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磨子沟的算命先生在山顶远远地看到了门辅仁,旅馆老板就对我们说:“他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哩。彩虹文学网,一路有你! 我跟你们说,背地里我们喊他门老头,但抵了面,得尊人家一声先生,不然老头该不高兴了,他都被人叫惯哩。”他走到前面去喊起来:“门老先生,别摘菜了,我给你带生意来了。”
门老头直起腰来朝我们看,笑道:“是老黄啊,你领来的老板有什么疑难之处,但凡我能帮得上忙的,知无不言。”
我一看这老黄腔,就知道门老头是个名利中人,不提钱字先问急难,正是相师行里的规矩。规矩到了,钱自然少不了,这就是急人所难,必有回馈,还显得没有那么多铜臭气。像这种做法在年轻一代里已经很难见到了,它属于传统道德观的范畴,需要彼此厚道做人,但现在的人是被经济思潮的大浪拍打着前进的,你厚道一分,别人就欺你三分,真正传统意义上的厚道人,已经不存在了。
旅馆黄老板大概是跟这位门老先生很熟,并没有马上下山,而是跟着我们一道进了屋。我们总觉得不方便,于是又出来边逛边闲聊,可有他在,我们始终都说不到点子上。我问磨子沟在哪里,老头用手随处一指:“大着呢。”
我们都大吃一惊,眼镜说:“原先我以为磨子沟顶天也就是一个村、一条冲,谁知道这么大,起码得有一百里地?”
门老头嗤笑一声:“一百里地算个啥?整个磨子沟覆盖到周边几个县嘞,光用眼睛你是看不到边的。”
眼镜吃惊地问:“这么大的山沟沟,为啥子叫了这么个小气名字哦?”
门老头奇怪地问:“小气?也不怕叫人笑掉大牙啥。这个典故你们都不知道?”
我同样听得奇怪,磨子沟一个普普通通的地名,我们外地人就算不知道它的来历,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门老头接着说:“那你们可要听一听,我们中国人的祖先是谁?”
我说那不都是炎黄子孙吗,门老头说:“还要更早嘞,你知道个啥。这个地方以前闹水灾时,骊山上住着伏羲和女娲,他们实在没奔头了,就往山上跑,骊山属于秦岭,秦岭又连着昆仑,所以那时候这边也叫昆仑。洪水冲毁了家园,他们必须重建啊,但是族中没人了,只好兄妹成婚。可兄妹结合是悖伦之举啊,为明所弃,不到绝境不可破例,这是个禁忌,于是女娲伏羲就举行了一个掷硬币的仪式,让上天帮他们作出该结合还是该守礼的决定。”
“他们将山顶上测算时间的日晷和月晷撬下山,就像两个巨大的石磨盘,磨盘滚出了长长的山沟,然后又奇迹般地合二为一,伏羲女娲认为是天意,就结成了夫妻。女娲挥出泥浆中的草绳鞭,点点黄泥水变成了一个个鲜活有生命的陶俑人,这就是我们的祖先嘞。磨盘滚出来的山沟,我们就叫它磨子沟,这个叫法,怕是已有不知几千几万年哩,老祖传下来的老称呼了。”
门老头兴致勃勃地讲完了这个当地民间关于伏羲女娲造人的神话故事。
他感慨了一阵子,就开始问我们为了什么来找他,但张弦一直压着不提不问,我们也不好轻易启齿,最关键的,是忌惮有黄老板这个开小镇旅馆的人在。
黑龙口自古是多省交通要道,秦朝的黑龙王脉、项羽的乌骓马都出自这里,有着别样的繁华。虽然不是什么富庶之地,但住宿的人南来北往三教九流,我们不敢什么都当着黄老板的面讲正事儿,但他又没有走的意思。
眼镜偷偷地捅了捅东海:“说好的一千块,你是不是没给人家?”
