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请问你们新成立的江东区政府是怎么回事,我们已经谈好的条款,为何会要求重新核定,这是严重的违反合约行为,我方会认为贵方政府有违约嫌疑,竟会立即终止所有的资金注入,并保留追求法律责任的权利,如果江东区政府依然一意孤行,后果自负。”
这是穆竣接到的第二个电话,在江东区正式班子成立后第三天,在江东区工业开发区正式挂牌剪彩仪式启动前一天,接连穆竣接到了来自德国费尔腾和韩国大宇两家公司的警告投诉电话,草签协议时穆竣以市郊乡代表方的名义,同意了在规定厂区范围内由公司自主进行规划建设,除整体有硬性要求之外的区域皆是如此,保证来投资公司的相对自主性,这本无可厚非,也是企业的自由。
可就在昨日,以江东区政府名义签发的文件到达区内意向企业工厂,所有在江东区落户的企业必须严格按照区政府的要求进行整体建筑规划和绿化规划,换言之,等于是为了整体美观而要求来投资的企业为江东区建设买单。
两种方式,都不为错,但却有个先决条件,政府和企业之间的关系要么亲密无间要么有主从隶属,否则就会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类如现在,企业不认可被掌控,政府却又非要掌控。
穆竣手指在办公桌上轻轻弹着,本想不管甚至推波助澜让顾鲲出个大笑话,那样损害的是江东区整体利益和脸面,顾鲲不好看大家也难免受牵连。
“马歇尔,为一些人的愚蠢我深感歉意,但我们的合作还要继续下去,我给你一个建议,在这个时候去找一找省报的记者顾婷。”穆竣选择了委婉的方式,提醒那位顾区长,您的步子,不止是迈的快,简直是乘坐火箭。
“穆,这样……”
“马歇尔,相信我,你就去吧,问题用不了多久就会解决的。”
做地方父母官,可绝不是简单的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你的舞台是由国家和老百姓为你搭建,每一寸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你所谓的行与不行将会牵扯到很多很多人。
接连的会议以区委书记杨平胜利告终,在相对关键必须尽快解决的几个位置上,组织部长史鹏的提名得到了多数通过,穆竣在其中并没有得到太大的实惠,个人而言仅仅是让原市郊乡纪委书记富大虎重新干回了老本行担任江东区公安分局局长,罗钢担任治安中队中队长,除此之外将所有的利益都均摊给史鹏和郝春磊,让杨平担任这个临时团体的绝对主导者,到了最后顾鲲在第一次真刀真枪的对抗中全面落败,除了财政局的局长位置之外,再无核心重要位置握于手中。
穆竣很难受,只觉得受到了太大的制约,杨平算是不错的官员了却也不免先将精力放在斗争上,先安定后方才敢去勇于奋进。
一把手和二把手之间的争斗,无需理由。
不做一把手了,对这里的未来,就没有细心了吗?怪不得在京城的时候老爷子会专门嘱咐一句,做好这既有权力受制约又大的副手,对自己将来有着莫大的影响。
有些事,难于心啊,上有杨平和顾鲲,穆竣已经不可能全面按照自己的意思展开,要不是前期打下的基础牢固,顾鲲甚至有可能推翻自己的规划,谁又会认为自己的不好别人的好呢?
负着手,穆竣走出了办公楼,抬手阻止了老江示意自己不需要车,老江启动车子缓缓跟在远处。
在穆竣离开十几分钟后,顾鲲的秘书到了他的办公室,得知穆区长离开回报顾鲲,穆竣本是郁闷需要释放,在顾鲲这里就成了做亏心事不敢见他逃避,当一个人完全以自我为中心后,世界就会彻底变得不同。
天清水蓝日晴,江东区的街道上清冷萧条,除了一辆辆掀起灰尘的大型运输车偶有往来外,鲜少会看到车辆和行人,至多是按时按点经过的小客车。整个江东区可以这么说,最热闹的地方就是那市场,一些零星的娱乐场所也都集中在那附近,台球厅、游戏厅、练歌房、麻将馆……
规划出来的用地已经有人在进行测量,往日安逸萧条的景象正在随着整个区域的大变革而变化,人们的脸上多了几分的焦急和期待,如果有条件谁又愿意住在脏乱差的平房区域,如果有条件谁又愿意整日闲得以打屁聊天混日子。
竞争让每一个工人有了危机感;
发展又让他们找到了重新起航的道路。
“咳咳咳……”一辆大车经过,掀起灰尘暴土,路边正领着小孙女走路的老妪被灰尘呛到,咳咳的咳嗽了几声。
“奶奶,爸爸说了,用不了多久咱们这里就变了,不会再有这么多的灰尘了,咱们也能住上大楼房了。”
“咳咳……会变吗?”老太太没有回答孙女的话,而是问了自己一句,这里已经多年沉积不变的环境,会变化吗?
