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勉瞥了眼李鸣复,不悦地道:“反复之人,必有所图,人心难壑,朝廷决不可冒大险。”
“李易夺利州二路,这是有目共睹,朝廷但需防范一二,能从蜀川获取钱粮,解了燃眉之急,何乐而不为。”余天赐寸步不让力陈己见。
虽然,他看不上李易向背,更不相信李易,蜀川能够带来的实在利益,却让他不可自拔。他主要负责朝廷楮币,却因连年战乱,蒙古人的疲人之法,让各地市面物价飞涨,形成物贵钱贱,尤其是会子,简直如一张废纸,扔在路上都无人去捡,就算捡了还是因为竹片太硬,上好纸张不让用,拿着去茅厕,可见财政到了崩溃边缘。
会子面额币值,竟比不上成本,实在滑天下之大稽。
李宗勉何尝不知其中道理,不善地瞪了眼余天赐,生硬地道:“余相公,朝廷困顿,虏人更加疲惫,但需坚持一些,虏人退去自会好转。”他负责财用,天下财货调拨,有很重的发言权,四川各路是天下赋税重地,能够得到就不能放弃。
赵恒有些不耐烦,他要的是蜀川能为他用,并非睿思殿中的扯皮,正要开口结束无谓的争论,却见董宋臣蹑手蹑脚入内,捧着一盘奏章来到御案侧,轻声道:“官家,银台转四川奏章。”
“四川奏章?”赵恒一怔,这是第二份来自蜀川的奏折了。
“李易竟请求赴行在面圣!”
赵昀一脸古怪把奏章给了乔行简,乔行简亦是惊讶万分,而李宗勉、李鸣复、余天赐三人脸色各异。
狂妄,胆大包天,奸雄之才,无论各人心中想什么,他们都有一个几乎相同的断定,李易要寻求朝廷支持,竟然不惜危险要来到临安。
“虏人正调兵遣将,李易竟提出面圣,事有蹊跷。”李鸣复摇了摇头,虽能判定李易所需,却无法理解,当此大战在即,怎能离开军中赴行在。
李宗勉立即道:“既然李易有心重回朝廷,那决不能让蜀川有失,要他死守道路,击退虏人再说。”
乔行简白眉微抖,知李宗勉心思意图,无非是要李易与蒙古人,拼个两败俱伤,朝廷坐收渔人之利。
作为李宗勉,虽倾向于接受李易,却不代表他容忍其势力,更多的是通过李易,得到蜀川财富,解决朝廷困境。如果,能够消弱李易,取而代之,使蜀川彻底掌控信得过人手中,总是最好的选择。
余天赐慢慢颔首,道:“李易决不可赴行在,应传旨他加紧备战,务求全歼虏人。”
三位重臣几乎一致,不同意李易面圣,用心也不约而同,坐山观虎斗,取渔人之利。
赵昀算是历经风雨的帝王了,几年的频繁战事虽让他焦头烂额,也令他成熟许多,沉吟片刻便隐约猜出他们心思,颇有些吃味地道:“卿等忠心可嘉,然拒之门外,恐有变故,朕所不欲。”
赵昀的担忧还是可理解的,当年朝廷屡次拒绝汪世显,导致陇右被蒙古人轻易占据,汪世显的数万精兵成为南侵前锋。如果,朝廷胆略再大一些,宽容一些,蜀川绝不是今日局面。
后悔,世上没有后悔药,赵昀虽非秦皇汉武般睿智,却还不算昏庸,明白让人寒心,其后果是可怕的,他对李易的背叛很愤怒,却知蜀川的重要,能重新收复蜀川,优容李易又有何妨。
乔行简也在心中盘算,李易?他并不太欣赏,数年前小西湖一面之缘,其锋芒毕露,令深蕴程朱理学的他不悦。但是,当年李易所展现的战略天赋,而今所取得的成绩,不能不令他感慨万千,暗道:此子非但眼光放在蜀川,且身体力行,恐有枭雄志向。
权衡下,才咳了两声,慢吞吞地道:“陛下,既然李易上书陛见,需笼络一二。”
此言一出,李宗勉、李鸣复、余天赐三人皆是一怔,赵昀却道:“乔公请讲。”
“虏人被驱赶,定是恼羞成怒,一场大战在所难免。然虏人数次大败,各地入不敷出,人口锐减,若对蜀川再战,筹集粮草、士卒要倍许往日,李易往返行在,尚有闲暇。”
乔行简稍加犹豫,又道:“届时,陛下听其言而观其行,生杀放纵,全在一念之间。孟拱有万人在蜀川,可许李易入朝陛见时,令孟拱率军如利州路。”
“李易真心回归朝廷,必不会拒绝,朝廷可再调大臣率军入蜀,若非真心诚意,他必不肯让孟拱入蜀,即不会陛见。那时,可静观其变,坐山观虎斗,一点有机会,便令孟拱直驱阆州,夺取剑阁,封闭关门,可保成都、潼川二路。”
姜还是老的辣,堂堂君子,一代名臣,算计别人如数家珍,又招招阴险毒辣,杀伐果断,拒纳之间,可见所谓老儒面对抉择,都要得到最大利益。
赵恒不能不由衷感叹,笑道:“乔公之言,大善。”
“可调淮西、荆湖兵归孟拱节制,史阖帅亦可遥控。”李宗勉的话不咸不淡,却在谋划蜀川的同时,算计史嵩之。
史嵩之乃史弥远侄子,不仅人缘广泛,且入仕便从京湖做起,根基深厚,颇有谋略,实际成为京湖。淮西、淮东的军事统帅。何况,他的职事是都督两淮四川京西湖北军马,即便朝廷接纳李易,史嵩之也是李易上司。
按说这也不是大事,针对李易的阳谋,可明白人都知道,乔行简垂垂老也,史嵩之成为左丞相最有力人选。在很多人眼中,史弥远的阴影还在影响赵昀,史嵩之秉政,史家势力将再度做大,延续史弥远的政策,缘由史嵩之秉性同史弥远,心胸较狭隘,手段也极为毒辣,为很多所谓君子不喜。
一旦,史嵩之被蜀川事务缠住,便很难有机会回到中枢,乔行简之后,便可有这些君子们从容算计。
“好,就这么办吧!具体事宜,还要乔公主持。”赵昀松了口气,他倒是很想见见李易,当面问他,待之不薄,何意悖逆。
如果,果真是忘恩负义之徒,他将断然斩杀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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