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力凯今天的状态仍旧不太好,他让保姆连着给煮了两天的萝卜汤喝,躁热的感觉虽然下去不少,但人的精神反而有些萎靡。
他一度怀疑,那些酒是不是仅仅只是鹿鞭酒。
王鹏只瞄了佟力凯一眼就觉得神色不振,立刻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道:“快坐,你看上去精神不好,病了。”
“估计这几天太忙,累着了。”佟力凯言不由衷地说。
王鹏扫他一眼道:“身体是自己的,要保重。”
佟力凯微一皱眉看着王鹏问:“有什么指示。”
“什么指示不指示的。”王鹏摆了一下手,“好久沒跟你单独聊聊了,正好今天有时间,就想着和你聊一会儿。”
佟力凯愣了一下。
一般情况下,都是他或者邱建文及下面一些人自己主动找王鹏汇报思想,王鹏自己是很少主动找人谈话的,他一旦在办公室找人谈话,那这人不是要升了,就是出问題了。
那自己是突然要升了吗。还是有什么问題被发现了。
想到这里,佟力凯警觉起來,宴无好宴,话无好话,他似乎这几天不太走运。
稳稳神,佟力凯挤出一点笑容说:“你看看我,这段时间光顾着忙了,也沒有找时间主动來向你汇报思想,还要你亲自找我來。”
王鹏此时脸上的笑意已经渐渐隐去,代之以严肃的神情,正视着佟力凯道:“这段时间,你代表市里与京城方面沟通,花了不少的时间与精力,辛苦了,”
一句慰问,用如此严肃的态度与语调说出來,佟力凯心跳加速了,面露尴尬地说:“应该做的,谈不上辛苦。”
“世行那边虽然还沒有申请下來,但米国那边的贷款马上可以报上去了。”王鹏平静地说。
“那是好事啊,”佟力凯马上说。
“只是这个转贷行……”王鹏看看佟力凯,“老邱一直觉得很伤脑筋,我也一时想不到确切的办法帮他,你……有沒有什么好的建议。”
“我。”佟力凯的眼珠转了几转,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打量王鹏,“这还真不好说。呵呵,书记,你知道,我是专职搞党群的,经济方面还真充不了内行。”
“沒关系,有什么想法随便说,反正今天是我俩私下聊聊,说错也不当数。”王鹏说。
原本,他是打算在开会讨论的时候,帮刘惠强一把。但是,王鹏这个时候私下与他交流,表面上看來是个机会,实际的目的还真的不好说。
而且,他对刘惠强给他喝药酒一事,心里老大不爽,也认定了刘惠强这个人其实交不得,搞得不好就会在这家伙手里翻船。
佟力凯不想让自己套进去,因而退一步说:“我是真不懂,你有什么想法要不说出來,我跟你一起分析分析。”
王鹏略显无奈地摇摇头,“我要是有想法,就不用坐这发愁了。”他将整个人重重地靠向椅背,看了佟力凯一会儿问,“听说你跟工行的刘惠强蛮熟的,如果由他们來接手这项业务,你觉得行不行。”
佟力凯觉得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两拍,王鹏这样问,用意是什么,什么叫“跟工行的刘惠强蛮熟的”。
“我与刘行熟倒是谈不上,也就是偶尔有些交往的一般朋友。”佟力凯笑道,“越是朋友,就越不能掺杂工作上的事啊,很难做到中肯的。”
王鹏对佟力凯的反应略略有些意外,但还是说:“举贤不避亲,更何况只是朋友。不过,老佟,你的觉悟还是让我敬佩,到底是老同志呐,”
“呵呵,书记过奖了,我们搞党群的,脑子里这根弦始终还是要绷紧的,不然很难做表率啊,”佟力凯马上顺杆儿爬。
王鹏呵呵呵一阵笑,“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个事來。中纪委和纠风办最近发文要求坚决打压代币购物券反弹,尤其要求配合人行处理几个屡禁屡搞的典型。我前阵子进京回來前,周主任还特意打电话跟我说了这事,希望我们天水能在运河省内带个头,狠刹狠管一下。这段时间工作太多,一直沒把这事提出來。要不这样,你负责抓抓这件事。”
佟力凯愣愣地看着王鹏,下意识地点头接下了这项工作。
王鹏既而又补充道:“既然做这件事了,我们干脆就考虑全面一点。这次,不光要打压发放使用代币购物券这风,同时还要重点抓抓用各类银行卡送礼的问題。针对各类贪腐案件中发现的情况,你和凌云他们与人行可以商量一下对策,形成一些有针对性的措施落实下去。”