可能这是江东区住户很普通的对话,面临着拆迁,面临着新环境,都或多或少有些期待和忐忑,不知该是抱着大希望等待着,还是一如既往的生活着顺其自然。
听在穆竣的耳中却是如晴天霹雳,一下子轰开了心底那道纠缠在一起的结,还是那句老话,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职能分工不同,但每一个官员的根本都不会变,都该是尽其所能的为民谋福利。
穆竣没觉得大道理有多么的崇高,他只是看到了老人和孩子那深切期盼的目光,初任市郊乡党委书记被人诟病为无底深渊永不翻身,那时自己还踌躇满志信心满满,为何一切都按照自己预想的进行了,反而心里没底了,不当一把手,就不能开展工作了吗?
常务副区长。
穆竣挺起了腰板,这个职务,一样能够干好工作,承上启下手中的权柄依旧能够做一些想要做的事情。
有了动力和干劲,穆竣招了招手老江的车子跟了上来,上车后,穆竣示意他开车到市规划局。
“什么,他在规划局,要求规划局出彩绘喷图,太不像话了。我这就给他打电话。”顾鲲这几天正是郁闷满腔怒火不知如何发泄,在人事上被杨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政府这一块的工作,穆竣还不配合,自己要求投资商按照政府规划统一进行,他便跑到市规划局去让他们绘制大型的彩绘广告牌树立在开发区各个区域,这不是明显跟自己对着干吗?
拨通穆竣的电话,接通了顾鲲不等穆竣开口,先声夺人:“穆竣同志,难道你不清楚我刚刚下发的文件吗?开发区内所有的企业和工厂都要进行统一的重新规划,保证江东区在未来能够以最便捷的方式进行管理……”
穆竣打断了顾鲲的挥洒自如,这些套话他是最不乐意听的,总觉得这是在拿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来完成他在政治上的华丽转身。
“顾区长,您是从国外留学归来,我想您该很清楚法律这东西所具备的权力,当初市郊乡是代表市里跟企业签订的协议,人家做足了准备来到咱们这里投资,难道因为换了领导不是自己的方针策略了,就不管不顾一切可能付出的代价肆意胡乱更改吗?顾鲲同志,我请你以一个党员的身份问问自己,一旦这些投资最后因为你的固执和无知而夭折,代价你付得起吗?”一直不想与别人发生正面冲突,可顾鲲一次次的将区长派头摆出来任意胡来,完全是纸上谈兵的策略,一点不考虑实际情况,在他眼中战场就是他左右手的摆设,左手要赢右手,右手就必须按照左手布置的战术相应布置,然后被左手打得稀里哗啦。
当官,不是游戏,不是过家家,顾鲲的幼稚程度简直让人费解,他是如何到今日的,他是如何成为区长的,别说他有个省委宣传部长的老子,就是省委书记的公子,这种水平也不会出来现眼吧。
顾鲲还没有来得及发火,整个人呆楞在电话旁,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穆竣会如此毫不客气的跟自己来硬碰硬,完全出乎预料之外,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没有开口反驳。
“我会一切按照既定安排继续,如果穆区长有什么异议,我们常委会上讨论,或是请穆区长直接到市里去拿出最终意见。”
直接按断了电话,这是穆竣踏入仕途以来,第一次在同僚面前毫不掩饰的发脾气,毫无保留面子的对抗反驳。
贪官可怕吗?可怕,可远没有庸官可怕,面对着顾鲲这般眼高手低的留洋派,他实在无法继续忍耐下去,纵然被人诟病为难以相处对抗上级、不服从上级领导安排心有怨气等等,他都不在乎,那老妪和小女孩殷切的目光,牢牢印在他的脑海之中,为了什么,什么都可以不为,只为了那殷切的期盼。
责任、使命?
一句。
无愧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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