白光时,全身都被束缚住了,麻麻的不能动弹,只能任由那道光往自己身体里钻。随着那道白光的钻入,她的法力似被什么一点一点抽离,直到一点不剩。
误以为自己被吸干了法力的庾楼月刚要发作,雪莲说道:“既然要做人,就得有人的样子,本尊且封了你的法力,免你以后惹出什么事来。”
庾楼月使劲瞪着雪莲,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不知不觉间,她身体里已冒出大朵大朵的红的似血,白的似雪的花。那花自带了一股子妖冶,有径无叶。
雪莲知那花不是由法力控制。在它们快要长满庾楼月全身时说:“你最好控制一下这满身的花。”
庾楼月不知道雪莲又要做出什么来,小嘴一噘,委屈的眼泪啪啪直掉,道:“它们又不受我控制!”言外之意是,它们自己要冒出来的,凭什么怪在我头上?
雪莲并没有像庾楼月想的那样给她苦头吃,只是从她身上摘了一朵似血的红花,认真看着,思忖着,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花?”
庾楼月刚想摇头,茅屋的门便被两个身披斗篷,手持利剑的男人跺开了,他们身后似还有两个拿符咒的男人。随着他们的突然闯入,暴风雪豪不留情地肆虐着茅屋内本就不多的热气。庾楼月,下意识的裹了裹身上的狐裘。同时身上的花在不断掉落。
雪莲,坐在椅子上,一动未动,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品着手中的香茗,其间只闻寒风怒吼,只见狂雪乱舞。虽仅仅数秒,但已让人感觉过了几个时辰。最后,雪莲缓缓道:“此间来客,还真是不多见。”
来人几乎被雪莲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来气,但因已走投无路,免不了委屈求全。虽然凭语气判断雪莲没有敌意,但他们深知这天山的厉害,不敢妄入。语气里虽混入了颤音,但仍未失了他剑客的身份,道:“你们是人是妖!?”
庾楼月似没听见雪莲说什么,也没听见闯入者说什么,只是嚷嚷着冻死了,让闯入者快滚。
茅屋外面似不止两个人,其中一位披墨绿斗篷,手持十二骨折扇的男子挤进来,笑道:“你这小丫头也忒没礼貌。”
大家见是穆子瞻穆二少如此说便判断他们是人,稍稍安心些,都不请自入,共有十二人,最后进来的人还不忘关上门。
一身墨色斗篷的男子,右手握着剑柄,不像穆子瞻那么自来熟,看着地上的花道:“这似不是阳间应有的花。”
雪莲将手中那朵似血红花扔到那一堆花中,看着那男子说道:“摇光山的凶险,想必阁下已然明了。若阁下能解本尊之惑,作为报酬,本尊可收留诸位,在此过夜。”说完唤庾楼月,“小妖,上茶。”
庾楼月自动忽略了雪莲的话,怒视着穆子瞻,没好气道:“怪人,往别人额头上贴纸的怪人!谁让你们进来的?滚!都滚!不然我用扫把赶你们!”
墨色斗篷的男人上前赔礼道:“舍弟不羁,得罪之处还望海涵。万祈留吾等立脚之地,大恩大德必将铭记五内。”
穆子瞻蹙紧了眉,十二骨的折扇使劲扇,他桀骜不训的大哥何曾受过此等羞辱?若仅为他一人,他宁愿将自己的血肉之躯喂外面的妖怪!
雪莲道:“阁下,不必介怀。舍妹,为得并不是你们。”之后对庾楼月说,“小妖,为兄认为,你已记住了自己的身份,不曾想还是如此冥玩不灵。小妖,你应该十分清楚,在这里,只有为兄才能给你庇护。小妖,你唯一的选择就是遵从为兄的指示,将茶沏来。”
雪莲说的话一针见血,丝毫不留情面。连外人都觉得他不是她的亲哥哥。仿佛只要她现在不把茶沏来,雪莲就会把她扔出去喂妖怪。
而庾楼月挑战的就是他的底线。她不顾形象得像簸箕似的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穆子瞻不忍,想要说些什么,雪莲阻止道:“这是本尊的家务事,外人最好不要介入!”
穆子瞻不能容忍世上竟有如此狠心的哥哥,刚要赌气说要走,墨色斗篷的男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目光凌厉不容抗拒的盯着他的眼睛,他最终臣服,不再意气用事。
这时有人小声议论“他到底是不是她亲哥哥”。这句话似被庾楼月听到了,跳起来大嚷道:“你根本不是……”话未说完,一记响彻耳际的耳光已落在了她的脸上,她几乎是瞬间被掀翻在地,左脸上清晰可见的五指印和嘴角溢出的鲜血,无不彰显着他用了多大的力。
狂风骤雪在肆意的拍打着茅屋,仿佛下一秒钟就可以将它完全吞没。屋内是死一般的沉寂,仿佛连呼吸这样轻微的动作都承载不起。奇怪的是,庾楼月,不哭了,也不闹了,小心翼翼的整理了自己的着装,恭恭敬敬得向自己的兄长赔礼道歉,之后给客人们逐一上了茶,又向自己的兄长道了晚安,便回房了。但谁都听得见,她的抽泣声。不是她屈服了,而是雪莲的那一巴掌彻底将她打醒了,雪莲不是她的哥哥,不会像哥哥那样疼惜她,哥哥也不会突然出现带她离开。可以说,雪莲的那一巴掌,彻底将她从自以为是的虚幻中打醒了。
而雪莲自从那一巴掌下去,整个人就似被人施了定身法定住了,甚至连呼吸都不存在了。在庾楼月进屋子之后徘徊在她屋子的门口,举起敲门的手又放下,放下又举起,如此反复半个时辰。最终放下敲门的手,在她屋子的门前坐下,似一个月夜下独自伤感的侠客,眼中凝结着雾气。聆听着她的哭泣,直到她哭睡着,他依旧一动不动。
看到此情此景,谁还会怀疑他们不是亲兄妹?穆子瞻本想宽慰他两句,最终觉得多余,便只是静静的看着。直到众人都睡了,墨色斗篷的男子都在盯着雪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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