如果说,王鹏前面讲的一些话,只是让佟力凯心里有点七上八下,那么这句话一说出來,佟力凯背上就直冒冷汗了。
人不能做亏心事,一旦做了,无论多好的心理素质,只要是心存忌讳之事,那就一定会疑神疑鬼,想东想西,佟力凯现在便是这样。
事实上,王鹏这次与佟力凯谈话,虽然是有试探佟力凯的意思,但因为不能确定佟力凯本人对刘惠强所送银行卡的真实态度,所以只是采用了温和的态度,希望佟力凯自己端正认识之余,在行动上多一些顾忌。
不过,交给佟力凯的这项工作,倒确实是王鹏已经酝酿一段日子的事情,用他自己对邵凌云说的话來解释是最恰当不过的,,“治贪不是光打老虎不拍苍蝇,也不是只拍苍蝇不打老虎,两样齐抓从观念上纠正才能称得上真正的反腐。”
佟力凯回到自己办公室,就在屋子里不停地打转,司机小许两次被他叫到办公室,但最终都什么也沒有说就让小许离开了。
中午吃饭,佟力凯哪儿也沒有去,关了手机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抽烟。
下午一上班,小许第三次被叫到佟力凯的办公室。
“坐,小许。”佟力凯这一次终于开口了。
小许正襟危坐,心里也在打鼓,“难道领导知道我偷偷打了小报告。”
“小许啊,市里最近要整治购物券、银行卡之类的东西,而且很可能这项工作会由我负责。所以……”他凝视着小许,“前些日子我给你那卡,你还沒用吧。”
小许的脸有点抽搐,“用是沒用,但让我媳妇给弄丢了。”
“丢了。”佟力凯一下站了起來,但马上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又重新坐了下來,看了小许一会儿说,“那你媳妇知不知道卡上的钱是多少啊。”
小许紧张地摇摇头,小心地问:“领导,是不是这卡有问題啊。”
佟力凯立刻摆摆手说:“不是。主要是我得以身作则是吧。市里既然下决心要搞整治,我又要负责这项工作,那就得带头把收的这些券啊卡的交出去,不然怎么体现咱们搞治理的决心。”
“是是是,”小许连连点头,又面呈难色,“可这卡丢了,咋办呢。”
“这样也好。”佟力凯说,“让办卡的人挂失一下,我们也正好当这事沒发生过。”
小许嗫嚅着点头,佟力凯打开抽屉取出一条烟來递给小许,“你跟着我东奔西跑的挺辛苦,我是一直打心底想犒劳犒劳你的,既然卡沒有了,这烟你拿去抽。”
……
小许知道这烟不能不接,领导摆明了是叫他闭嘴,当银行卡的事沒发生过。
回到车队,小许就一个人躲在办公桌后面抽闷烟,同班的老姜见了问他是不是有心事。
小许苦笑着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包青天也不过是择人头办案的。”
老姜一头雾水。
……
佟力凯在当天下班前接到刘惠强的电话,告诉他,那张卡停了,是不是另外找个时间,把新卡给送过來。
“刘行,你的一片心意我领了,但这事就到此打住吧,”佟力凯想要钱,但刘惠强的钱,他知道目前自己收不得。
刘惠强在电话那头听佟力凯想挂电话,连连叫着“等等”,显然还想再说什么。
佟力凯这个时候恰恰手机响,看來电是前妻黄淑芬打來的,他皱皱眉对刘惠强道,“我有个电话,有事再说。”
不等刘惠强反应,佟力凯就利索地挂了电话接手机。
“老佟,你得救咱们儿子啊,”黄淑芬尖利的声音在佟力凯接起电话的同时,传进他的耳膜。
“天龙怎么啦。”佟力凯脑海中窜出那晚儿子骂他和郁敏的一幕,心底泛起浓浓的不悦。
“龙龙前晚开车撞死人,被警察抓了,”
佟力凯的手哆嗦了一下,交通事故死人司机被抓的情况,一般都是肇事司机逃逸才会发生,他头痛地抚住了自己的前额,对黄淑芬道:“跟你说等他工作了再买车,你非不听,现在好啦,出事啦,”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用。”黄淑芬恨恨地说,“要不是你跟那狐狸精不要脸干那事,他至于回家了还往外跑。佟力凯,你要是这次不把儿子救出來,我跟你沒完,”
听着手机那头重重的挂机声,佟力凯也懊恼地“啪”一下狠狠合上了手机盖。
他并沒有马上起身去想办法救儿子,而是重新开始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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