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之正道 第五章文淮山和顾建军吵了起来

    这几天，文淮山一直心急如焚，程思远不表态，皎月集团也不松口，事情僵在这里，文淮山只好找顾建军去皎月集团探探路子。

    顾建军也急于摸摸皎月集团的底牌，处理几起信访案件，赶到皎月集团落脚的松江宾馆已经是中午了，不想皎月集团老总拒绝和他见面，接待他的工作人员态度傲慢，居高临下的声称只和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谈，不和说的不算的人谈，并放出口风，再不满足他们提出的条件，两天后将离开松江县。

    顾建军非常纳闷，以往客商来县里洽谈项目，双方都是带着诚意，彬彬有礼，客客气气的，没见过这么傲慢无礼的，心里不禁疑窦丛生，越发地感觉到皎月集团的心虚。

    顾建军想起去年的一场暗访闹剧。

    去年八月，松江县宾馆经理找到了顾建军，说有重要情况向他汇报。松江县宾馆前身是松江县政府招待所，改制后挂县宾馆牌子，仍然隶属于县政府，所有公务接待都安排在这里，所选的服务人员素质较高，政治敏感性很强。据宾馆服务人员报告，前几日来了两位干部模样的客人，神神秘秘的，态度傲慢，办完住宿手续就告诫服务人员，不允许随便进入他们的房间，不允许对外散布他们到来的消息。服务人员趁打扫房间的机会，看到桌子上摆放了两本证件，上面印制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纪律检查委员会特派员的字样，不敢怠慢，马上向宾馆经理做了汇报，宾馆经理感觉事态重大，立即找到了顾建军。

    顾建军听到这个消息，也吃惊不小，马上向程思远做个汇报，程思远也感到非常疑惑，按说不管是中央还是省里下来的暗访组，都由纪检监察机关的人员陪同，极少单独行动的，而且不管哪级暗访组下来，都能事先得到消息。怀着这个疑问，程思远安排县纪委探听一下，最近是否有暗访组到松江县，县纪委联系了市纪委无果后，又和省纪委党风室取得了联系，也没得到暗访组的消息，程思远心里有了主意。程思远叮嘱顾建军不要打草惊蛇，先摸摸他们下一步的举动。

    这两个人已经被县里严密监控起来，据监控人员的报告，这两个人天天早出晚归，走街串巷，遇到群众就亮出证件，询问当地有没有腐败现象，有没有冤情需要申诉，可以向他们反应，并为群众做主，一时间全县闹的沸沸扬扬，全县群众奔走相告，说是中央下来人了，有苦诉苦，有冤伸冤。

    程思远看到事态变的很严重，马上安排顾建军正面和这两个人接触一下，看看他们最后的目的是什么。

    顾建军赶到县宾馆，那两个人态度也是相当的傲慢，问明职务后，竟然把顾建军赶了出去，并告知，他们只接见县委、县政府的主要领导，其他人面谈，和皎月集团的态度如出一辙。

    程思远心想，不能再让他们胡闹下去，当机立断马上收网，命令县公安局立即对这两个人采取措施，控制起来。公安干警赶到宾馆时，这两个人口气还是那么硬，坚持要见县委、县政府的主要领导，他们无权拘捕。等到了公安局的审讯室，没费周折就全部交待了。

    原来，他们是省城附近的两个农民，看到最近电视和网络上天天播出抓机关作风建设的内容，不断有暗访组下来监督官员们工作作风，并处理了一些领导干部，他们便动了歪心思，找做假证的制作了工作证件，冒充国家工作人员下来暗访，等待当地主要领导上钩，他们到时再收些钱财，一走了之，不想表演的太拙劣，一出场就被识破，本钱还没收回来，就折戟沉沙了。

    顾建军刚从皎月集团入驻的房间出来，就看见当年震惊全国的毒大米事件当事人泰丰米业的老板王志刚走了过来，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难道他们勾结到了一起，那可真麻烦了。

    泰丰米业前几年相当火爆，以东北三省为粮食加工大本营，米业品牌享誉全国，每天从泰丰米业进出的大米，够一个市全天的口粮，商界传奇人物王志刚天天和大家在报纸电视上见面，白手起家的故事流传很广。

    泰丰米业正当鼎盛时期，被群众多次举报，引起省市相关部门的注意，经缜密调查后，发现泰丰米业竟收购陈年米和发霉变质米，经过二次磨光加工，添加香料，冒充优质米业品牌，销售到全国各地，随即曝光，泰丰米业经济效益一落千丈，名声臭不可闻，除了泰丰米业几个分厂的负责人被追究刑事责任外，王志刚却安然无事，销声匿迹好几年。

