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深,一弯新月挂在天空。
室内点着灯,床上藕荷色绣满池娇的帐幔垂了下来,因为床在晃动,挂帐幔的鸳鸯铜钩便如荡秋千一样左摇右晃,好似挠痒痒一般,能荡到人的心里去。
今晚的徐令琛非常的生猛,纪清漪也格外温柔,由着他胡作为非,或春风化雨,或骤雨疾风。
事后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徐令琛抱她洗了,将她放到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她的背。
若是从前,纪清漪早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可今晚不一样,就要离开了,她舍不得。
纪清漪抱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身上:“徐令琛,你一定要小心,千万要保重自己,我等着你回来。”
徐令琛捧了她的脸,蹲在床边,与她对视:“我这一去,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我事情办妥,立刻就回来。如果这中间你撑不住了,也不必强撑着。”
“不,不会撑不住的,我能应付得来。”纪清漪抓了他的手,看着他:“我就在这里等你。”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满的都是不舍与依赖,徐令琛突然就舍不得走了,外面传来几声急促的鸟鸣声,徐令琛在她脸上落下一吻,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第二天醒来,纪清漪习惯性地翻身去抱旁边的人,身边空空如也,她睁开眼睛愣了一下才想起徐令琛昨晚已经走了。
知府夫人来请了安,顺便邀请纪清漪一起去大明寺上香。
纪清漪推辞道:“殿下身子不好,我不放心,所以不能去了。劳烦夫人去的时候替殿下点一盏长明灯,求一个平安符,待殿下康复了,我做东请夫人过来喝茶。”
“这是应该的。”知府夫人轻声道:“等我求了平安符,明天再过来给世子妃请安。”
纪清漪端了茶碰了碰唇,知府夫人知晓这是端茶送客,就起身告辞。
回去的路上想着院子里浓浓的药味,与纪清漪眼底的淤青,心情就格外的沉重。
看来宁王世子这病的确很重啊。
七八天之后,宁王世子身体并未康复,可扬州府院试的成绩却要出来了。
纪清漪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问慧心是否派了人去看院试成绩了。
“已经派人去了。”慧心与彩心一个给纪清漪梳头,一个端了清水进来。
原本这些事情都是小丫鬟做的,慧心彩心只要吩咐就行了,因为徐令琛装病,实际是离开扬州府去太仓县查粮库去了,为了不走露风声,慧心彩心又将从前做的事情做了起来。
“嗯。”纪清漪点点头,等收拾好了,又忍不住道:“也不知道成绩什么时候能出来?”
她心里是很期待结果的。
清泰说是她弟弟,实际上跟她孩子也差不了多少。
在科举这条路上,院试是第一道坎,院试通过,便是秀才,就有参加乡试的资格了。
清泰的努力刻苦她也是看在眼里的,总觉得要有一个好结果,才对得起清泰辛苦的付出。
彩心与慧心能理解她的心情,二人对视一眼,一个说:“舅少爷天资聪颖,必然能中。”
一个说:“舅少爷勤奋好学,一定没问题。”
纪清漪也不过是关心则乱,听到两人这么说,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太紧张了。
不行,她不能这样紧张,否则清泰会更紧张,会有压力。
虽然顺利通过的把握有九成以上,但还是有风险的,毕竟还要看文章是否对学政的脾气,有的学政喜欢文章扎实,有的学政喜欢锦绣文章,所以科举取士还是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的。
纪清漪做了几个深呼吸,等自己平静下来了,才出了内室。
下人正在摆饭,清泰已经来了,他如往常一样,先微笑着上来叫了一声“姐姐”。
这半年来,他开始长个子,脸上的婴儿肥已经褪去了,像个小大人了。
纪清漪眼中就闪过一抹欣慰,伸手替他弹去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问他:“去给大伯母请安了吗?”
自打李氏知道徐令琛真正的身份之后,如论如何也不愿意跟纪清漪一起吃饭,纪清漪知道她不自在,也知道她眼神不好不方便,就没有勉强,只拨了两个丫鬟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清泰站得直直的,一板一眼道:“去过了,大伯母与杏儿已经起床了,杏儿说过一会来给您请安。”
“好了,在自己家里,不用这样端着。”纪清漪见他跟平时一样,没有一丁点紧张的迹象,嘴唇动了动想开口相问,最终只点点头笑道:“坐下来吃饭吧。”
食不言,寝不语,纪清漪见清泰非常沉稳,心头生出几分骄傲,这才是她的弟弟呢。
用了饭,清泰起身要去看书,纪清漪叫住了他:“你要不要去街上看看?”