东海恼恨地瞪了眼镜一眼,脸面上又碍不过去,只好将那人叫到一边,偷偷把钱点了。刚折回来,那黄老板就笑呵呵地告辞下了山。
我等他走远了,忙问门辅仁:“老先生,您当年是不是在一个矿井里见过这个?”我摸出了背包里的拓片。
门辅仁盯着我手上的拓片看了又看,瞎激动了半天,却对我说:“这个物是挺值钱的,可惜是假的,帛书成色太新了。多少钱入手的,地摊货?”东海拉了我一把,笑道“老先生真是好眼力,对这行有研究?”
门辅仁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只好承认说:“嗯,的确是有一点研究,不过仅仅是爱好而已。”
东海说:“不能,这富不习手艺,穷不好收藏,老先生日子过得清贫潇洒,我眼拙了,看不出您老还有这么奢侈的爱好。”
门辅仁僵硬地笑道:“哪里哪里,就这点眼力劲,都是年轻时帮人打下手,练出来的。”
“门老先生还记不记得废弃矿井的事,不介意讲讲?”张弦突然问道。
门老头表情一惊,忙摆手说:“不记得了,不记得了,铜碑那都是民国四十一年的事了。”他话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终于摇头一笑认输了。
我看这老头也挺有趣的,他这样回答,等于就是承认了自己非但知情,并且还将当年的事记得很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他在多年以后跟我们交谈时仍然心心念念,以至于过分紧张讲错话呢?
东海问民国四十一年是哪一年,眼镜说:“是1952年。没算错的话,那年门老先生该是11岁,真是英雄出少年,放到现在,11岁的孩子您别说下斗了,见到蚯蚓麻雀恐怕都要吓得哇哇大哭。”
东海说:“不对啊,49年新中国就成立了,怎么到了52年,老先生还在用民国纪年呢?”
眼镜说这就不是你操心的事了,老先生没说假话。在政策过度期里,政府会考虑照顾底层百姓使用习惯,和下级行政机构的行政惯性,也避免一刀切造成管理上的乱象,所以在1949年到1953年里,继续施行两种纪年同时使用,逐步废旧存新的政策。
从1949年到1953年,这几年恰好处在普及公元纪年法的过度阶段上。
准确地说,基本从1953年开始,就没有人再使用民国年号了,但民间尤其是偏远山村,不排除还有老人继续使用民国年号的情况,这都是使用习惯的遗留,它就像发行新币替换旧币一样,慢慢的就自然过渡了,因为非常人性化,所以一般老百姓几乎都感受不到这种政权变迁带来的冲击感。
这正说明了刚建立的新中国政权,是一切从为人民服务、为老百姓着想出发的,具有古往今来所有新生政权的先进性。
门辅仁笑道:“你这后生说的是这个理,戴着眼镜的人还是有学问呐,牺牲了视力,换到个明白心肠,值!都是老习惯了,我们这些老朽,就慢慢改。”
“你们开个价码,”门老头说道:“老矿井的事我是知道一些,但真是有危险呐,不过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我相信你们几个后生是有本事的。既然已经找上门来,我不妨把话说白了,矿井里有死人跟活人抢东西,那是真真切切的事!”
我们吃惊不小,他又道:“那年我11岁,父亲在井下干活时把脚给崴了,就让我去帮忙打个下手,顶替他一天的工钱,不然活都白干了,不合算。就是这天,淘金队在矿井下面挖出了一个兵马俑坑洞,里面有水银毒气。”
“幸好老叔们因为淘金的原因,长期和水银打交道有经验,避过了这场惨祸。他们不信邪,等毒气弱了就钻进去淘宝贝,结果在里面发现了一块刻了秦篆的铜碑,铜碑后面还有个小洞,里面有金器。”
“他们进不去小洞,就让我钻进去拿,结果我刚够着金盆,就发现有个死人跟我抢东西,我小时候顽得很,不像现在的娃儿娇生惯养的,直接叫人拽着我的脚往外拉,硬是从死人手里抢回了一个金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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