    顾建军深切感到事态的严重性，如果他们联手操作，松江县可就岌岌可危了，这块赖以翻盘的工业用地即将落入虎口，松江县再无复兴的希望了。于是，他连忙和当年泰丰米业所在的清山市农业局长取得联系，这个市的农业局长王军是顾建军的同学，打了几次手机也没接，顾建军心急如焚，没和程思远、文淮山打招呼，就让司机拉着他直奔清山市。

    赶到清山市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再打王军的手机还是不接，他忐忑不安的来到了市农业局，生怕已经人去楼空了，不想办公室还有人，一问才知王军中午接待省里的检查组，多喝了几杯，下午一直在办公室休息，到现在还没醒，办公室的人员不敢离开，陪到这个时候。

    顾建军让工作人员叫醒王军，说是有重大事情找王军商量，工作人员连忙摇头，表示他们可不敢去叫，平时王军脾气很大，只要他在办公室睡觉，谁也不能敲门打扰，否则就大骂一顿。

    顾建军表示他自己去敲门，工作人员带着哭腔恳求千万不能去，别人打扰了王军，照样找办公室工作人员算账，他们担当不起。

    顾建军只好坐在办公室等王军醒来，心里骂道，芝麻绿豆个干部，竟然摆出来皇帝的大谱，这要是在古代，还不天天杀几个啊。

    顾建军一直等到了晚上八点多，才听见王军办公室传出了声音，马上去敲门。

    打开门，王军一愣，笑着说：“刚要给你回电话，你怎么就站在我门口了，快进，啥时候来的？”

    “我早就到了，没敢打扰你个大局长啊。”顾建军和王军上大学的时候，在一个寝室共同生活了两年，相互没有客套，说话直来直去。

    王军回头训起了办公室工作人员，大声喝问为什么不叫醒他，顾建军连忙阻止说是他不让喊你起来的，和工作人员无关，王军还是不依不饶，说同学远道而来，太不给面子了，工作人员一脸丧气，比哭还难看。

    天色已晚，顾建军和王军安排完司机吃饭休息，找个附近干净的小酒馆喝了起来，两个人也好久不见了，话题甚多，从同学聊到单位，从中央聊到地方，喝着喝着，王军有点多了，还没等顾建军开口问泰丰米业的事情，王军却先透露个对于顾建军来说的惊天秘密。

    王军晃着已经是意识朦胧的脑袋问：“最近听没听说当年那个泰丰米业老板王志刚去了三松市活动，以招商引资的名义，要东山再起，手里募集了大把的资金，说是要从哪跌倒从哪爬起来，你们那里搞棚改拆迁，能腾出大片的土地，都是非耕种用地，办手续简单，掏钱拿地，唉，米业生意真的好赚钱啊。”

    “还没听到风声啊，”顾建军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说，“泰丰米业在我们那里名声不是太好，谁敢接洽啊。土地是我们各个区县的命根子，都眼巴巴等着它生钱哪，看的紧，捂的牢啊。”

    王军故作神秘的说：“王志刚这狗日的是我本族兄弟，从小就歪门邪道，这次出去招商引资的主意还是我出的啊，当时王志刚也说泰丰名声太臭，没人搭理，我说，他妈的，不会改名啊，叫顺丰也行啊，哈哈，顺丰好像是快递啊。对，就叫顺丰，王志刚这狗日的，干啥都想一夜暴富，就是不长久，干着干着就走歪道了，顺丰不是快吗，就叫顺丰。其实，这都是扯淡，我给他出的主意绝了，哈哈哈。”

    顾建军装着糊涂：“当年王志刚犯下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脱身的啊？听说，最后和他没有一毛钱关系，这小子也太硬了吧。”

    王军沾沾自喜的说：“哈哈哈，都是我上下打点，拼命运作，把几个分厂厂长推出去顶罪的，他当然安然无事了。”

    顾建军心道，有些干部胆子太大了，这么个惊天大案，主要当事人却逃脱了，不禁苦笑起来。

    王军继续摇头晃脑的说：“就凭王志刚名声，到哪都会碰一鼻子的灰，我给他出个高招，让他找个有点名气的企业，还不能找国内500强的大财团，大公司谁在乎他啊，找的这个企业还不能效益太好，最好是已经日暮西山的，急于找个合作伙伴救急的，然后让这个企业出头和政府谈，屁股干干净净的，诚信度高嘛，现在各个市县为了招商引资都焦头烂额的，正好主动送上门，哪个政府不欢欣鼓舞，待之如宾啊，是不是？”

    “你啊，这是坑人啊，”顾建军肝火腾地一下冒了上来，“比如我们县，就那点能用于工业的土地了，被他弄去了，我们县将来喝西北风去啊。”

    王军满不在乎的说：“王志刚干的也是企业啊，也得照章纳税，你怕什么啊？”

