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喇叭!”
远远的,就看到在水渠附近,聚集了不下百人,两个村子的青壮年包括一些上岁数的男性齐聚于此,镐头、木棍、铁锹、镰刀拎在手中,楚河汉界泾渭分明,隔着水渠中间站立着谢梅和霍振江以及几个穿着干部服装的男子。
随着穆竣的命令,老江手搭在喇叭按钮上向下用力,新车清脆的喇叭声鸣响,双方膨胀濒临爆发的情绪被这一阵喇叭声搅得暂时偃旗息鼓,有不少人都认出了这车子是谁的。
“穆书记来了,让穆书记给评评理。”
“对,穆书记来了,咱们听穆书记的。”
两个村子的人都觉得自己跟穆书记说过话吃过饭一起干过活,觉得亲近,潜意识里都将他当作了自己家人,现在家里来了大人物给自己做主,一个个说话的底气都足了起来,瞪着对面村子里的人很是硬气的说,浑然忘记了多少年以来,两个村子联姻的不说了,枝枝叶叶坐在一起都能够攀得上亲戚,平日里搭伙卖粮食、喝酒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造成今日局面的根本原因还在于利益的驱使,当利益超过了能够承受的心理底线后,世俗的一些东西也就显得不太重要。
张大海也许是急于表现自己,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惊艳的表现,在别的方面他没有资格说什么,可在与老百姓关系上,他敢说自己不坐头把交易也差不多。
“你们在干什么,都散了散了,胡闹什么,都论证过了,只有那么一片区域能够种植,上井村给下井村一些政策,下井村赶紧把水渠给人家放开。”张大海很爽气的走到双方中间,挥手很有派头的说。
如果是往日,他这脾气对老百姓的口味,又是真心实意为老百姓办事的官员,老百姓都认他,都愿意听他的,可今日不同于往日,切身利益受到了根本的挑战,内心底线被完全突破,你比我过得好可以,可在同一起跑线上,你现在是万元户,我每个月紧紧巴巴的过日子,凭啥啊,就因为你们的地好?
张大海见到没有人理会他也是很尴尬,瞪起了眼珠子继续吼道:“聚众闹事,你们都想尝尝窝窝头的滋味吗?”
“张乡长你别喊,凭啥啊,我们不干,别说是窝窝头,村里一百多户人家几百口人,大不了都去蹲蹲笆篱子,也比现在这不死不活的日子强。”下井村有人带头喊道,所有人都跟着附和,吵闹声又起,上井村的人也不干:“凭啥你们不干,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是老天爷给上井村的,凭啥你们把水给截断了。”
“对,凭啥!”
又吵作一团,在人武部几位老退伍兵和工作人员的阻拦下,双方叫嚣着挥舞着武器,被挡在了水渠两侧,瞪着眼珠子,脸红脖子粗的吼着,别看目前是叫嚣着不动手,可要有一人情绪冲动的将武器挥舞起来或是扔过去,马上就会是一场不可调和的群体争斗,村与村之间的大面积争斗,别说是大口乡,就算是甸榆县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张大海愣了一下,第一时间反应没有跟上来,以他在村民中的威望,如果头脑转的快一些,即便是以此刻的态度和蛮横处理方式,也可暂时性的压制住双方的情绪,怪就怪他太过自信,一旦自信心受到挑战,立时整个人会处于一种茫然失措的状态,也是在大口乡一贯受到刘广打击,将本就不太刚强的个性打磨得一点棱角没有。
谢梅满头是汗,一个女同志有勇气有魄力一直站在这里不停的进行劝解,看着张大海无能为力的模样狠劲的一跺脚,真有开口骂脏话的冲动,按照她的理论,这时节哪里适合用强硬态度,一旦激化了矛盾,责任谁也负担不起。
霍振江很有经验,在革命老区,人武部一项被老百姓视作守护神,可能力就是能力,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在乡里工作,水平层次都有限。
闲庭信步!