清泰就笑了:“姐姐,你别担心,我必然会过了院试的。”
因为强大的自信,清泰眉宇间都是淡定平和,眸中还带了几分笑意。
纪清漪突然就感觉自己的紧张被人戳穿了,她瞪了清泰一眼:“是姐姐担心,怕你过不了。”
“放心吧。”清泰见纪清漪担心,又走回来坐下了:“我一定能过的。”
结果不出来,姐姐的心必然会一直悬着,他还是在这里陪着她好了。
“我们下棋吧。”清泰道:“其实我心里也有些紧张,下棋分散一下注意力说不定就好了。”
彩心与慧心就笑,笑容有几分感慨,舅少爷长大了,知道孝敬世子妃了。
纪清漪却觉得这孩子精明的有些可恶,自己说个什么,他立马就知道,不如小时候天真可爱了。
姐弟两个下了一会棋,杏儿跑来给纪清漪请安的时候,纪清漪已经连输了三盘了。
“姑姑,小叔叔,是谁赢了。”
“没有谁输赢。”纪清漪不愿意在小侄女面前丢脸,抢在清泰前面说:“是你小叔叔今天院试成绩出来,姑姑怕他紧张与他下棋分散一下时间。”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看着纪清漪。
清泰与杏儿二人一样黑白分明的杏眼同时望过来,纪清漪只觉得面前有两个清泰,一大一小,可爱极了。
便同时伸了手去捏他们的脸。
杏儿瘦弱,这几天养下来才长了一点点肉,清泰长高了,婴儿肥也褪下去了不少,纪清漪就有些失望:“杏儿你要多多吃东西,这样才能多长肉。”
清泰想着自己小时候没少被姐姐捏,便同情地看了杏儿一眼,杏儿却一无所觉,笑眯眯的搂着纪清漪的胳膊,软软地依偎着她:“好,姑姑,杏儿一定每顿都吃一大碗,争取早点长大。”
正说着话,外面突然有人一边跑一边用尖细的声音喊道:“世子妃大喜,舅少爷榜上有名,如今是秀才啦。”
跑进来的是个太监,名叫小六子,才不过十七八岁,是他们离京的时候皇帝赏赐的。
纪清漪又惊又喜,推了面前的棋盘,立马站了起来:“是真的吗?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啦,看清楚啦。”小六子笑得跟一朵花一样:“名列前茅,排在第五名。”
纪清漪忍不住双手合十,念了一声感谢菩萨,又赶紧转头去看清泰:“清泰,你如今是秀才了。”
秀才可以参加举子试,举子试过了便可以去考进士。
朝中的文官,有大半是进士出身。
便是爹爹也是进士。
前一世,清泰的腿一直没好,一直窝在平阳侯府,如今他中了秀才。
便是爹爹九泉之下看到了,也不会怪她前一世无用了吧。
一时间数种滋味同时涌上了纪清漪的心头,让她的眼眶忍不住湿润了。
“姐姐。”清泰上前,轻轻抱了抱她:“这只是秀才试呢,你等着,我会考中举人,中进士,中庶吉士,做官给你撑腰。”
纪清漪吸了吸鼻子,道:“去吧,先去给周先生磕个头,再给邹先生写封信,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是,姐姐。”
清泰知道姐姐这是喜极而泣,并不担心,出了门便翘起了嘴角。
他是沉稳,不代表他中了就不高兴。
过了两三天,清泰作为学生去拜访扬州府汪学政,与扬州府前面十几名秀才一起在酒楼谢师。
当天下午,汪学政的夫人递了帖子,说要来拜见纪清漪,纪清漪同意了。
第二天用过早饭,汪学政家的夫人就带着三小姐来了。
汪夫人四十出头,白净面皮,气质娴静,说话的声音不紧不慢,让人很容易就心生好好感。
汪三小姐才不过十一二岁,梳着垂髫髻,圆圆的脸,大大的眼,不说话的时候就抿着嘴笑,非常开朗外向。
因为都是从京城来的,汪夫人对纪清漪天生就带了几分亲近,两人又都是大方随和的性子,几句话聊下来就知道彼此的脾气了,因此汪夫人很喜欢纪清漪。
“世子殿下身体如何了?”
“已经好多了。”纪清漪道:“目前情况稳定,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算算日子,他也“病了”十来天了,如果一切顺利,这会应该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汪夫人闻言点点头:“外子来扬州做学政三年了,回京的文书已经下来了,我们准备十天之后启程,不知世子妃与殿下打算什么时候走?”
这是想邀他们同行的意思了。
“这要看殿下的安排了。”纪清漪突然心头一动:“殿下身体不好,可能会在这里滞留一段时间,如果夫人方便,能否让家弟与你们同行呢?”
汪学政是今上钦点的状元,这三年没出什么差错,回京之后八成是要高升的。这次升官,必然是六部的主管了,而礼部尚书年纪大了,提出致仕,皇帝也允许了,所以他及有可能成为礼部尚书。
汪学政才四十多岁,这么年轻就做了礼部尚书,下一本就是进入内阁了。
清泰与他有师徒之谊,这一路回去若能得他指点一二,对以后必定大有裨益。如果汪学政愿意收清泰为弟子,能指点清泰功课,那就更好了。
“这个当然可以。”汪夫人一口答应了下来:“纪少爷才思敏捷,是今年扬州府年纪最小的秀才,棋艺也非常厉害,外子很是喜欢他。若是纪少爷与我们同行,外子必然会很高兴。”
纪清漪大喜,跟汪夫人道了谢,笑着去看清泰,只见清泰耳朵红红的,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低垂着眼皮看自己的衣服。
这是怎么了?
纪清漪讶然就看到坐在清泰对面的汪三小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清泰,一脸的探究,对他很是好奇。
这是……害羞了?
想想也是,清泰很少遇到与他年龄相当的小姑娘,特别是像汪三小姐这么活泼大胆盯着人一直看的,就更少见了。
纪清漪想笑不敢笑,怕清泰太过窘迫伤了面皮,就让清泰去书房看书,她自己则继续跟汪夫人说话,不料清泰刚刚出去,汪三小姐就跟着跑着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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