    顾建军忧心忡忡：“王志刚干企业，就怕走邪路啊，一旦将来他重操旧业，损失的不仅仅是土地了，还有脸面啊。”

    “我可不敢保证啊，这狗日的可不保准啊。”王军呵呵笑起来，“我说，不管哪个区县给招了去，等这狗日的开始动歪心思的时候，区县的头头早就拍屁股走人了，还管那些个，哈哈哈。”

    顾建军听了心里直发冷，有些干部为了擦亮自己的红顶子，什么缺德的事情都能做出来，为了自己那点小心思，那点可怜的政绩，竟然把良心扔到了厕所里泡着，王军这个馊主意，可把我们松江县给害苦了。

    顾建军也没理会王军的苦苦挽留，连夜赶回了松江县。

    正当顾建军往清山市赶路的时候，文淮山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直转圈，几次想掏出手机问问顾建军谈的情况，又踹回兜里。

    官场有个规则，上级很少在下属面前表现的太急迫，什么事都做的慢悠悠的，显得自己有城府、有定力，政治上很成熟，给人的感觉是泰山压顶不弯腰的气势和风度，文淮山虽然急，也不能掉了面子，所以干着急，没办法，最后不得不亲自跑一趟。

    第二天早晨，顾建军急急忙忙赶到县政府，直奔文淮山办公室，把昨天的所遇所听原原本本向文淮山做了汇报。

    文淮山满不在乎的说：“在哪听到的谣传，和咱们谈项目的是皎月集团，怎么会和泰丰米业扯上关系，道听途说不足信，我们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能三人成虎，我们县政府必须坚定信心，坚决把这个项目拿下来。你知道吗，我今天又去拜访了皎月集团，经过几轮的谈判，他们终于松动了，土地出让金他们答应全额出，咱们县只拿3000万元分三年返还就行了，这个项目终于露出曙光了，我刚才还在想，第一年返还的1000万元怎么节省出来啊，咱们的担子很重啊。”

    文淮山为他的谈判结果兴奋异常。

    其实，皎月集团和泰丰米业勾结在一起，最后的底牌也是如此，他们已经募集了9000万元作为土地出让金，看文淮山红眼了，志在必得的样子，正好顺势敲诈松江县，他们开始的时候死死咬住县政府出6000万元返还金都是虚张声势，为了捞取更多的利益，把返还金额降到了3000万元，每年返还1000万元，县政府也能承担得起，然后以皎月集团的名义，实际是泰丰米业在这块土地上重操旧业，皎月集团只占用一小部分修建仓库，贮备原材料，双方在以地贷款，收回付出的土地出让金，可谓是设计的天花乱坠。

    文淮山见到肥肉已经到嘴，轻易不会放弃，决定孤注一掷，怎么也得把皎月集团项目一口吞下。

    顾建军突觉心口疼，捂着胸艰难的说：“我听到的可不是谣言啊，泰丰米业的老板王志刚就是我同学的堂兄弟啊，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如果咱们县掉到他们的圈套里，悔之晚矣啊，请县长三思再定啊。”

    文淮山已经耐不住性子了，高声指责顾建军：“你是政府班子成员，常务副县长，应该配合我支持我的工作，怎么能见台拆台，见事坏事啊，招商引资开辟财源是县政府重中之重的工作，为什么你却横拦竖挡，你的党性原则哪里去了，你的政治修养哪里去了，这个项目必须上，等到数钱的时候，你再来埋怨我。”

    顾建军知道文淮山现在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但是仍然挺着精神据理力争：“我没全盘否定这个项目，但是起码也得做个详细的前期调查吧，摸清皎月集团的底细，没有错吧，我是土生土长的松江人，我不想看见松江县砸在这个项目手里。”

    文淮山大声道：“我虽然不是松江本地人，我也没想过把松江县推进火坑啊，时间不等人，再不给皎月集团一个明确的答复，后天他们就要走了，这个损失你来负责吗？你能负责吗？我是松江县行政首长，我有最终决策权。”

    文淮山的火气越来越大。

    顾建军捂着心口，也激动起来：“决策权是党和人民给的，不是你自己的，我们常说慎用自己手中的权力，你不能意气用事，这个项目如此草率的上马，我坚决不同意。”

    文淮山急了：“那就提交县委常委会研究。”

    文淮山狗急跳墙了，一般说来，政府重大事项必须先经过政府常务会讨论通过后，需要提交县委常委会研究决定的才按照程序进行，文淮山违反常理，就是怕顾建军在政府常务会议上兴风作浪，心急就说出了直接提交县委常委会研究决定。

    顾建军说：“不经过政府常务会议，直接提交县委常务会议违反了党委工作规则，程书记能同意吗？”

    文淮山气急败坏的说：“咱们找书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