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还有一个人闲庭信步的走在双方之间,那非穆竣莫属,作为被大家广为传颂的小穆书记,实打实的给老百姓办了实事,上井村村民那是拥护得很,下井村的村民也指着穆书记给他们指点一条光明大道,遂叫嚷声低了下来,都直勾勾的看着穆竣,看看穆书记会说啥。
张大海有一种被雷电劈中的感觉,当初清塘村药材半失败的事情又浮上心头,老百姓觉得张乡长亲近,是个可以结交的朋友,仅此而已。穆书记呢,那是老百姓的指路明灯,是他们所认可的父母官,明显的不同让张大海心生挫败感,但多年在部队的历练,这点抗击打能力还是有的,挫败之余升起雄心万丈,我也要做穆书记这样的父母官。
“累不累,要不要坐下来喝口水抽袋烟。”穆竣的声音并不大,他在看到水渠内零星飘过的一个儿童小食品包装袋时,脑中有了明悟,可以这么说,张大海给他争取了这点明悟的时间,否则他上来心中也没有百分百的准谱,现在嘛,有了点可以做事的可能性,还需要更进一步的论证。
人有底气,说话也冲,穆竣此刻就是如此,话语中透露出来的感染力充斥着信心,感染到了在场的很多人,首当其中就是张大海、谢梅、霍振江,他们不约而同的望向穆竣。
两边的村民也都不自觉的挠挠头,穆书记这样是啥意思啊?
“老江,给大家发烟,把手里那些干活的家伙都放下,要是力气多明天跟我去五龙山,一天三十块钱,力工,干不干?”穆竣率先坐到了水渠河边的石头上,将兜里的烟掏出来,扔给上井村一边的人,那边老江也从车内将穆竣常年放置其中大家抽的烟拿了出来,示意几个人武部的人跟着自己发烟。
有烟在手,又有穆书记的话在先,一些人犹豫着接过烟,几个带头的对着穆竣说道:“穆书记,咱这到底咋解决,您得给个说法。”
“对对对,穆书记,你得给俺们一个说法。”
“吵啥,想解决问题不,想解决问题都闭嘴,过来几个村里的代表,剩下人都退到一边去,要是不想解决问题,我抬屁股就走,你们随便打,看看谁能把谁打服了。”穆竣的话,也就在他具有一定威信以及是在乡村才会有效用,换做企业工厂内的群体事件,他这番话势必会激化矛盾。
穆书记光辉高大的形象很早就已经树立起来,前车之鉴让村民们潜意识中对穆竣很是信任,一听他说能够解决问题,立时态度来了一个大转弯,手里的‘武器’也都开始碍事,在各村比较有威望的人和村干部的组织下,迅速的退到了十几米开外,将手里穆书记的好烟卷点燃,吞云吐雾之间,望着穆竣。
“有几件事我需要确认一下,需要你们给我准确的答案。”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水到渠成,这灌溉的水渠小河流是两个村子的水脉,洗衣服、灌溉田地甚至于饮用都可使用,下井村还专门在那‘触角’上引了一条小渠道村子里,村民们都说这水好喝。
穆竣看中的就是这一点,这五龙山的水,都带有相对特殊些的矿物质,当初对改良脐橙进行全方位检验时,也有这水的功劳,下井村这做法说不定真有效果,只是这般截断水渠会让上井村的果树失去一定给养,两年生也就谈不到了。
穆竣当天作出了承诺凭借着一项不俗的口碑劝散了大家,第二天就亲自跑到省农科院把在家休息过十一假期的袁教授和几名专家接了过来,直接在下井村进行论证。
将水渠完全控制成为专供果园,任何人不得再做它途,上井村沿着山体向下在开辟一片果园,下井村整体在村边缘的靠近引出水渠的区域开辟果园,以水渠内被村民们称之为‘神水’的水来进行灌溉,不求两年生也不求完美达到最初那一片区域的脐橙品质,能够正常三年四年生,与国内一线品牌品质持平,使得下井村致富、上井村更上一层楼。
袁教授等人经过论证,认为可行,可相对而来的问题也就出现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两个村子吃水就会成问题。
穆竣当场召开乡党委领导和两个村村民代表扩大会议,引自来水到两个村中,两个村子与乡里签署协议,先由乡里想办法出资一半,村民们自主集资一半,将管线铺设到村子当中,如果脐橙种植能够得以有效的开展并经过销售公司签订合同,村民们必须将剩下乡里的垫资偿还,乡里不收取任何垫资利息。
这一招是让张大海等人都服气了,新农村建设自来住入户是中央正在探讨的议题,今年的九届人大二次会议上就提出了相对宏观的新农村建设,穆竣活学活用,帮助两个村子解决矛盾开辟新发展道路的同时,也走在了新农村建设的前沿,关键是果树种植袁教授等人可以百分百肯定,不会大成功但要让老百姓勤劳致富没有任何问题,这也就等于本该乡里县里拿钱扶持新农村建设的事情,到了穆竣这里,成了乡里给的无息垫资。解决矛盾、开辟新路、不花一分钱捞了政绩、给乡政府省了钱、老百姓还念着好、老百姓富了之后还能回馈乡里,一举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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